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行为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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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离家出走了？！”
三井一脸愕然地看向小光。
小光大口咬下冷掉的汉堡，口齿不清地说：“所以快想想去哪玩吧，三哥。”
为了摆脱清田的纠缠，她气冲冲地走了很远的路。因为初来乍到分不清方向，便只好沿着海边走。
小光想，雅子明天一定会乘飞机前往莫斯科，绝对不会为了自己改变计划。所以，她只需要“离家出走”到明天就行了。
暮色已至，小光没有什么可以投奔的朋友，不能像许多女生一样，与家人闹了矛盾就跑到好朋友家借宿。
她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伙伴，就是湘南一带的不良青少年团伙，包括今天拉她去看球赛的辣妹，还有面前的三井。
“……”三井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那我去打电话，再叫几个人出来吧。”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今天没带什么钱，去不了夜店。”
“真麻烦。”
三井嘴上嫌弃着，走向了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
小光留在原地，坐在沿海公路的栏杆上嚼着汉堡，望了望棕榈树在风中摇曳的叶子。
「こめかみには夕阳のうず
映照在鬓角上的是夕阳的漩涡
てりかえす海太阳にそまる
反射的海面染上了太阳的余晖
日伞の下 目を细めて
阳伞之下，我眯起了双眼
あおいだ景色 あなたにも见せたい
仰望着的景色，好希望你也能看见①」
……
虽然第一天来藤泽生活，就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光一点也不讨厌这里。
大概是因为这里有她的朋友吧，风景也很有流行歌的味道呢。
三井很快回来了：“我叫了阿德。”
“好啊好啊。”
“这次为什么离家出走？”三井嘴上很关心小光，但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说说看啊。”
小光瞧了他一眼，姑且认为他对自己与其“共沉沦”的结果喜闻乐见。
三井刚好也比她大两岁，但她却不只是因为这个，才拿他当大哥看待的。
刚开始混迹不良的时候，小光并不知道如何融入这些“朋友”。不过因为她家境优渥，很快就在这一带吃得开了。
时髦的不良少女喜欢去池袋、六本木昂贵的舞厅夜店。小光不仅会掏酒水钱，还会请她们做亮晶晶的美甲，送她们名牌手链。
金钱是可以买到友情的，只是她以前没有学会利用。
在这些不良朋友里面，只有三井的友情不是钱买来的，可能因为他更有钱。
有一次，他请大家去池袋的夜店玩，小光也跟着去了。在不良少年的叛逆行为中，抽烟喝酒都是小问题。
当时有个叫阿龙的人带来一包小药丸，五颜六色的，像糖果一样。
小光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潜意识地恐惧。她偷跑出来吹夜风，正撞上一同落跑的三井。
……
就是借着那次契机熟悉起来的吧。
小光发觉三井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凶残，还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亲切感。于是，她对三井的称呼也渐渐从客客气气的“三井前辈”变成了“三哥”。
“三哥，你也是离家出走了吧。”
小光反将一军。
晚饭时间却一个人在街边闲晃，怎么看都很可疑。
三井怒视小光一眼：“……你管我？！”
“不是同病相怜嘛？说不定我们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呢——家里人管得太多，好烦什么的。”
三井举起手，看上去要揍小光一顿，实则气急败坏地揉起了她的头毛，揉得一团糟。
小光顿时哇哇大叫，张牙舞爪。
正当她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堀田德男赶到了，也就是三井口中的“阿德”。
阿德是个典型的“三命”，五大三粗的。小光欺软怕硬，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对三井放肆，果断鸣金收兵。
