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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二 十 章 ...

  •   酆泽发现自己骨子里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在永溪乡当祭酒的时候,日子虽然忙碌,却平静充实;现在混了个学士的闲职,除了重要日子里负责典礼的事宜,平日跟着作些编修类的文职,平日就没什么操心的了。益州上下关系错综复杂,酆泽不愿涉足,议事时常常三缄其口。

      这些年,酆泽被问得最多就是:“何时娶妻?可有中意的女子?”

      只有三个人例外——刘苓说的是:“妹妹你不该这样!”或者“可有喜欢的男子?他是何人?”;酆默只是静静地等着;刘巴则直接问:“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一天傍晚,微微飘着雨丝,酆泽在家中有些烦闷,就换了平常的蓝布衣衫,独自撑了伞到屋后的草地上漫步。平日没发觉,这也是一个极美的所在。各色花木在微雨中更显清新,远处的重山似蒙上一层烟雾,如幻似真。酆泽提着打湿的裙角,在斜风细雨中缓缓前行,佼好的身姿融入雨景中,颇有飘然出尘之态。

      走到小溪边,发现无路可走,酆泽呆立了一会儿,转身想往回走。一个灰布衣衫、浑身湿透的短小身材立在眼前——这不是刘巴么?

      酆泽的头脑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眼前的刘巴不单衣裳尽湿、有点邋遢,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眼角竟还有一丝浅笑——这真是刘巴么?

      “我……”刘巴开口,居然还有几分腼腆,“我跟了你很久了,怕打搅了你。”

      “怎么……不打伞?”对着刘巴柔情的一面,酆泽有些不知所措。

      刘巴走近,低头甩去脸上的雨水,笑嘻嘻地说:“路过府上,想来问你借一把的,刚好看到你这么好兴致,就跟来了。”

      酆泽破天荒地把伞挪到两人中间,说:“那走吧。”

      “诶——”刘巴迟疑了一下,说,“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嗯?”

      “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从此不问世事,你说好不好?”刘巴的眼里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主公身边的小人太多,我早想走了,只是,我不甘心这样走掉。兜了一个大圈又能在这遇到你,也许我们真的有缘……”

      刘巴缓缓伸向酆泽握伞的手,顿觉一阵冰凉,不由自主地握住,目光近乎哀求。

      如果这番话,换成是孔明说的,如果这双温暖的大手,换成他的手,该有多好!——酆泽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把手挣脱出来说:“子初兄,请恕我不能……”

      酆泽不知怎么说了,把伞往他手里一塞,就冒雨往回跑。

      一口气跑回家,正撞上酆默。酆默见她一身都是泥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吃惊地扯住,探询地看着她。

      “默哥哥,我没事。”

      酆默催她快进去换衣服,转身就煮水烧姜汤去了。

      待酆泽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喝着姜汤,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这些年,亏得有默哥哥陪着,有他在身边,总觉得踏实!酆默对泽十分包容,只要泽不想说的事,他决不会多问,只在心里暗自着急。

      刘巴还是留了下来,两人见面的时候,酆泽多了一分尴尬。以前总觉得他尖酸刻薄,故意跟自己抬杠;待知道他用情之深后,酆泽觉得似乎亏欠了他。刘巴见了酆泽,也不像已往一般纠缠不清了。酆泽在益州的日子好像从未有过的平静。

      益州的平静却被打破了,这一年来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益州街头,竟有小儿传唱:大难临,益州亡。大贤来,保平安。

      童谣渐渐传到了刘璋耳中,刘璋十分迷茫,于是聚集属下商议。张松等都说这是天意,曹操对益州虎视眈眈久矣,须引一大贤之人保得益州百姓平安。

      黄权一听,拍案而起说:“是哪位奸人散播如此恶言?定是图谋不轨。主公休得听信这种谣言。益州异守难攻,倘若曹操当真来犯,我等与他死战便是,岂能将先祖基业拱手让人?”

      刘巴也开口说:“公衡所言甚是。定是有人图谋不轨,诚心造谣生事。”

      刘璋听众人争论不休,独酆泽闭口不言,于是问:“子敕,你如何看呢?”

