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骨》艳海棠

10、舍利子（三）

　　我叫步绯烟，家住漓水江东的鱼幽村。家中有父母双亲，与一位兄长。
　　我的丈夫叫南怀瑾，与我同村，是从小与我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嫁给他是在我及笄的第二年。原本，爹娘是不答应我嫁给怀瑾的，因为怀瑾家境凄苦，除却一位年老多病的奶奶便再无他人。最后怀瑾用实际行动打动了我爹娘，征得了他们的同意。
　　我还记得，大婚那日，礼堂之上，他当着众人，向我爹娘郑重承诺：“我南怀瑾现在虽一事无成，但我保证，今后决不让绯烟受半点委屈；日后，也定会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我嫁给他后，他没让我受半点委屈。奶奶对我也是十分的疼爱。
　　原本，我以为日子会就这么平平淡淡，幸幸福福的过下去，可惜......好景不长......
　　第二年秋天，荻花盛开的时节，边关战乱四起。有着鸿鹄之志的怀瑾，为了实现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的诺言，毅然选择了远赴边关，建功立业。
　　那年的荻花开的格外美丽......
　　临走那日，我送他到渡口。我俩十指相扣，一起走过长长的栈桥，心中是那么的不舍。
　　临行前，他摘一株荻花递与我手中，再反手将我整个手握住，紧紧的，握住。
　　他说：“绯烟，等我回来。”
　　我握紧手中的荻花，含泪点头，“我会在这里等你，不管要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等到你回来为止。”
　　他将我紧紧搂入怀中，颤抖着声音唤我的名：“绯烟......绯烟......绯烟......”一遍又一遍。
　　残阳如血，染透一江秋水。我独自站在桥边，握着那一株开得正艳的荻花，目送载着他的船离去，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在天水尽头，再也看不见。
　　——***——
　　回忆就此断开，绯烟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讲下去。
　　海棠被她勾得心痒痒，追问到：“后来呢？你丈夫走后，你和你多病的奶奶是怎么过活的？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
　　良久之后，绯烟才再次开口：“后来......”
　　——***——
　　怀瑾走后，日子慢慢变得辛苦起来。家里的大小事务全都落在了我身上，奶奶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更重要的一点是：我有了身孕！
　　可是，等我发现他的到来之时，已经......晚了......
　　家务劳累，远超出我所能负荷的限度。最终，让他还没能来到这个世界看上一眼，就遗憾死去。
　　我将他葬在桥下，与荻花为伴，这样，我便能时时陪着他，一起等他的爹爹回来。
　　而奶奶也终于在怀瑾走后的第二年，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奶奶去世后，我轻松了许多。可小产后，我的身子大不如前。爹娘原本打算将我接回家住，可家中有哥哥嫂子，我也已嫁为人妇，回家，终归是不好的。
　　就这样，一直等到第四年的夏天。家乡发了洪水，村民们搬的搬，走的走，很快，鱼幽村就成了荒村。
　　我不肯走，日日都站在桥头面对着淘淘江水，等着，盼着，因为我曾答应了怀瑾，会等他回来。
　　可我等来的，却是他......阵亡......
　　得知他阵亡的消息后，我也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一个人活着，真的，太辛苦了！
　　——***——
　　绯烟再次停了下来。
　　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海棠却是知道了十之八九。
　　她没了生的念头，所以换了这一袭白裳，跳进了滚滚江水。所以她才说，她戴孝，既是为她丈夫，也是为她自己。
　　呵，她该说她傻呢，还是说她痴呢？
　　“我的故事，就是这样。现在，你可以帮我找我的丈夫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