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马车玄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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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颖慧似感意外，扳了一下车前一根横木，又拽住缰绳，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紫曈跳下车，仓皇不安道：“公子若要回去镇上，不如便将我放在这里好了。公子的救命大恩，我只好来日再报。”想到这救命大恩怎好草草了事？紫曈略一思忖，便向陆颖慧跪拜了下去。
陆颖慧大吃一惊，想要搀扶又迟疑着不好动手，忙道：“郁姑娘何须如此客气？快请起来。”而等真扶了紫曈站起，却见她已然流了一脸泪水，陆颖慧顿时怔忪，“郁姑娘，你是担忧回去再遇见郁先生么？其实……”
紫曈淌着泪摇头道：“不，公子有所不知，即便躲得开我爹爹，秦皓白那个魔头也正在那里等我。我不想回去见他。”掌柜被抛进血泊的情景历历在目，携来一阵沁凉的恐怖寒意，她又狠狠摇了摇头，“他是个大恶人！我不要再回去见他！”
这一日一夜的工夫里，心里对秦皓白建立起的信任与依赖已大的惊人，超乎了她的想象。所以得悉这人竟是个名副其实的嗜杀魔头，还只将她当作囚犯看待，紫曈心中的悲凉失望难以言喻，实不情愿再回去见他，不愿回去那个令她失望的人身边。
对她这个反应，陆颖慧始料未及。他本来今日听了秦皓白的意思，以为紫曈与他相处还算融洽，所以正想讲明自己的身份，带她回去一起向秦皓白报个平安。而眼见紫曈将秦皓白视作了“大恶人”，自己若照实承认是那大恶人的同伙，还不将她吓得扭头就跑？他陆公子生性温和有礼，使不来秦少侠那样的霸道手段，若真见紫曈跑了，他只能是无计可施。现在面对一个痛哭的少女，已经够他手足无措的了。
于是此刻，这两人就在不觉间扯了皮，一个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一个是不善思辨的厚道公子，一个不愿说，一个不敢说，事情就此打上了一个结。
陆颖慧试探着问：“那么……不知姑娘你又有何打算？”
紫曈一时心乱如麻，自知有着郁兴来与秦皓白的双重威胁，去找赵锦絮也绝非一个好主意。低头看向挎在身上的药囊，她自客栈客房出来时，一直将这个药囊随身携带。她幽幽一叹：“我没有打算，如今我谁也不该去找，谁也不该想去依靠，还是自己走的好。”
“在下倒有一个办法，或可以略略帮上姑娘。”陆颖慧小心地斟酌着措辞，这欺瞒的勾当不是他的作风，着实是赶鸭子上架，“姑娘眼下最好的出路，莫过于先避过风声，寻一处清净地方安顿下来。在下与前面一处村庄的乡民相熟。若姑娘不嫌弃乡下简陋，我愿送你到那里暂住几日，等到外间风波宁定，险情过去，再做安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紫曈抬起眼来，满是意外。这位好人公子不但救了她的命，居然还要为她安排一条出路？紫曈既惊异又感激，只是仍有些顾虑：“公子竟有如此好意，实在令我感激。只不过……我如今要去投奔别人，说不定反而为他人引来杀身之祸。”那掌柜算得上因她而死，她已在隐然负疚。
陆颖慧道：“姑娘无需忧虑。那处村子偏僻的很，相信要寻你的人绝没办法找得到那里。姑娘去到那里，正可暂且躲开纷争，过上一阵平静日子。以后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他并不十分热络坚持，只将一份真挚又淡薄的善意呈上前来，反而令人不忍拒却。紫曈只静默了片刻，便欣然微笑道：“那就但凭陆公子安排，我先在此多谢公子了。”
故事里的尔虞我诈毕竟显得遥远。紫曈全然没有觉察，如此轻易地答应跟随一个陌生人走有何不妥。她只是凭着直觉，认定这个从她跌落房檐开始就关照了她的公子，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其实也是因为，经过这几日的经历，她急需寻到一个好人，给自己的心一点温暖。相信他人，其实也是为自己的精神寻个凭靠，继对郁兴来、雨纷扬与秦皓白的相继失望之后，她急需寻个新的好人来相信，让她不至于再对世道绝望，陆公子就正好补了这个缺。
陆颖慧本还在盘算怎样继续劝说，见她这就轻易答应，很是意外，倒有些攒足了力气却一拳打空的感觉。面前的紫衣少女破涕为笑，一双眸子清澈澄净，惹人生怜。她竟如此光风霁月，只因为他所救，就情愿对他深信不疑。
陆颖慧暗自压下自责，叮咛自己，这么做也是为她好，转而含笑点头道：“如此甚好……”一眼看见紫曈呆呆地盯着他的脸不动，不禁心头一慌，知道自己脸上这块活招牌可是要——露陷了！
“公子你……为何会长得像……他？”紫曈蹙紧了眉头。她自见了陆颖慧的面后，这一刻才得以放松了精神端详他，立时发现了奇怪之处。
陆颖慧顿时慌了一头冷汗。每一个认识秦皓白的人见到他，都免不了有此一问：你为何会长得像他？这问题的答案本就说来话长，更不必说，眼下还是个他需要欺瞒安抚紫曈的情景，他更是不知如何作答。
紫曈又继续问：“公子你不是他的兄弟吧？你真是姓陆么？”