三井叫了阿德，阿德叫了阿敬、阿辉，然后不知道谁又叫了铃美。几人之中，只有铃美是女生，跟小光的关系也算不错。
“去哪？露天电影？”
“那地方还能玩滑轮吧？”
“先去吃东西吧，饿死了。”三井不耐烦地说。
铃美掏出一盒香烟，递给他一根，说是可以暂时忘记饥饿的感觉。她大方地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根，小光借口在吃薯条，婉言谢绝了。
“刚才我就问你要不要吃啊，三哥。现在又来喊饿。”小光眼见三井接过烟也不抽，干脆把快餐袋递过去：“还有很多呢。”
“谁要吃你剩的啊，都冷掉了。”三井吐槽完又对阿德几个说：“我们也去吃汉堡吧。”
众人站在路边七嘴八舌了半天，还是要他来拍板定案。
“那吃麦当劳？”
“附近没有麦当劳吧。”
新的一轮纠结又开始了，大家的对话和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小光嚼着淀粉块般的凉薯条，插嘴道：“我觉得我吃的这家还不错——”
“三井！你在干什么啊？！”
突然，一声怒喝从天而降，小光猛地收音，心跳都要吓停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全都吓了一跳，三井更是一度懵住了。
他望着前方，神情十分空洞：“……百惠？”
小光好奇地回过头，以为来者是什么昭和偶像，但却看到一个运动风打扮的少女。
“这谁啊？”
小光开始跟前辈们窃窃私语。
“好像是咪酱国中时候的同学，以前在哪见过。”阿德说。
“这么说，这位百惠小姐还真是坚持不懈啊，那么久了还来纠缠咪酱。”
小光一听，有点幸灾乐祸，不痛不痒地下了结论：“是三哥的追求者吧。”
长得帅的男生身边总有许多是非，以前在翔阳附中就司空见惯了。现在到了外面来，不难发现哪里都一样。
人都是看脸的，就算是不良，也会看脸的。
他们每次在外面玩，三井都是被搭讪最多次的那一个。剽悍凶残如铃美，也对三井痴心不改。
果然，一听小光这么说，铃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三井没有听到身后的小声议论，百惠更没有把闲杂人等放在眼里。她直勾勾地瞪着三井，咬牙切齿：
“都是因为你，湘北才会被人轻视啊！什么带领湘北称霸全国成为日本第一、什么报答安西老师——如果你当初只是随便说说，那就给我来陵南啊！混蛋！”
矮小的女生气势逼人，竟然把他们这些不良都镇住了。
……
湘北？陵南？安西老师？
……日本第一又是什么第一？
小光正迷惑着，三井已经冲上去跟百惠大吵了一架，连“再也不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两人闹得很不愉快，怎么看也不像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
“咪酱，消消气吧。”阿德走在前面安慰着三井：“干脆把那个女人忘了嘛。”
三井却一把甩开阿德拍肩安慰的手，怒道：“不要再提她！”
小光走在后面，从未见过三井如此暴戾，根本不敢上前插科打诨，怂得不像他的朋友。
他们跟着三井，甩下百惠走掉了。小光默默观察着三井狂躁的背影，方才明白，三井一直在不良的世界里心不在焉，左右游离，原来是为了意义非凡的过去。
那个百惠小姐和她提及的内容，一定是三井的逆鳞吧。
小光抓住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甚至有点感同身受。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提到“音乐”、“小提琴”什么的，她也会爆炸的。
“小光，走，我们回去。”铃美掐了烟蒂，狠狠吐了口烟雾：“我要好好教训那个女的。”
小光看了看三井远去的背影，瞻前顾后，小声道：“……这样不好吧，铃美姐。”
“有什么好不好？！那女的让我们都这么不痛快，教训她一下怎么了？！”铃美横了小光一眼，同时一脸鄙夷：“天天畏手畏脚的，不如回家当你的乖乖女好了！”
小光最禁不住别人激将，尤其是拿“乖乖女”激她。她最讨厌的就是乖乖女，讨厌以前的自己，唯唯诺诺没有主见，什么都要听雅子的。
“才没有！”小光跟上铃美的脚步，嘴硬道：“我是觉得这么撇下三哥他们不太好啦！”
铃美冷笑了一声，好像并不相信她。
小光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很快随铃美走回了刚才的地方。她远远地看到百惠的身影，心里蓦地一沉。
“喂！”铃美激动地冲上去，狠狠威胁：“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们一定宰了你！”
小光希望百惠怕了铃美的恐吓，赶紧跑掉，反正她们铁定追不上运动员。可是，这终究是她的一厢情愿。