      酆泽心里隐隐觉得孔明入川有望,便有所期盼,但听他这么一问,又觉得十分对不起刘璋,于是想了想迂回地说:“主公觉得世间果真有大贤大德之人吗?”

      刘璋微笑道:“我心中倒有一个人选,诸位以为刘皇叔如何?”

      其实众人心中都已知道“大贤”所指了,但听主公说了出来,还是骚动了一下。刘巴马上皱眉说:“主公,万万不可。这刘备表面仁厚,却是个野心不小的人。属下在曹营时,常听得谋士们私下说他日能取天下者,无非曹操与刘备二人。主公惧怕曹操来犯,反而让刘备趁虚而入,此乃引狼入室之举,益州更加不保。还望主公三思。”

      刘璋早知幕僚们分为两派了,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又看向酆泽。

      酆泽心中极其矛盾,抬头见刘巴也期待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一声长叹——孔明哥哥,不是不愿帮你,但有违道义的话,酆泽实难出口。思前想后还是说:“宓以为,诸公说的都在理。刘皇叔与主公是同宗兄弟,若得他真心相助,可保益州太平。但要是他生了异心,恐怕日后不好对付。如今益州尚无大难,不如再等些时日多方打探一番,倘若曹操来袭,再思量对策不迟。”

      良久,刘璋徐徐说:“玄德与我是同宗兄弟,怎能做此欺世盗名之事……此事容后再议。诸位都回去吧。”

      不想过了一段时间,果然传来曹操将发兵征讨张鲁的传闻。张鲁在汉中不单是汗宁王,也是五斗米教的教主,深得民心,又跟刘璋是多年的对头。刘璋对汉中久攻不下,本是相安无事,可如今曹操来袭,如果张鲁投降了曹操,又联手来取益州,则益州必然不保。刘璋每日也是思前想后,异常焦急,而张松等又把曹操南下的消息无限扩大,吹得迫在眉睫。

      在此关头,刘璋终于做了决定,邀刘备入川,协助自己征伐张鲁,以安定益州,再拒曹操。

      黄权和刘巴等几乎是日日哭泣于刘璋府邸前,无奈刘璋已下定了决心,于是遣法正为使,带了四千兵马和粮资前去迎接刘备入川。

      刘备等自然是大喜过望,不想日思夜想的益州唾手可得。但此时荆州也是举足轻重的,刘备等也不敢调太多兵马走。此时刘备手下还有另一名军师,就是少时成名的庞统。刘备对孔明才干非常信任,遂决定带庞统入川,将荆州重托给孔明,又将关羽和张飞等留守荆州,以防备孙权和曹操,自己带了黄忠及不足一万的兵士与法正上路。

      刘璋亲自带人到涪县迎接刘备一行,果然相见甚欢。刘璋深为刘备的谈吐、气度吸引,认定他就是大贤之人,于是请刘备带兵驻扎葭萌县,北御汉中,东御巴西,又将川中最为精干的“白水军”交给刘备节制。刘备本并非为讨伐张鲁而来,又早闻张鲁在汉中的地位,不想为此损了自己的兵将,所以在到了葭萌,根本不提讨伐二字,每日只是厚树恩德,收买人心。

      酆泽听说刘备等来到益州,期盼能与诸葛亮一见,又怕二人相见坏了大事,当日并不敢跟刘璋去涪县,刘璋回来,酆泽便拐弯抹角打听孔明的近况,才知道孔明未到益州,不觉失落无比。

      刘巴担忧刘备作乱,暗地里命白水军指挥杨怀和高沛留意刘备动静。刘备竟在葭萌守了一年,不发一兵一卒攻打张鲁,在收买人心上却是做足了工夫,葭萌百姓久受益州不法官吏欺压,只觉刘璋昏庸无能,心里认定了刘备才是大贤之人,定能救百姓于水火。益州大小官员平日里早有易主之心,眼下来了个厉害角色,无不私下巴结,愿为差遣。刘备便借口备战,不断扩充兵力,整顿军务。在一年里,刘备无形中把益州吃牢了一半,在民心和兵力上都有了优势。

