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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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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春天,除了肆虐的风沙,最有名的应该是玉渊潭的樱花了。整个春天,我被不下十个人邀请去赏樱花,当然,大部分都婉拒了。
唯一一次去玉渊潭,是跟唐宇师兄,他说:“不知道樱花晾干后能不能做成书签?”我的心一下就活跃起来,拉着他去凑了樱花节的热闹。
玉渊潭的樱花果然娇妍秀丽,那天,我在八一湖边支起画架,涂涂写写了一个上午,但所能画出的仅是落英纷纷下的一个侧脸,百亩樱花林都成了陪衬。
唐宇师兄看着我的画,没有问这里面的人是谁,反而说:“以后剧社的海报宣传归你了。”
我点点头,随手在地上捡起几片花瓣,借此掩去自己的羞涩,才说:“行,一定完成任务。”
看完樱花,唐宇师兄带我去电视塔下的广场放风筝,风筝是半路捡来的,可能是谁家的小孩子玩儿丢了,一条长长的蜈蚣,摇摇摆摆的升到半空中,其实,一点儿都不漂亮。
也不浪漫。
有些场景无法复制,就像有些人,无法替代。
那年春天,我的心情很糟糕,比刚到北京的时候还要失落,觉得到处都悲凉,直到满大街的美女都换上了漂亮的裙子才觉得温暖靓丽了一些。
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常征和康静云来北京旅游,温琅去火车站接了他们才给我打电话,那时候,我正在话剧社画海报,画的是《乱世佳人》的剧照,白瑞德的帽子和胡子都画了一半就扔给了唐宇师兄。
他在后面喊我:“嘿,过了五一就要用,你不能不负责任。”
跑到唐宇他们学校,我才觉得自己的速度快了点儿,于是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抚了抚凌乱的头发才去学校宾馆。
他们已经安顿好,正在宾馆大厅里跟温琅聊天,我一眼就看到常征,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面朝门口,脸上蓄着笑容,康静云就坐在他旁边,小鸟依人样乖巧的仰着头看他。
我深吸了口气,把手搭在玻璃旋转门上,跟着旋转门转了一圈半才进到大厅,我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春风和煦的微笑,无懈可击的亲切,恰到好处的殷勤,虽然说话的语气僵硬了些,但还是礼貌而周到:“嗨,又见面了!”
常征看我的表情严肃中有着戏谑的诘责:“你不会不欢迎我们吧?”
我忙表明态度:“哪儿能呢?”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中午我特意请他们去便宜坊吃烤鸭,可怜我那几千块钱的奖学金,这么在饭桌上挥霍了几次,已经所剩无几。幸好,便宜坊的烤鸭可口,常征和康静云都吃得尽兴。
饮料是温琅点的,每人一杯鲜榨芒果汁,点完问我好不好,我说给常征点个西瓜汁吧,他芒果过敏,说完,我们四个人都愣住了。
康静云看着常征,常征看着我,我看着温琅,我嗫喏着跟温琅解释:“那啥,不是上次他过敏你送他去的医院吗?脸肿的像个猪头。”我开玩笑的加了一句,温琅就笑了,敲着桌沿说:“你不说我都忘了,的确,他那次过敏把我吓得不轻呢。”
烤鸭端上来,我首先给康静云夹了个博饼,说:“多吃点儿,下午才有力气逛。”
康静云却不领情,说:“你放着,我自己会吃。”
我不以为意,转而把博饼送到温琅的盘子里:“你也多吃点儿,这样才能有力气当三陪。”
温琅冲我眨眨眼,说:“当着客人的面,你尺度小点儿啊。”
我拿筷子敲了敲他的胳膊:“说什么呢,你?陪吃陪喝陪玩儿,不是三陪是什么?”
常征迟迟不动筷子,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跟温琅说话,后来,我被他看得慌乱,就举起饮料晃了晃,说:“下午去哪儿玩儿,想好没?”
常征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则看向康静云,“想不想去海洋馆?”康静云隐约跟我提过,她如果来北京旅游,一定要去看海豚表演。
果然,康静云很雀跃,转头跟常征说:“就去海洋馆吧?”糯糯的语气,半是撒娇半是邀约,但凡康静云摆出这样的面孔,没几个人不投降的。
常征果然就依顺了康静云,可能觉得当着我跟温琅有些不太好意思,就跟我俩说:“大家一起去吧?”
