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四梦》江讴越吹

3、东华门外

　　数日以后，刘媒婆再次登门，看着她几乎都合不上的嘴，我就知道顾飞的亲事有眉目了。果然，她一见到顾夫人就兴奋地说：“恭喜恭喜，顾公子的亲事有头绪了。”说完就用手帕掩着嘴笑，她那夸张的表情让我有点受不了。顾夫人一听自然也是喜上眉梢，连忙问是哪家的姑娘？人品怎样？相貌如何？家境怎样？原来刘媒婆说的是城东财主林家的千金——林霏霏。听说那林财主家财万贯、房田千亩，家业就是靠世代收租，放贷挣下的，可谓是富甲一方。但是口碑并不好，经常有为了赚钱而草菅人命的时候，他家的家丁更是个个嚣张跋扈、蛮横无理，欺压百姓，一直为邻里街坊所痛骂。我真为顾飞感到不值，有父如此，其女也就可想而知了，且不说她是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洗，恐怕就连最基本的知书达理，孝敬公婆，相夫教子都做不到，要是娶了一位骄纵自恃、刁蛮任性的河东狮吼，那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
　　可是，这刘媒婆却说那林霏霏如何貌美如花，如何贤良淑德，说的我都想娶她了，更何况是顾夫人呢？顾夫人虽然对林财主的为人早有耳闻，但是顾飞要娶的是林霏霏而不是林财主，就算林财主人品再差，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也管不了太多，除了这个后顾之忧，这还算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于是和顾老爷商量后就订下了。
　　顾飞要成亲的事迅速传遍了整个顾府，日子定在下月十五，由于时间有限，顾府上上下下整日从早忙到晚，到处是忙碌的身影，有的在粉刷回廊，有的在挂灯笼红绫，有的在张贴喜字，有的在搬移盆景和酒席要用的东西。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忙里忙外很辛苦，可是因为是喜事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现在全家人都在忙着筹备顾飞娶亲的事，也就没人注意我了。于是我和贞儿一大早就偷跑了出来，转眼我来到汴梁城已经六年了，这六年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府内，从来没出来过。于是我央求贞儿带我出去，贞儿拧不过我只好答应。
　　我和贞儿去了汴梁城最热闹的东华门外，这里商业发达，两边酒肆茶坊林立，街上人潮熙攘，我们站在虹桥上，站在这里可以一览无遗，汴河两岸尽是各种摊铺，有小吃摊、杂货摊、刀剪摊都用大伞遮阳。桥上桥下人头攒动，汴河的船只并排的靠在岸边，整整齐齐的。一队队载着各种货物的骆驼正从城门缓缓进入，甚是壮观。
　　我们穿梭在热闹的街道，贞儿一样一样指给我看，告诉我这个叫风筝，这个叫拨浪鼓是小孩子玩的，这个叫射艺，这个叫蹴鞠是汴京最流行的运动，这个叫投壶，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看她难得这么高兴，就配合她假装自己很久没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们还去了瓦舍看皮影戏和傀儡戏。
　　出来后我看见两个少年正在斗蟋蟀，便跑过去凑热闹。“我赌这只赢。”那少年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说：“你一女子，懂什么？”
　　“哎？你这黄口小儿竟敢小看我，今天我就要和你赌一赌。”我一边说一边挽袖子，贞儿在边上拉着我“大小姐，你和小孩子叫什么劲？我们回去吧！”
　　“不行，你没看他口气大得很嘛？”我正嚷着，那少年竟然拔腿就跑，我心里纳闷，这跑什么？刚要叫住他，忽听身后有一妇人大叫：“你给我站住，不好好在学堂念书，净跑出来鬼混，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她边跑边骂，经过我时，朝我啐了一口，瞪了我一眼。倒好像是我引那少年出来玩的，我这是莫名其妙的受了他们娘俩的气啊！我的火腾地一下子冒出来了，我刚要追过去，贞儿一把抓住我“大小姐，你还嫌麻烦不够多啊？快走吧！那边还有更好玩的呢！你不想去看看嘛？”贞儿一边说一边拉我。
　　说着我们又拐了一条街。我不喜欢那些珠钗耳饰，绫罗绸缎，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风筝、拨浪鼓还有绘了图的灯笼。整条街还没走到一半，我就已经抱了一大堆了。
　　当我还沉浸在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中时，我看见街上的人都在向前跑，我让贞儿拦住一个人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什么今天是品香斋百花齐放的日子，所以大家都去凑个热闹，说不定还能得个奖品什么的。
　　“什么是品香斋？”我问贞儿，只见她面羞如桃红“大小姐，那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去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去吧！”她越是这样阻拦就越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决定非得去看看这“品香斋”的庐山真面目。
　　且说我是软硬兼施才逼得贞儿就范，我正准备拉着她去品香斋一探究竟时。她却指着前面说：“是少爷！”在她说出这三个字时，同时发生了三件事，第一，我循声望了过去；第二，顾飞正要抬头；第三，我和贞儿撒腿就跑。
　　不过很显然顾飞已经看见我俩了，我们俩为了摆脱顾飞决定分开跑，然后在街头碰面。贞儿闪进了一个巷子，而我却跑进了一个死胡同，现在返回去一定会和顾飞碰个正着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很快就柳暗花明了。我看见在胡同口有一顶轿子，就“嗖”的一下钻了进去。
　　不过很快我就想起了老子的一句话“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因为轿子里恰巧有人，我正好与那人撞了个满怀。只见那人眉清目秀，丰神俊朗，薄薄的嘴唇微启，一双充满疑惑与惊恐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我看他衣着的面料与做工，还有头上束发的金玉发冠，加上这做工精巧，装饰豪华的轿子，想必不是官侯公子也是富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