虽然百惠比小光矮小得多，但她敢骂三井，更不把铃美放在眼里，轻蔑和不屑明明白白地写在少女干净的脸上，全是小光不敢做的事。
“想打架是吧？！”百惠说着便挥起了拳头：“来啊！我倒要看看你们不良的世界有什么好玩的？！”
小光下意识就想躲，但幸好那拳头是冲着铃美去的。
她完全被这个与国民偶像同名的少女镇住了。
即使百惠看似很凶，却毫无还手之力。一身肌肉仿佛只是摆设，动作笨拙得可以，完全不是铃美的对手，可小光还是被镇住了，根本下不了狠手打她。
这位百惠小姐已经被她们摧残到遍体鳞伤，却依然顽强地与她们对抗着。
小光挨了她好几拳，每一次都超痛的。
铃美很快发现了小光的怯懦，骂道：“小光！你不会打架，打人也不会啊？！下手狠一点！打出血为止！”
走神的小光被骂得一个激灵，慌张道：“不行啊铃美姐，我晕血——”
“开什么玩笑？！你是女生啊，怎么可能晕血！”
小光动作一顿，心想也是。
可她跟在铃美身旁狐假虎威，占尽上风，心里却惧怕得要死。
本该害怕的人不退缩，倒让恶人开始自我怀疑。
铃美可能也陷入了怀疑中，所以提前收了手，只撂下一句狠话就扬长而去了。
小光忙不迭跟着落荒而逃。
……为什么这么做呢？为什么不跑呢？为什么不怕她们呢？
她很想问百惠这些问题。
虽然三井是个还不错的朋友，可他现在也不过是个自暴自弃的不良而已，真的值得她那么坚持吗？
小光始终忘不掉百惠的脸，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即使她们只有一面之缘。
终于，在与铃美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借口肚子痛去找厕所，拔腿就跑。
……
不仅是为了挽救自己的良心，还想知道三井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是不是跟自己一样。
——“还不打算回来吗？仍有人在等着你啊。”
就是因为听到了百惠这句话，小光甚至不想知道三井经历了什么，只想让他回去，回到有人期待着的地方去。
……
“这位前辈，对不起！”
小光/气喘吁吁地跑回原点，还好百惠没有离开，让她有机会说声对不起。
不只是为了殴打她而道歉，还因为……他们不应该这么辜负她的期待。
“我也想替三井前辈说一声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大体能猜到一点。我相信有前辈这样重视他的朋友，他将来一定会想明白的！请你千万不要放弃他啊！”
小光说完，脸上被夕阳照得火辣辣的。
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羡慕三井，羡慕他有这么好的朋友。
……如果她也有这样挽留她的朋友就好了。
她做人很失败，从来没有半个知心朋友。学校里的女生排挤她，不良的朋友不理解她的过去，又谈何挽留。
百惠抬起受伤的脸，再次看到她，并没什么好声气：“……你谁啊？”
“我……”
这种时候，该怎么自我介绍呢？
小光低下头想了想，迷茫地说：“可能是一个被放弃的人吧。”
……
起初只是没有拿到某次音乐比赛的奖项，然后在雅子责怪的眼神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
越来越多的人说她不适合当小提琴家，她也不够资格继承雅子的衣钵。
小光得知自己被大人判了死刑，非但没有伤心欲绝，反而松了口气。
人生不该只有一条道路的，不当小提琴家没什么不好，除了雅子会失望。
小光喜欢摇滚，喜欢吉他，喜欢打鼓的节奏。但对古典派的雅子来说，一切都是离经叛道。
……
离经叛道？那就离经叛道好了。
剪短了及膝的校服裙，漂染了头发。学校里的女生说她不良、援/交，她又干脆把皮肤弄得黑乎乎的，在她们面前大把大把地花钱，甚至动手挑衅，完全一副辣妹作派。
大家都开始害怕招惹她，也没有人再欺负她。
小光从来不知道叛逆的感觉这么自由。同学们的避让使她感到解气，雅子惊骇的表情更是让她充满了成就感。
“这是行为艺术。”小光露出了恶魔的得意：“我仍然是个艺术家哦！”
她乐此不疲地与母亲斗智斗勇，直到从爱知来上学的哥哥终结了她的少女革命。阿牧的存在无时不刻不在警醒着她：
自己并不是唯一。
……
身边有了这么优秀的儿子，雅子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挽留无药可救的她了吧？
连敌人都放弃了自己，宇都宫光这个人真的要变成无人观赏的行为艺术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行为艺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