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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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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开学,又是一个新学期。第一天,我代表我们年级在升旗仪式上讲话,我的发言稿自然写的激动人心,站在鲜艳的五星红星下,我信心十足、血脉愤张的宣布: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心无旁骛向着重点大学迈进。
大牙说我的演讲十分激动人心,他希望我言既出,行必果。我纠结的瞅着他:“我这个讲话就是随便说说的,卢老师,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大牙摸着有点儿被气歪了的下巴,说:“你上学期进步非常大,继续保持和发扬吧。”
我嘿嘿一笑,谦虚的纠正:“就是巧合了,英语题出的太简单,好学生和差生没拉开什么距离,所以让我占了便宜。”上个学期,我英语成绩终于突破了一百分,所以大牙的眼镜有点儿戴不住了。
可能我这个谦虚稍微有点儿过头,大牙的下巴更歪了,几乎就要冲我吼:“你就不能表个态,让我放点儿心?”
我说:“好,您放心吧,我表态。”
大牙颇有些痛心疾首:“你这个态度,我怎么能放心?你现在都高二下学期了,再不抓紧,就晚了。”
我伸出手,在大牙面前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的说:“卢老师,你看,我都抓紧了。”
大牙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无奈的叹息:“算了,可能我对你抱的希望太大了……”
我打电话跟爸妈说了期末的成绩和排名,我妈高兴的有点儿过头,说:“闺女,你还缺点儿什么,回头妈妈买了给你寄过去。”
反正跟自己妈也不用见外,我实打实的说:“手头就缺人民币。”
我妈居然没犹豫,说:“一会儿开完会,就让小陈给你打卡里。”我妈她在开会,还这么大声的接电话,真是。
老妈这次真不含糊,给了我一大笔钱,我算计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忽然有天心血来潮,跟舅舅说:“我想买辆自行车。”舅舅说:“买自行车得挑挑,挑不好,不好骑。等我有时间了帮你去看看。”可是,都等了半个月了,他还是没时间。
我催了他一次,他说:“要不你找个懂行点儿的男同学帮忙看看吧,一般男生都会看车的框架,我实在是忙,最近教委要来检查。”
我思来想去,先问了米英,米英说:“不行,我可不会挑,我的车是我哥给买的,要不你叫常征吧,我看他那辆自行车也好骑,估计他懂行。”
常征的自行车我还坐过,是个不错的牌子,后座稳稳当当的,高低也合适,的确是好。可是,想到请他帮忙,我还是打鼓,所以又去问了温琅,温琅说他这几个周末都有训练,要去得等过了这俩月,我看看日历,再过俩月就快五一了,到时候怕不能骑着去踏青。
所以,后来还是咬了咬牙,去求常征。我说:“想请你去帮我挑辆自行车,当然,不白让你忙活,我这儿有两张《茶馆》的话剧票,这周六的晚上的,给你去看。”
常征兴致缺缺的白了一眼门票,懒洋洋的接过去,说:“你的意思是请我看话剧?”
彼时,也不知道为何,我买自行车的愿望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有点儿疯狂,所以,根本没听清常征的话外之音,就想也没想的点了头。
常征放下手头的试卷,勉为其难的说:“那行吧,什么时间?”
我看了看课表,偷偷问他:“这个学期你还在教务处负责安全巡视吗?”
常征哼了一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求他这一次就够了,我可没指望有下次。
我自己对自行车没什么概念,先去选了一辆绿色的二六车,常征看了看说那个骑不住,于是帮我挑了一辆蓝色的二四车,选好型号后,他又把车子的整体框架和车轮、车胎都认真细致的检查了一遍,直到满意了,才去跟店家讲价。
开始,店家还欺负我们年轻不懂行,可是后来常征说了几句,他们就心悦诚服了,直给了批发价,还送了车筐、铃铛和车锁,但是却不管拼装。
付了钱,我请常征帮忙找个修车的地方把车组装上,常征说:“不用,等回了学校我去后勤处借点儿工具帮你装,可以省下几十块钱呢。”
我不想欠他人情,就说:“省下的钱请你吃烤羊肉串吧?”
常征说:“那还不如请吃烤鱼呢,等大溪河开了化,我们再去摸鱼。”
不知道他是想帮我省钱还是真不屑于吃羊肉串,反正我觉得再请他吃烤鱼是非常遥不可及的事情,却又是个非常美好的希望。
我笑了笑,十分不确定的看着远处的天空:“那先记着,到时候再说吧。”
常征果然帮我组装好了自行车,他拍了拍身上沾了的白色泡沫,成就感十足的说:“骑上试试?”看着他酷酷的笑脸,一双桃花眼分外璀璨,我心里暗念了句“果真妖孽”,才跨了上自行车。
起初还不怎么适应,骑了两圈就不舍得下来了,果真对得起这个不太普通的价格。
常征冲我吹了声口哨,喊:“怎样?不错吧?”