我赶紧摇头,“我们话剧社还等着我画海报。”
康静云吐吐舌头,似乎也有些害羞了,说:“那温琅一起去!”
温琅似乎没摸清状况,义薄云天的壮烈了一次,“行啊,我就是不太认识路,等会儿出门买张地图。”
我冲温琅眨了半天眼,温琅都没看明白我的暗示,还不住的问我:“眼睛不舒服吗?”
我只能叹了口气,说:“温琅,你答应下午跟我一起画海报的?”
这回换温琅冲我眨眼了,我却没理他。
我当然不是真的要让温琅陪我去画海报,一出便宜坊的大门,我就私下里敲打他:“人家俩人来玩儿,咱就别跟着起哄了。”温琅笑嘻嘻的看着我,问:“你这么想的?”
我说:“啊,就是这么想的,坚决不能当灯泡啊”,我指指他的脑袋,“虽然不够亮堂,却也是上千瓦呢。”我跟温琅在后面边走边说话,常征回过头来看我们,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下午,康静云和常征去逛海洋馆,我跟温琅就去他们学校图书馆去上自习。
我是第一次到温琅他们学校图书馆,里面装修的很温馨,至少比我们学校的有人情味儿。可能是环境比较舒适,不少学生公然在图书馆吃东西、睡觉,还有一些学生躲在书架里接吻。我饶有兴致的看了一阵,跟温琅说:“好像演电影似的。”
温琅捏住我的手腕,把我拖到一边,说:“别大惊小怪的,这很正常。”
是吗,很正常?我眼前突然浮现出常征的脸,他钳着我的手,湿热的唇划过我耳畔,然后停留在我的唇上,他说:“梁云舒,你跑不掉了。”
我打了个冷颤,突然甩开温琅,抱紧双臂,说:“是啊,很正常。”
一下午的自习,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拿温琅的PSP玩儿游戏了,温琅凑过来问我玩儿什么这么聚精会神,我说尔罗斯方块,他差点儿笑得肚子疼,后来在我抗议加威胁的目光下才停止了笑,一本正经的说:“你其实还可以玩儿连连看。”
我说:“那需要的智商太高,我玩儿不了。”
晚上我在温琅他们学校蹭饭,温琅再三问我:“不等常征和康静云了?”我说:“不用等了,他们肯定吃完晚饭才回来。”
于是,我拿着温琅的饭卡去食堂要了两个小炒,鱼香肉丝和地三鲜,还加了个鸡腿,温琅皱着眉问我:“你中午没吃饱?”我说:“吃饱了又饿了不成吗?”温琅一听我饿,又去买了两个人新出炉的馅儿饼,纯牛肉馅儿,喷香的,我差点儿要留口水了。
就在我跟温琅准备要大快朵颐的时候,常征跟康静云却回来了。康静云打我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跟温琅在食堂吃饭,没几分钟,他们也出现在食堂。
康静云举着两个充气小海豚坐在到旁边,直喊饥寒交迫。我忙把我盘子里未动的馅饼推给她:“温琅刚买的,我还没动。”康静云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然后吩咐温琅再去帮她买个汤,我觉得康静云有点儿犯公主病,这病症搁我这儿没啥,对温琅来说却有点儿不对头,于是我拿过温琅的饭卡说:“还是我去吧。”
我刚站起身,常征却把我按住了,“你不用去,我去。”照顾康静云这个事儿常征可能不想假他人之手,我也不跟他争,就坐下低头啃我的鸡腿。食堂的鸡腿肉厚则厚,但却烧的不烂,我啃了半天,也没啃下多少肉,气馁的把剩下的丢在盘子里。
康静云跟我们讲她下午的行程,看来玩儿的挺畅快,讲完了还让我看了看她的充气海豚,说:“常征哥哥给我买来玩儿的,可爱吧?等会儿送你一个。”
我摇摇头,说:“说真的,挺幼稚的,你还是自己留着玩儿吧。”
康静云一脸愤愤不平的瞪着我:“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呢?”
温琅看我们俩着架势,赶紧打圆场:“云舒的意思是你这海豚是常征送的礼物,她哪儿能要呢。”
常征正端着两碗酸辣汤回来,听到我们说话,问:“什么不能要?”
康静云看了看我,撇着嘴说:“你费心挑的海豚,说梁云舒一定喜欢,现在倒好,她不但不喜欢,还说幼稚。”常征默默的坐下来,没说话,只把汤分给我跟康静云,一人一碗,倒是周到。我颇有几分尴尬,拿起刚才啃不动的鸡腿又开始继续奋战,温琅在一旁提醒我:“鱼香肉丝你怎么不吃?”
