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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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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说(2)
眼看着洛清进了厨房连歆赶紧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背紧贴着墙站在厨房外全神贯注地偷听里面两个大人的对话。
本来,连歆是打算听洛清的话只是偷听,可是发现到自己妈妈只想安于现状根本没有想过改变,她就沉不住气了,把洛清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站到厨房门口不管不顾地大声嚷道:“妈妈,你离婚吧,我举双手赞成,但你不能一个人走,你必须把我带上,或者把我送到外婆家!”
连歆这一叫洛清立刻就慌了,可是由于腿脚不便她没法立刻冲过去捂住连歆的嘴,而当着吴葭她又不能对连歆把话说得太重。吴葭呆愣的看着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的女儿,竟也没有任何举动。
“妈妈?姑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歆心里没了底,怯生生地叫了洛清和吴葭。
“卷卷,你真希望我和你爸爸分开?”吴葭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走到连歆的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用非常认真严肃的语气问女儿。
连歆毫不迟疑地点头。
“能告诉妈妈原因么?”
“我害怕爸爸,又因为他老是欺负你、伤害你,所以我就很讨厌他,我不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可是妈妈,我没想到你把我也当成了累赘,哥哥他不是你生的,你不喜欢他这我可以理解,但我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可以把我和哥哥相提并论,”说到这里,连歆的语气明显带着哭腔,吴葭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接触到妈妈的怀抱连歆便开始放声大哭。
再早熟的小孩子那也只是个小孩子,依赖母亲是天生的行为,谁也不想被母亲抛弃。
但这并不是洛清能太感同身受的情景,因为她对于母亲并没有太多的记忆,甚至连自己母亲的五官也没有记住。
六岁的时候父母外出遇到车祸不幸身亡,虽然有亲戚无微不至的照顾,但“亲人”这个概念对于洛清来说只包括了洛旸一个人,并且早就取代了“母亲”这个词的含义,直到洛旸大学毕业出国。那时候,洛清将自己定义为一个孤独的人。
后来到了美国,面对完全全然陌生的世界,她把自己塞进了一个狭小的黑盒子,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来,才有勇气面对眼前的事情,才发现其实自己是一个不受束缚可以随意游走的人,可以不担负责任,也不会被任何人责备。
可是,这样的自己,就算找到了那个人,得到了那个人,能够安安心心呆在他身边不会厌倦、不会觉得绑手绑脚么?
她似乎想多了吧……在那之前,最重要问题应该是他们是否合适,他是否能接受自己才对。
乱了,脑子又乱了。
看似简单的事仔细一看其实非常复杂,她太过于冲动了什么都来不及细想,逻辑不连贯的念头一条条胡乱地冒出来,或许最终只能把自己搞得寸步难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阿清,你手机好像在响。”
吴葭的提醒打断了洛清思绪,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手机确实在响。
为了加快速度,她单脚跳到了客厅,一拿起手机身体重心就不稳,整个人跌坐进沙发里。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老男人”——也就是连天何。
深吸一口气接起线,连天何浑厚的嗓音传入耳朵:“她到你家了?”
“到了。”
“她……”连天何迟疑了一下,“没事吧?”
她反问:“你觉得呢?”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毕竟不是面对面,洛清没那么怕,有些当面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的话现在说出来也就没有顾忌,“你知道你作为一个父亲有多么失败么?你老婆都还没想离开你,你女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你了。”
“……”
连天何没说话洛清也不再说,陪他一起沉默。
洛清本以为沉默换来的会是连天何的拜托,但他终究是连天何,所以,他沉默的终结就是直接挂了电话,只留下没有尽头的“嘟”声。
这一家人又是何苦呢?把话摊开来说不好么?
但过日子这件事肯定不会如她想得这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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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饭三个人吃得格外沉默。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吴葭没有要走的意思,把喊困的连歆抱进客房哄睡着了走到客厅窗边拍了拍不知是在看窗外远处的江水还是单纯在发呆的洛清的肩膀。
吴葭坐在了洛清的身边,双臂抱着她的身体,额头抵在她的肩上。
洛清率先开口“其实你爱他的对吧?你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他拉下来或者你升上去,让你们的目光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对不对?”