陆颖慧缓了口气，这问题就好回答得多了。他点头道：“没错，在下绝没欺瞒姑娘，在下确实姓陆。我生得与那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有几分相似，这是许多人都说过的。不过我与他可没半点血缘，不是什么亲戚。”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他确实和秦皓白没有血缘，虽然情同兄弟，却并非血亲。其中缘故，说来话长……
“失礼了，想必外间的人相貌相似者甚多，我是个未见过世面的人，难免少见多怪，让公子见笑了。”紫曈赧然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气质温文，比那个大恶人可亲的多，又是个救了她的大好人，她竟怀疑他是大恶人的兄弟，真是太失礼了。不过……细看两眼，她很不情愿地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好人公子的相貌比秦皓白平淡了许多，可不及那大恶人皮相好看。
这位姑娘看似机敏，却又好骗的很，尤其是，她一旦认定了谁是好人，还会自行寻找原因替对方开脱。陆颖慧暗中苦笑，说了声：“姑娘请稍待，我们这便上路。”附身从马车车底侧面抽出了一根木条，展开一折，成了一支弯曲手柄，手柄的里端仍连在马车车底。陆颖慧握住手柄，像摇纺车那样摇了起来。只听见车底发出机械咬合、绷簧扭动的声响，似是有什么装置随着他摇动手柄越绞越紧。
紫曈眨巴着眼睛，看得一头雾水。马车不就是赶着马来拉的么？怎还需要如此对付？
陆颖慧将拿手柄又合并起来，推回到车厢侧面，道：“姑娘请上车吧。”
紫曈爬上车，坐到车夫座位的侧后。陆颖慧坐上车夫位子，抖了一下缰绳，让小马起步前行，又拔起身旁车头上的一根木楔，马车又陡然快了起来。这一回的加速不像在客栈前那么迅猛，不至于让紫曈因惯性跌倒。
“方才为了逃命，起速太快，害姑娘摔倒，真是对不住了。”陆颖慧歉然道。
这马车显然有着古怪，紫曈满怀新奇，伸着脖子观察了一番。马车前端一共有着三个插入木楔的孔洞，刚才逃离客栈之际，就见到他拔起一根木楔，却不是这次的这根。“莫非这木楔便是令这马车可以如此神速的机关？”
陆颖慧笑了笑：“姑娘相询，在下本该直言相告，只不过……还望姑娘听了我的实话，不要见怪才是。在下自小喜爱钻研的伎俩，总被旁人视为旁门左道。有些人明白了我这些器具的原理，甚至将我视做妖人。”
紫曈诧异不解。不过是个事关马车的话题，怎就扯上了旁门左道与妖人去了？稍一转念，不禁大奇道：“难道公子你竟然……会使仙术？”
“那……倒不是。”陆颖慧没想到自己这一吞吞吐吐，竟会被她陡然拔高了这许多，当真啼笑皆非，“其实，我这马车无需马匹拉动，也可自行行走……”
紫曈忽然明白了过来，惊喜道：“我知道了，公子你擅长的是机关奇术！”
陆颖慧一呆。她居然知道？秦皓白今天明明告诉他，这是个被关了四年、毫无见识的傻丫头。
他自不知，有位传说中的赵妈妈，四年来为紫曈口述了一部“江湖奇闻录”，上面提及，外间有些能工巧匠可以制造出奇异的机械，可利用绞盘、绷簧之类道具让机械自行活动。
紫曈双眸灼灼放光，真如见了神仙一般：“这马车就是由绷簧绞盘的力量推动前行对不对？也正因如此，这马车方才才能轻易甩下我爹爹的奔马对不对？车前那三个木楔，就是关联着三个不同档位的车速对不对？”
其时世人对各般奇术多持鄙夷蔑视的态度，确实将其视作旁门左道，将奇异匠人视若妖人一般。陆颖慧有着这项制作机关的绝活，见惯了别人的大惊小怪和冷落轻视，如紫曈这般一听之下就兴奋若此追问不休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错，确实……如姑娘猜想。”本以为不会将她吓跑就算万幸，那想到还得到了如此爱戴崇拜？好人公子脸色泛红，倒有些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若非亲眼所见，我绝想不到世上真能有此精妙技艺，竟有如公子一般厉害的巧匠。”紫曈已不满足于自行研究，竟去扯住陆颖慧的衣袖，殷殷恳求道：“陆公子，可以将马匹解下来，让我看看马车自行前进的奇观么？”
陆颖慧更是愕然。路遇知音，对方还是个美貌姑娘，还来扯了自己衣袖恳求，怎好不从她心愿？因笑道：“这有何难？姑娘想看，在下自当从命。”
说着便解开了拴住车辕的绳索，拉过缰绳让拉车的小马跟到马车侧后。马车脱离了小马拉动，果然仍速度平稳地前行。紫曈更是惊喜得无以复加，若不是因为身在马车上，简直就要欢呼雀跃了。
路上有几个步行赶路的人被马车超过。这些人见惯了马拉着车走，头一遭见到马车拉着马走，都是满面讶异，紧紧盯着他们的车。
紫曈回头看看他们，笑道：“那些人都看得呆了，一定也对公子你的神乎其技叹为观止呢。”
陆颖慧失笑道：“他们不是叹为观止，而是‘叹为见鬼’。姑娘若不信，我这就证实给你看。”
这还是他平生头一次起了些卖弄的心思，当下扳了一下车前横木，让马车停了下来，跳下车去朝后面那几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几位，能否容我问个路？”
后面那几人一见这辆怪车上的人停车下来向他们说话，顿时满面惊恐，扭头奔逃。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马车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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