我说:“有刺儿。”不知道为啥,我总以为鱼香肉丝跟鱼有关系,而有鱼的食物免不了有刺。听了我的话,温琅哈哈大笑,后来常征跟康静云也跟着笑,康静云还是一副鄙视我的神情:“梁云舒,你就没常识吧。”
被他们笑话,我倒是不在意,等大家笑够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跟他们说:“我得回学校了,晚上还有事儿。”温琅问我啥事儿,我告诉他继续去画海报,温琅说:“不是说好了我陪你一起画吗?”我诧异的看了看温琅,啥时候他也会亦真亦假的忽悠人了?
我跟温琅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常征的脸色很不好看,瞅着我们不苟言笑的说:“你俩就这么招待客人的?”
温琅又折回,把自己的钱包和饭卡递上去,说:“云舒的海报真是很着急,过了五一公演要用。”不知道温琅打哪儿听来的,他亲昵的挽着我的胳膊,眼睛却瞥向常征,说:“吃完饭你们可以去外面的钱柜唱唱歌,我都报销还不行?”
常征一把将温琅的钱包甩到我脚下,“谁用你报销?”
我握了握拳头,一字一顿的说:“常征你干嘛?”此时,康静云也意识到常征有些冲动,伸手揽住他的胳膊说:“常征哥哥,饿了一下午,赶紧吃饭吧。”
常征终于缓缓的坐回椅子上,拾起筷子继续吃饭,我顿了顿,故作轻快的跟温琅说:“走吧,陪我接着去画海报。”
温琅拉着我的手走出食堂,我终于松了口气,甩开他说:“常征这人,以前就脾气大,现在更喜怒无常的,真难伺候。”
温琅朝我笑笑,昏黄的路灯下,温琅的笑容有些模糊,但依旧耀目。不知不觉中,美少年温琅已经完全脱去稚气,长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年轻男人,他就那么鲜活的站在我们面前,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景。而我,却憧憬着世外桃源,对他这片风景视而不见。
直到他用温和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说:“其实,常征是喜欢你的。”我才如遭雷劈,瞬时,全身汗毛都开始倒立。过了许久,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温琅,你可别瞎说。”
温琅笑着,点点头,目光里蓄满了狡黠,他说:“喜欢你很正常啊,我也喜欢你,米英也喜欢你,不是吗?”拥堵在胸中的一口气终于顺下去,我踮着脚尖,拍了拍着温琅的肩膀,“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我这么美丽大方,自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说完,我突然大笑着跑开。
那天夜里,我躺着床上,反复想着大溪河的烟柳,想着实验班小院里那茂盛的黄花……,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下铺的杨邑睡得迷迷糊糊的,问我:“梁云舒,你摊煎饼啊?”
我悄悄跟她说:“我在想怎么跟温琅表个白?”
杨邑一听,一骨碌爬起来,觉也不睡了,八卦的问:“你们家温琅还等着你去表白?”
我说:“他比较害羞,所以这事儿只能我先来。”
杨邑冥思苦想了半天,打着哈欠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就一层窗户纸的事儿,值得你大半夜这么折腾?”
事实证明,半夜里比我折腾的狠的大有人在,常征跟康静云就是例子。这俩可能刚从KTV出来,康静云给我们宿舍打电话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耳边还响着KTV里震天的音响声,常征洪亮的男中音依然在吼:“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我给康静云提醒:“你打电话叫温琅去接。”
康静云可怜兮兮的说:“温琅手机关机,宿舍电话跟本没人接。”很多宿舍为了避免骚扰电话,晚上电话线都要拔掉的,温琅以前跟我提过,建议我们宿舍晚上也拔掉电话线,可是我们宿舍的几个师姐都懒得理这茬。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接着跟康静云建议:“要不,你们自己打车回去吧,跟司机说某某宾馆,司机都能找到。”
康静云都要哭了,抽抽搭搭的说:“可是,常征哥哥喝醉了,他……他说不要回去。”
我算是明白了,根本不是找不到路的问题,而是康静云对付不了她的常征哥哥,找人去当搬运工。大半夜,我还穿着流氓兔的睡衣,只在外面裹了件顾安然的外套就出去了,幸好节日期间宿舍里没封楼,要不就算康静云哭死,我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