吴葭闷闷的“嗯”了一声。
“在我看来,这就是你们的死局。你和他永远都不可能平视彼此,这是由你们最初的关系所决定的。你想改变,但几率小于百分之五,也就是就是约等于零的不可能事件。别问我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只有一个人,不知道家庭生活该怎么过,再者说我连个男朋友都不曾有过,纸上谈兵的指导你要是听了,呵呵,后果我可不负责。”
“我想活,阿清,我想活。阿何他扼住我的脖子说出‘贱’字的那瞬间我几乎万念俱灰巴不得立刻去死,真的。”吴葭哽咽了,“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是完整的,他也不想要一个完整的我,他想要我是一个他想要的模样。是,他是在保护我,可我远没有他想得那么脆弱,也没有他想得那么薄情,明明是他不爱我,却搞得是像是我不爱他。阿清,我很爱他你知道么,五年了,我在等他爱我。”
“要是一直等不到怎么办?你拿什么跟他耗?你压根就什么筹码都没有。”洛清握住了吴葭的手,握得紧紧的,想要从力度上告诉她,得不到还不如不要,反正其他人也得不到,“你不会成为他所希望你成为的样子,而他也不会成为你所期待的样子,你们谁都不让步,死局就是死局,不是你跟我说你想活你和他就能活,你连办法都没有,谈什么活。”
“所以,所以,你还是和卷卷站在一边,要把我往离婚那条路上引?”
“我没有,”洛清并不是刻意的,只是顺着逻辑一理,就把结果引到了离婚上,“我又没过过家庭生活,从理论上推,肯定就会往离婚那一步走嘛,你不能怪我,我说了我不负责的……”
“可我除了你,就没有能说话的人了。”吴葭的世界一直很小,她也不愿意轻易把一个人纳入自己的世界。
吴葭想起了另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我已经把药停了。”
“药停了?为什么要停?”
吴葭在离开自己暗无天日的可怕过去时患上了抑郁症,虽然后来好了,但又在连歆两岁时复发。这一次没有前一次那么严重,一直是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配合进行,三年来一直没有断过。
“你应该知道的,抗抑郁药物对孩子肯定会有影响,这也是我要打掉孩子的一部分原因。他既然说我杀死了他的孩子,那我只能还给他一个孩子,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让他平息怒气的方法,只有把欠他的还了他才会又一次在乎我的感受不是么?”
“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洛清真想狠狠抽吴葭一巴掌,“你都打孩子给他看了,以他的心眼他会再让你怀孕?你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决定要忍要熬就继续,心里难受就给我说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帮。放心吧,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洛清不想再在关于连天何的事情上绕圈子,只能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就目前来看她也许会需要吴葭的帮助,“嗯,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算是个好消息。”
“什么事?”
洛清把吴葭推开,倒头睡在她的大腿上,“我找到他了,不,也不一定是他,我会确认的,如果是他,我一定要得到他。”
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这么多年洛清就只给吴葭一个人说过,而且并没有说得太详细,每次都只是没头没尾地说几句,也不知道吴葭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谁?”
“你应该见过的,费寻。”
吴葭想了想,吃惊地说:“他有未婚妻啊,我记得她未婚妻好像还是你嫂子娘家那边的人。”
“他未婚妻是我嫂子的堂妹。”
“那你不是……”
洛清知道吴葭要说什么,将她打断:“这一点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或许以后还需要你帮忙。”
“阿清,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但我还是想要说,不管怎么样你千万不要冲动,毕竟,毕竟他们是有婚约的人,还有洛旸他夹在中间,你……”
“我知道!”洛清又一次打断吴葭,“这些我都考虑到了,你真的不用担心。”
“那要是他不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你不就空欢喜一场了么?那你还要继续等下去?你现在也老大不小,要还是一个人,洛旸他会干么?”
洛清皱着眉头把吴葭给推开,不耐烦了:“他不是我就继续找,我哥要是逼我我就滚回美国去,再说了,他说过要养我一辈子并且不会过多干涉我的人生,他要是说话不算话,后果他自己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呢?”我都已经把连如若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因为太疼了,太可怕了,你为什么还非要去找呢?
洛清并没有直接回答,双臂环住吴葭的腰,脸埋进她的肚子,这是她最脆弱时的样子,“我和你在泰国的时候,我分明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他,可是却没能抓住他;后来在斯德哥尔摩,我又看到了他,真的,那绝对是他,可是我还是没能抓住他。草草,现在他站在我面前啊,我知道他是谁啊,你要我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吴葭却还是那个问题:“要是他不是那个人,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
如果他不是,我也必须让他是。
——这个念头突然从脑子里蹦出来,洛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