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一芫九木

2、（二）

　　窗棂纱外银海阔，幻楼随辰逝无踪。

　　夏官彦与手下返回红枫居时，全身上下已是灰尘扑扑。那时的屋梁上坐着一名女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双脚在半空中不停摇晃。

　　“塞外不比南原，姑娘这么晚了还坐在梁上，也不怕着凉？”夏官彦好意提醒着那穿着怪异的巫族新娘，此刻的她已换下花衣，只穿了一身月牙白色的男装，上边绣有不少泛光的彩珠。

　　女子只是笑了笑，道：“公子既然也没睡，何不陪我赏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夏官彦打发了手下，跃上房梁。

　　那时的月光正盛，外头传来塞外族民的歌声与乐曲，其余三院偶尔传来嬉笑声，煞是热闹。

　　夏官彦与女子畅谈一夜，从青原百花谈至北阴泽林，从孺子百家谈至古今怪谈。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默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巫族新娘越发感兴趣。

　　水如灵，人如其名，灵动如兔，似水柔情。言行举止虽然比中原女子古怪了一些，但发自她内心的乐观与善良是夏官彦无法无视的真性情，那似三月春光一般明媚夺目，却又非常暖和。可惜，她此行却是被迫远嫁炎东郡，是要成为后宫一个小小的才人，一个荒淫君主的侍寝工具。

　　“你很坚强，又那么善良，到了宫里难免会吃亏。尽管不喜欢，那也得先做个恶人保护好自己。”夏官彦说着，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宫里不比江湖，事事勾心斗角，是个是非之地，他身为郡皇之弟，自然也是无法避免的。

　　水如灵道：“奶奶说过，人心本善，却会为了生存而心生欲望。只要那个人学会如何克制他的欲望，那他依旧是个好人。”

　　“你奶奶的见解倒是很独特，也很有道理。”夏官彦言罢，不知觉地轻叹了一声。

　　水如灵端视他良久，却是用指腹点在了他的额间，轻轻揉动。“你一直都在苦恼什么？苦恼的的人是不能长寿的，你应该多笑。”

　　夏官彦静静看着她，心里泛起一股不知名的酸涩。“如灵姑娘，你我相识不过数日，你就不怕我骗你？”

　　“骗不骗我，那是你的选择；信与不信，却是我的选择。你要我相信你吗？”水如灵话音刚落，却闻西厢院的前门碰一声响，两排身穿便服的带刀汉子冲入院中，在梁下排开阵来。

　　“阁下好雅兴啊，这个时候了，还能在此谈情说爱？”

　　人未到，声先到。夏官彦虽未见到来人，却已猜得来人的身份。这般浑厚有力的嗓门，这般浮夸的见面排场，除了沙虎国的特木尔君王之外，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一个身披狐裘的男人随后负手过来，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水如灵身上。“听说姑娘是炎东郡的入选才人之一，我看你与其嫁给那个草包，倒不如嫁了给我？”

　　水如灵也不畏惧，依然坐着问道：“理由呢？”

　　“理由？”特木尔扬长一笑，手里的马鞭朝夏官彦与东厢指道：“这两方人要真因你打起来，姑娘可就从此落为红颜祸水了。”

　　夏官彦冷哼一声，道：“你今天来不会是想存心挑衅的吧？”

　　“绍公子过谦了，别人不认得你，难道本王还不认得么？本王来此便是想告诉你一声，你有你的事要办，本王也有自己的事要办，绍公子可别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事。孰轻孰重，你自己看着办吧！”转首向水如灵拱手作揖，道：“姑娘，本王等你答应。”一甩袖子，带着众位便服侍卫离开了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