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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两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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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修意他给了我这样的一段噩梦,而现今梦醒人也醒。
鼻翼间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睁开双眼,空洞的双眼看着头顶的白色灯光,久久地没有思绪。
我没有问那个孩子,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离开了,随着我对顾修意的爱一起离开了。
我觉得我该好好地哭一场来祭奠下我的过往,但终究除了喉咙有些哽咽外,再无其他。
病床前的怀念握着我的手,眼泪一直收不住,她看着我,断断续续地说:“雪凌,雪凌……你终于……终于醒了,雪凌,我好怕,好怕,你永远都醒不过来……冯师兄说你生命迹象微弱的时候,我真的……真的……雪凌,你不要离开我们……”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泪瞬间无声地流淌过眼角,顺着额迹溢入了发丝。我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不爱你的人不管你怎么努力,他还是不爱你!而在你这么艰苦地追求那所谓的“幸福”的时候,得到的伤害不止在自己的身上无限放大,甚至祸及周遭所有关爱你的人。
原来,我的爱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情,它的完美只是存在我的想象中,我的想象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将所有幻想中的美好都投射在了顾修意的身上,我自导自演着自己的梦,却忘了抽身出来去看一下这现实。
顾修意他不爱我,没有错,错就错在我的一味追求,是我活生生地让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的,怪不得谁,只怪自己不够坚强理性。
“雪凌,你不要这样子?”怀念声音带着哭腔,“冯师兄说你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
我闭上了双眼,轻轻地动了动嘴唇,“怀念,我没事。”
“没事?没事能这样子昏迷不醒三天!季雪凌,当初我就跟你说过不要爱上顾修意!当初我就跟你说过爱上他最后受伤的人肯定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劝!”我的话音刚落,从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的李若颜便将我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连带着,将我所有的伤痛都掀了起来。
我侧过头,没有勇气看她。
她说的一切都对,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局,可我还是抱着一丝小小的期待去选择了那一条路。我原以为我会是一个幸运儿,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以前的一切多么愚昧不堪。
“颜颜,你不要再这样说,雪凌她刚醒过来……她……”怀念起身拦住一身怒气的李若颜,试图使她平静下来。
李若颜挥手将上前的她挡开,气势压人道:“怀念,你不要管!你心疼她我就不心疼?许怀念,现在不趁热打铁地骂醒她,你还打算到什么才让她看清事实?季雪凌,我跟你说过,如果你能够和他安安全全地结束婚礼,那么我不管你,毕竟因为婚姻因为孩子,我再怎么说也是外人了,但是他三天前是怎么做的?季雪凌,我才刚出差十天,你就能搞成这样子躺在医院里,要是你和他真结婚了,是不是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你的尸体了?季雪凌,顾修意他就是一个混蛋,你傻到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回了这样一个狼狈痛苦的结局!”
我费力地坐起身子,怀念一见我动作,立刻跑过来扶了扶我,我靠着身后的白色枕头,有气无力地回道:“是我咎由自取,但是,颜颜,我还是觉得庆幸,毕竟现在的我已经看清了,也好在,一切都来得及。”来得及遗忘,也来得及重新开始。
颜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多次看了看我苍白无血的脸色后,哽咽道:“雪凌,你又何必这样子伤害自己呢?”
我不愿意伤害自己,可是爱上顾修意不是我自愿的又是什么呢?顾修意伤害了我,韦灵娓伤害了,韦绍也参与其中,而伤害我的人,此刻说不定正其乐融融地相聚一家,而我却在这冰冷的病房里兀自悲哀疗伤。
“经历过,才能成长。他们伤害了我,可是却让我成长。怀念,颜颜,以后我的生活里,不会有他们的存在了。”若能,便不愿意再有交集!
冯律在我醒来后的两个小时来看我,他在我病床前坐了很久,久到我不小心睡了半个钟头醒来后还发现他仍在那里,他见我转醒,才缓缓说道:“雪凌,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莞尔,该和我说对不起的人不说,一直以来都默默帮助的人却在这里惭愧地对我表达歉意?
