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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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草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拽，希望对方不会因此太生气。又一次放血所产生的晕眩让她很想坐下来，哪怕现在脚边都是血，如果再对上他的怒火的话，她实在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稳稳地站着。
她脸色的苍白，阿修罗看在眼底。所以虽然被挑衅了，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并没有被激怒。
【人类的身躯，并不能多次放出血液。】阿修罗始终被火焰簇拥着浮在高处，俯视她时，他的眼睛微敛，黑羽一般的睫毛半遮半掩着眼里的神色，【勇敢的另一面是冲动，寂寞已经让你无法忍受了吗？】
这是要交流的迹象啊！夏草振奋了一下精神。
“虽然很软弱，但是的确难以忍受了。尤其是知道自己的身边的确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虽然一直以来没有对话过，但是想到你的确一直都在，有点开心啊！的确是被一直陪伴着：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其实并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她诚恳地对上他意味不明的视线，继续说道，“昨晚我对着你的树桩说过的，你听到了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突然间来到这里让我很惊慌，虽然时间一天天过去，但是对家的思念和孤身一人的寂寞，让我根本没办法释怀。”
“为什么是我？”
“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我离开我的家？”
“为什么我要一个人生活在这种地方？！甚至不能离开！”
如果没有阿修罗的出现，她不知道自己要忍受这种寂寞多久。现在他出现了，男女根本不重要，她希望他们能成为朋友，可以在这个荒芜无声的森林里相依相伴。
夏草心里想着，探询地看向阿修罗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无波无澜，就像所有的情绪在火焰中燃烧殆尽后的残骸。他在夏草的目光里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依然美丽。
【脆弱的人类啊，忍受不了寂寞的话，你要怎样在这里生活千年百年？不过，我记得，人类的寿命很短暂，很快就过去了。】
【你，会在寂寞中死去……】
他半旋过身，头微微扬起，似乎不想再看到她。泼墨似的长发如同流水一般，在火焰的波涛中，拂过他精致的脸庞。
这是想闹哪样？
她还没为他的“诅咒”而生气，他倒像是闹脾气一样，不想和她说话了？
脚边的血少了一些，夏草小心避开，走到另一边，也就是这时的阿修罗的面前。迎着他有些不悦的目光，夏草大大咧咧地扬眉一笑，道：“你刚才没有反驳我，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听到了？”
阿修罗紧紧地闭着他的嘴。
夏草忍不住笑出声，虽然更像是单方面的倾诉，但是……如果他愿意听的话，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阿修罗虽然没有直视夏草，但是不经意间，余光已经牢牢地锁住了她，包括她那个没有阴霾的笑容。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他联想到自己的母后，嘴边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冷笑，很快又将唇线抿成一直线。
“阿修罗，昨天没有来得及问你。我每次想见你，都只能用血召唤吗？”她苦恼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人类的血量是有限的啊，我现在感觉就很不好。”
你可以不召唤我的！阿修罗抿着唇，忍着没有说话，只发出一声冷哼。
“真的只能这样吗？”夏草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摸摸鼻子，无奈极了。
“那就没办法了，谁叫我想见你呢。”
金色的眼瞳迅速地一闪，阿修罗听见下面那个少女无奈又欢快的声音继续说道，仿佛他是她一个无理取闹的朋友，而她毫无办法，只能纵容。
“血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吧！”
“为了保持我的供血充足，一周内我顶多见你两次，好在即使不能召唤你，你也能听到我说话。”
“不过每天听我唠叨的话，你应该也会想和我说话吧？嘿嘿，抗议也没关系哦，因为抗议无效~”
…………
【人类。】
阿修罗突然开口，打断了夏草越说越有劲，堪称滔滔不绝的话。夏草疑问了一声，等他接着说。
