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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蒹葭苍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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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阳光明媚,出行的车队停在宣德门内,金黄色的流苏在风中翻舞,似乎已经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启程。混在随行的侍从中,我左顾右盼,害怕被人发现。我不知道自己的这种不计后果盲目追随茂德的行为,会给我带来怎样的遭遇。但是我依旧不顾一切的这样的做了。也许那不光是茂德的心思,也是我的心愿。自从昨日茂德来和我说她要混在人群中随太子一起出宫的事情后,我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机械式的任由茂德摆布。也许是那三个字让我完全丧失了理智,我彻彻底底的被俘虏了。
车队渐渐出了宣德门,我原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茂德冲我眨了眨眼睛,向我宣告我们得逞了。
初春的郊外已经不再单调,青草绿意正浓,偶尔有两三簇野花,树枝上嫩叶随风摇曳。在宫里待的久了,出来舒展舒展筋骨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车队已经往南走了几十里路,难为茂德这么个千金贵体徒步走了这么远,她倒不觉得累,宫外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显得格外新奇,就连一个蚂蚁搬家也能让她唧唧哇哇的叫个不停,她之所以坚持着走了这么远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自知理亏,这次偷跑出来,赵桓一定很生她的气,多走一段路,让自己受点皮肉之苦,赵桓就不会过多的责备她。出行的队伍并不壮观但是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三辆马车其中两辆是赵桓和随行的大臣们坐的,另外一辆装的是行李物品,虽然沿途都有驿站,但是也要以备不时之需。马车前面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一个是赵桓的贴身侍卫杜修,另一个就是尚云清。我们俩和另外四名宫女跟在马车后面,我们后面还跟着十几名家丁打扮的侍卫,这些人看似穿着普通,其貌不扬,但是我心里清楚他们一定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关键时候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要他们来保驾护航的,当然我们倒是次要,关键是赵桓。
“停,大家休息一下吧!”前面骑马的那个侍卫发号施令的一句话,大家立即就像大赦的犯人一样散了,赶紧去抢占最近的树荫。这时在我们身后的一个“家丁”一路小跑向赵桓的马车的方向去了,应该是看看赵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侧目,这不是福顺吗,天哪,他那么熟悉我和茂德,会不会?只是这个时候再去告密恐怕为时已晚了吧!
“轻尘,那有条河哎,走走走”我正想着,已经被茂德拉走了。“哇”茂德在一片芦苇荡里转着圈,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真是个小孩子,这么容易满足。我走到河边蹲下来,撩起一点水扑在脸上,凉凉的,阳光不是那么毒,闭起眼睛,让脸上的水在风的吹拂和阳光的照耀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蒸发,真是难得安逸,觉得身心都很轻松。进宫以前我的性格可以说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进宫后,我开始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万事谨言慎行,渐渐的就只剩下“静若处子”了。这样的水,这样的天,这样的风和日丽都让人觉得获得了重生,我又是那个单纯开朗的我了,我忽然想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唱着这首民歌的时候是不是正是此情此景呢?不知我算不算伊人呢?那我的悦己者又在哪呢?我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是在思嫁吗?呸呸,真是不知羞,我赶紧清醒过来,只觉得脸上滚烫。
“啊”“啊”我闻声起身,发现茂德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你这只死猪赶紧从我身上滚开”
“你才是死猪,没事在这挺尸,害得我摔倒”。
先是一声听起来怪怪的咒骂,第二句我听清楚了是茂德的声音,我循声找去,发现两个人在芦苇荡里横躺竖卧的成一个“十”字,茂德正想爬起来,她身下那个女子也在挣扎着起身。
我走过去扶起茂德,“没事吧?有没有摔伤?”我一面为她整理衣服,一面关切的问。
“是她砸到了我,她能有甚么事?”那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回头只看见她张牙舞爪的“看你能吵能闹,自然也没事。”我冷冷的说。
“就是,你虎背熊腰的砸一下又能怎么着?我还没说你绊倒我呢,你倒恶人先告状了。”茂德搭腔道。
“你...你们,那......那个,你们汉人那句话怎么说?”她一时语塞。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对”女子说。
这个意外的插入者让我们三个一起转身。只见赵桓、尚云清一路走来,福顺跟在身后,一见赵桓,茂德立马禁声,躲在我身后,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
“你”她指着尚云清“叫什么名字?”