我说:“你别得意,如果坏了或者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会让你返工的。”
常征说:“好啊,免费三包。”
我嗫喏了一声,骑着自行车直奔操场去了。
周六我骑自行车回舅舅家,康静云羡慕嫉妒恨的瞅着我的新自行车说:“真得瑟。”能让康静云嫌得瑟,我越发相信这车选的绝对正确。
周六阴天,虽然到了早春,但乍暖还寒,供暖选在这个时候停真不明智,我吃了晚饭就开始裹着厚厚的棉被在床上看《仓央嘉措》,这是一位半生荼蘼半生寂,清净而生,清净而去的男子,他非圆满却锦绣的一辈子在这世间趟过凡心不灭的水,笃定地要去握住那二三女子,去觅罕有的爱。以不喧不嚣之心去言明爱的正身,终了却依旧是虚空而灭。一句“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道尽所有的无奈,让人惆怅顿生。但我宁愿相信这位曾住在布达拉宫,雪域高原最大的王,后来流浪在拉萨街头,成为了世上最美的情郎,他用自己所有的真诚和执着成就了内心最真最美的信仰。
呆呆的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彷佛做了一个异世的梦,要不是手机铃声乍起,估计还会在梦里沉溺。
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传来常征不耐烦的声音:“梁云舒,你不是要请我看话剧吗?”
我紧了紧身上的棉被,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说:“票不是早都给你了?”
他估计是咬着牙跟我说话的,声音里染上了抑扬顿挫的缓慢:“可是,你给了我两张票?”这喜怒无常的怪脾气有时候真让人受不了,我翻了翻眼皮,哀叹:“难道还要让我负责帮你找个伴儿不成?”
常征粗重的喘息在我耳边回响,过了老半天才平复下去,他用一种低沉的近乎沙哑的声音幽幽的问:“你非要这样才开心吗?”我为什么开心?我明明心疼的不得了,两张VIP的话剧票啊,鼎城剧院估计十年一遇才能上演这种规格的剧目。
后来,我都忘了怎么挂的常征的电话,我一直呆愣愣的想曾缄翻译的那两句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在家挨过一个周末,周一上课的时候我正好在教室门口遇到常征,他要出来,我要进去,窄窄的一个门,我们俩各自上前,又分别后退,他自然是板着一张脸对我横眉冷对,我抱着一大堆试卷和课本胳膊有点儿发酸,硬着头皮挤进门,却不小心擦着他的肩膀。手里试卷和课本掉了一地,我慌忙去捡,常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瞅着我。
他的眼神无端让人慌乱,我捡到手的化学课本又掉下去,里面夹的便签扬了一地,我彻底无望的捧着脑袋,想护住便签上那些画的乱七八糟的涂鸦。
常征终于弯下腰,替我捡起其中的一个便签,在手里扬了扬,说:“画的不错,就是少了一双眼睛。”
我悲催的叹气,想伸手去抢,他速度比我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躲开了,我只能再次扑过去抢,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却不躲了,硬生生挡在我前面,就这样,我跟常征撞了个满怀。一瞬间,我的脸烫的好像被火烧了一般,书也不要了,便签也不要了,掉头就往外跑。
我在女厕所里磨蹭了半天,用凉水把脸洗了好几遍,终于不那么热了,才回教室去。数学老师已经在上课了,我从后门溜进去正好被他看到,他说:“梁云舒,你上来做这道几何题。”贼难的一道题,需要画好几条辅助线,我诅咒了一下变态的出题者,就拿着粉笔试着加上辅助线。
数学老师又在黑板上抄了另外一道题,问下面同学谁来帮忙解答?我背对着大家,只听见老师说:“行,常征来吧。”然后数学老师就接着说:“这节课咱们的任务就是把黑板上这两道题给弄清楚,大家先在下面自己试试解答一下,如果不会,就看梁云舒和常征解。”
我之前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混混沌沌的被老师叫上来结题,一时也摸不准门路,试了好几次,辅助线都画的不对。
常征在讲台的另一头,与我一样,面对黑板,捏着粉笔刷刷几下就写出了解题思路,他越快,我就越慢,时不时心虚的抬头看他一眼。一直以来,我都喜欢看常征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坚毅的下巴,轮廓清晰完美。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偷窥,半转过头来冲我笑,我赶紧回过神做自己的题,后来,常征向我这边挪了挪,小声的揶揄我说:“你画的素描比你画的辅助线有水平。”
我拿粉笔冲他的脸就扔过去,可惜,没什么准头。
常征的题已经快答完了,他故意停下来向我示威,用低低的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一幅素描,我就告诉你辅助线在哪儿?”我站在讲台上一阵发晕,怎么都想不起来这道熟悉的题目该何解?
常征又问了我一遍:“如何?”我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回头看了看数学老师,大声说:“老师,这道题我不会。”我的原则是宁可出丑,也不接受胁迫。
数学老师不可思议的盯着我说:“不可能,你再仔细想想。”此时心慌,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未必能想出什么结果。我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粉笔,打算乱写一气,常征却在我边上说:“这道题是黄冈的模拟题,当时你还说铁三角有稳定性。”我恍然大悟,的确跟常征和米英讨论过这道题的解法,当时我用最简洁的三条辅助线勾了一个三角,还头头是道的跟他俩吹忽,铁三角最有稳定性,如此画辅助线保证万无一失。
可如今,站在常征旁边,铁三角成了我的死角。
我终于把那道题解出来,迷迷瞪瞪的回到自己的座位,经过常征旁边的时候,他冲我笑笑,我却视若无睹。米英悄声问我:“同桌,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反常啊,该不会是来大姨妈吧?”我拧了一下她腰上的嫩肉,色眯眯的说:“大姨妈她老人家休假了,现在来的是大表哥。”米英赶紧举起手投降:“梁云舒,你简直流氓到家了。”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肆无忌惮的表扬了常征和我一通,然后开始讲题,我却无心听他说话,一直盯着桌面上摆的整整齐齐的试卷和化学课本,他还是帮我捡回来了,连着那些画的五花八门的小便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