      季玉是仁慈宽厚之人,却不是愚笨之人。刘备一年不发兵,他心里难免有微词,只是还存了一些幻想,认为刘备这样的人,决计做不出此等小人行径,于是只是派法正前往催促,并不发难。此时孙权等遥看益州变幻,都已猜出刘备用心,都担心刘备不废一兵一卒而取益州,则今后再难与之抗衡。张昭等献计,写信言荆州有难,请刘备带兵回荆州,共拒曹操。

      刘备自然知道孙权用意,但也担心孙权攻取荆州,断其后路,于是打算速取益州。与庞统等商量过后,刘备便将孙权的信转交刘璋,说张鲁不足为患,共抗曹操才是当务之急,请刘璋增精兵一万,补给军资,以便东行。季玉此时已十分不满刘备到川一年而不征张鲁,还打算抽走益州守军,加上刘巴等人的苦劝,便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供给老弱残兵四千,再补些军资,便打发刘备离川。

      二人都各有打算,唯独张松未看穿刘备的用意,听得消息便暗自焦急。心想着刘璋已有疑心,刘备此去,再要回益州可就难了。于是派人去打听,刘备口风甚严,只说荆州紧要,就要告辞了。张松坐立不安,生怕苦心经营几年的事就此功亏一篑,思前想后打算修书与刘备,劝告他以益州大业为重,趁此良机攻占益州,驱逐刘璋,不可让多年谋划付之东流。

      当日张松埋头疾书,恰好家奴前来通报,说兄长张肃来访。张松素来知道兄长耿直,于是匆忙用书籍纸张罩住书信,关了书房的门便直奔前厅而去。也合该张松倒楣,在他匆忙离去时,刚好吴嫣从书房经过,见他鬼鬼祟祟关门而去,心知有鬼。吴嫣在府中毫无地位,备受欺凌,恨当年张松强占了自己,又不好好对待。她早就怀疑张松对州牧有异心,苦于没有证据,不敢贸然出府报信。

      此时吴嫣壮了胆,偷偷潜入书房查看,一眼看到书本纸张胡乱堆在案上,心里已猜出几分,很快找出那封墨迹未干的信。信虽未写完,但几个字“攻占益州,驱逐刘璋”却触目惊心印入眼帘。吴嫣自在州牧府中长大,不单识字,许多朝中的道理也略知一二,于是折了信,收入袖中,打算逃出张府,从此不必受他夫妇折磨。

      匆匆走出书房,又不敢从前门直接出去,想起后花园有一堵矮墙,吴嫣豁出去,直奔后花园,从墙上翻了出去。刚着地,冷不防后面就是一声呵斥,“是何人?”

      吴嫣吓得跌倒在地,抬头一看,原来是张松的兄长张肃,被张松三言两语打发了出来。吴嫣心想,素来听说张肃是耿直忠贞之人,横竖都是一死,不如碰碰运气。于是泣道:“大伯,我家夫君他不是好人,他要出卖州牧大人哩。”

      张肃听了一惊,只听前门骚动,似有人追了出来,吴嫣吓得面无血色,直说:“大伯快些救我。”

      张肃无暇细细思量,于是扯了吴嫣便跑,眼看后面无人追逐,才拐到一僻静茶楼。吴嫣把经过一五一十告诉张肃,张肃听得脸色大变,取了信一看,顿觉五雷轰顶,心想,兄弟啊,主公如此厚待于你,你如何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张肃向来忠君,此时泪流满面,跪地对天泣道:“爹爹,孩儿不孝,但自古忠孝难两全,二弟误入歧途,孩儿不能听之任之,乞求爹爹在天之见谅。”

      吴嫣见他如此忠义,也跟着垂下泪来。于是二人下定了决心,携了信去向刘璋告发。

      张松失了信,惊惶失措,一下没了主意,他还不知是吴嫣搞鬼,只命人去追查,看府中何人跑了出去。

      刚坐下来一想,张松大叫不好,事情可能已经败露了——于是匆匆收拾了细软,扮成下人,便逃了出来。

      逃到城门,张松扯低斗笠就要过去,后面却听一阵笑声道:“永年兄好雅趣。”张松听出是刘巴的声音,不敢理会,低着头继续走,却听刘巴说:“来啊,把这无耻小人拿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二 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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