“在下尚云清”尚云清彬彬有礼地回答。
“尚云清?好,我记住你了,你今天帮了我一次,日后我也定会帮你一次。”
“姑娘义气”赵桓说。
“那是自然”她有些得意的说“你们汉人不都说你给我一滴水,我还你整条河嘛!”
“那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话一出口,茂德便后悔了,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的闲事,立马低头不语,又试探着看赵桓的反应。
“对,就是这句,看在你这点比我强的份上,刚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茂德朝她努了努嘴表示不领情。这姑娘倒是很单纯可爱,虽然穿了一身汉人的衣服,但她一张嘴就露馅了,只是她自己倒也不刻意掩饰自己不是汉人这件事,你们汉人,你们汉人的,说个没完。
“听姑娘的口音并不是汉人,敢问姑娘是哪里人?”赵桓直接挑明了问。
“我是从北边来的”看来她并不打算完全暴露自己,才回答得这么模棱两可。
“那姑娘来这干什么呢?”继续问。
“你问到点子上了,我来找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赵桓说。
“嗯......一个有......”她思索半天“一个有几秋桂子,十里荷塘的地方”
“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尚云清纠正道。
“对对对,这诗是你做的吧!”她两步跨到尚云清面前,眼里流露的满是崇拜。
尚云清向后退了一步说:“姑娘太抬举我了,我可做不出来。”
她显然有点失望,叹了口气又说:“我爹刚听到这首诗的时候就赞不绝口,我听不懂,他就说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而这种地方只有你们汉人的地盘才有,所以我就来啦!”
“现在局势紧张,战争连连,你爹怎么放心你一个女儿家只身跑这么远?”赵桓说。
“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天下太平吗?”这句话真是讽刺!她走到尚云清面前“好啦!我要走了,我必须赶在我爹把我抓回去之前找到那个地方,后会有期了”尚云清微笑颔首,她似乎只对尚云清有好感,其他人都形同虚设,她蹦蹦哒哒的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着尚云清笑嘻嘻的说:“你要记得我哦,我还欠你一个‘帮忙’”,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手里的芦苇甩来甩去,那娇小灵俏的身影在芦苇荡里忽隐忽现,最后“笑渐不闻声渐消”,做人要如她这般天真单纯,随心所欲还真不容易,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报恩的,竟然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异族姑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好啦!我们也该走啦!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赵桓学着那个姑娘俏皮的声音说,这个滑稽的举动并没有让人觉得可笑,反而让人如梦初醒,我俩才反应过来我们还是带罪之身。只好低着头跟着他们往回走,回到车边,赵桓与尚云清各自上车上马,我俩正无所适从,赵桓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不上车吗?还想走?”茂德一听立马喜出望外,兴高采烈地爬上车,她又回头使眼色示意我也上车,我摇头,正欲转身。赵桓又说:“你也上来吧!”茂德冲我咧嘴一笑,挑了挑眉毛,“快来吧!”
“皇兄不怪我吗?”茂德终于按捺不住,一句话打破了尴尬的平静。
赵桓微眯着眼“怪你什么?”
“明知故问,装傻充愣,哼!”茂德不满的嘟着嘴。
“哎?你还抱怨上了。”赵桓睁开眼。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这么僵着,难受。”茂德一不做二不休,硬气到底。
“没那么严重,本来也想带你来的。”赵桓语出惊人,我和茂德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成了丈二的和尚。
“我就知道你若是知道我出宫一定会吵着来,所以提前向皇后娘娘请了旨,只是没告诉你,想看看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你倒很是让人刮目相看,始终没来找我。”赵桓不紧不慢的说。
“皇兄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偷着跟了出来的?”
“宣德门”茂德顿觉委屈,大声嚷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还让我走那么远。”
“你自得其乐,我又何必去扫你的兴?”赵桓轻描淡写的说。
“哼”“啊”茂德照着赵桓的脚狠狠地跺了下去,看着赵桓抱着脚疼的龇牙咧嘴,茂德满意的咯咯地笑了“太好喽,不用担心回去挨罚了,还是皇兄好。”说着又抱着赵桓的胳膊不停的摇。
“你别高兴得太早,皇后娘娘只许你一个人出来,你却把轻尘也带了出来,你可把她害惨了。”赵桓提醒道。
“没事没事,我身边总得有个人伺候着,皇后娘娘会理解的,准了我,就是准了她,一样的,一样的。况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轻尘跟了出来也没反对,你是知情不报,有你担着,我就更放心了。”茂德高兴过了头,赵桓的话根本就吓不住她,“哎?你倒撇的干净”赵桓一脸无奈,茂德又咯咯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