“师兄吧,不关你的事情。”我闭了闭眼,终究还是不愿意再一次提及那难堪的过往。
我看见他微微动了动双唇,可是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他默默地在我床旁站了片刻,临走的时候,我清晰地听见他再一次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师兄……”我正想询问原因,他却搪塞道:“好好休息,我去忙了。”
“……好。”
冯律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因为从头到尾对不起我的人只有顾修意,可细究,事实却是——是我对不起自己。
我冷冷地笑了笑,看了看身旁徐徐而落的点滴,敛起了所有的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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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顾修意永远都不会知道,婚礼那天开始我过的是什么生活。
在那个孩子离开我的三十五天后,我手里提着七八个购物袋,在繁华拥挤的越阳市的购物中心,远远地观看着他们。
韦灵娓脸上那灿烂幸福的笑容,我想那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要拥有的,也没有资格拥有。
我早已忘记了如何真心的微笑,如何纯真地开怀大笑,如何让幸福入住心间。她韦灵娓有的一切,我都没资格拥有。
我鬼使神差地跟在他们后面,看韦灵娓小女人般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看他体贴地接过他手中的名牌包包,看他耐心地在换衣间外等待,看他柔情似水的眼神停放在她的身上……
逛完购物中心,转战西式餐厅。
我站在餐厅外的一角,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们,看他温和有礼地帮她拉开椅子,看她体贴地帮他递杯倒水,看她一脸的幸福地将手中的食物喂进他口中,看他不亦乐乎地享受着这一切……
不知为何,我突然便觉得反胃,忍不住扶着墙角,半蹲着臃肿的身子将胃中的食物吐了个一干二净。
正午的阳光,带着一种灼烈的刺痛感,折射在我黑色的上衣,后背上是难耐的疼痛。不远处的百年大树,枝蔓缠绕,绿叶丛生,阳光挤过茂密的绿叶,投下斑驳杂乱的阴影。夏风拂过,树叶飒飒,知了声阵阵。
我右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头昏脑涨得厉害,身体被掏空的难受感在不断地被放大。我狼狈地抬首,目光直视着餐厅靠玻璃窗处的俊男美女,眼泪混合着胃酸,一起倾泻而出。
真的,很难过。
医院病房里,冯师兄看我的眼神很是疑惑,我知道,我本身就是个不科学的存在。
从那孩子离开的那天起,我每天都暴饮暴食,他和怀念怎么劝都劝不住我。米饭,水果,肉类蔬菜,肯德基,麦当劳,零食,就连医院里难吃的营养餐,我都来者不拒,每天都要恶狠狠地吃上六七个回合。
从医学上的角度来说,是暴食。从心理上,则是,宣泄,以及,自我安慰。
似乎,只有把自己的肠胃撑到极点,我才能从心理上获得慰藉,然后,自我麻痹——我从来没有失去过那个孩子。
可是,感谢了餐厅的那一幕,从那天起,我得了厌食症。
冯师兄将吊针孔插进我右手的青色血管的时候,无奈而又心疼地说:“雪凌,不要再折磨自己。”
这是折磨吗?这样就是折磨吗?
我卧躺在床上,虚弱地看着他,许久才轻声道:“冯师兄,我早已没有了期待。幸福对我来说已是过往云烟。这一生,再怎么煎熬,都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
冯律眉头紧锁,他看了看我,眼中满是欲言又止,临转身的时候,他低沉着声音说道:“雪凌,你可以过得更好的。”
是,我季雪凌可以过得很好。可这一切看似“美好”的美好,建立在多少伤害之上。
顾修意当初说这一切是我自找的,我过后想了想,确实。
倘若,我没有遇上他,
倘若,我没有爱上他,
倘若,我们没有那个孩子,
倘若,我们,没有那场婚礼,
是不是,我们便不需要如此苦苦纠结……
不!不是! 纠结的永远是我一个人而已。他顾修意会很幸福,她韦灵娓也会很幸福。而我季雪凌的幸福,便是远离他们的幸福。
离开他们,离开越阳市,离开那段曾经,我才有可能幸福。
抬起左手,摊开了掌心,缓缓地伸开了修长纤细的手指,再缓缓地握紧。微微弯曲的无名指,无论我再如何费尽力气,终是……
我拿出墨镜戴上,因为我怕风一出,眼眶中的眼泪便会滑落。
越阳市给我的是如此残缺不全的季雪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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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徐徐上升。
金色的阳光跃进玻璃窗内,湛蓝色的天空中,被划开了一道浅浅长长的痕迹,像极了,我和顾修意之间那无法横越的银河。
真好!
我抬起了右手,掌心向着阳光,挡住了这温暖的光芒,透过指缝,我看了另一片不一样的天空。干净的,明亮的,安宁的天空。
右眼眶干涩得在我反应过来时,晶莹的泪珠便滴落了下来。剔透的泪珠折射的阳光,发出了不一样的光亮。
转瞬便逝。
顾修意,这是我为我那可悲的单恋,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亦是最后一次的祭奠。
……
飞机上的女服务员提醒着乘客系好安全带,而颜颜一直安静地坐在我身后,将我的所有难过看得一清二楚,我擦干泪痕,笑了笑,庆幸的是,一切都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