【如果我的苏醒……】注定会毁灭这个世界，你会后悔吗？
以阿修罗的性格，他应该把话说全的，但是这一刻，他犹豫了：不过是一个寿命短暂的人类，因为寂寞而死已经足够惩罚她的愚昧了，何必对她说些她不会理解的事。生活在下界的人类，本来与天界就应该是永远不会交汇的。
【如果我的苏醒，是你的期待的话，不要后悔。】
夏草当然察觉到这句话里的变化，但她一点都不在意，她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的边缘，这让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于是，她脆生生地应下了：
“好！”
阿修罗鸦羽般的长睫毛一扇，金色的流光比火焰还要妖艳。
夏草看得一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刚才阿修罗轻轻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分外的复杂。但是那一眼，就像那火焰般的流光落在她心上。
这一次，阿修罗停留的时间比昨天长了。
夏草坐在树桩顶上，双脚轻轻地耷拉在树桩边上，一摇一晃，显示出她六月晴空一样明快的心情。她双手在身侧一撑，仰着头看天，天明明是阴霾的，却又好像印着火光。其实，那不是天空的颜色，而是金色火焰留在她眼底的痕迹。
“诶，阿修罗，如果以后我们可以出去的话，就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吧？虽然好像太贪心了，可是我还真想知道这个世界，和我的那个世界相比，有什么地方是一样的，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
“你认识路吗？到时候你来做导游吧！”
“我告诉你啊，导游可不是只要能认路就可以的啊，还要好口才，会讲故事，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啊啊啊，不行了，想到好吃的，我就想起我爸爸做的三杯鸡！其实我也会做，就是手艺没我爸爸那么好。”
“如果有机会我做给你吃啊！诶，等等，你那浮云般的身体，能吃东西吗？”
……
一边看着漫天乌云，一边说着有的没的，夏草却乐在其中。
真好啊……
她喟叹着，笑了。
知道她贴着树桩时说的话阿修罗可以听见，夏草就不再那么焦躁了。人体造血也是需要时间调养的，不能太急。其实幸好她是女孩子，毕竟女孩子总比男孩子习惯要流血，天生的素质。
一天一天过去，夏草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贴着树桩说声早安，有时候还要啰嗦几句昨天晚上做的好梦噩梦什么的。然后是每天必须的体育锻炼，绕森林跑，锻炼身体，也是锻炼身手。其他时间，大多还是围着树桩转。
有时候夏草觉得，下一次召唤阿修罗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看到他失态的样子。自从她知道他能听见她说的话后，貌似阿修罗同学就再也没办法睡懒觉了。不仅如此，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他的耳边都有只麻雀一样的人类在叽叽喳喳地说话，最可恶的是，他还不能叫她闭嘴。
每次想到这，夏草都会觉得忍俊不禁。
还不到七天，夏草的左手臂已经恢复如初了。完全没有一点伤痕，再仔细看也看不出曾经被两度咬破。
“我离正常人类好像越来越远了啊。”夏草拍拍坐着的树桩，笑眯眯地道，“这样的我，你真的觉得我会很短命吗？”
“我们打个商量吧！”
“这个世界上，就你和我两个人在这，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会有我们两个。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建立一段良好的社交关系呢？”
夏草摸了两把树桩，想象自己摸的少年的嫩脸蛋，笑得更甜美了。
“当然啦，朋友不是说是就是的，但是你看我那么喜欢说话，你就别闹脾气了，也多说两句吧。这样有来有往，才是正常的交流方式嘛！”
事实上，如果两个人里的某一个是话唠，这个道理就说不通了。
“你说是吗？”夏草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几步站到树桩顶上这块的中心地。“算算好几天没见你了，阿修罗你想我吗？”
“哗啦——”
血落在地上的声音。
天阴沉沉的，但不是白天的昏暗，而是迫近夜晚的昏沉。夏草挑在这个时间召唤阿修罗，一是想到这个日夜交界的时间，也许召唤阿修罗的时间可以延长；二是天快黑了，她也想过个有火照明的晚上。
金色的火焰沿着树桩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飘出，透过鲜血飘起的火焰则是大朵大朵的，从火焰冒出到凝成阿修罗的人形，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黑发金眸的少年不着丝缕，身材看着消瘦单薄，神情却是……
咦！没有生气？！
夏草极度讶异的目光似乎给了对方一种满足感，只见其本是冷淡到面无表情的脸上一个浅浅的微笑一闪而过，让夏草心下更加惊异了。
说是微笑，其实不过是眉头一抬，唇角一翘，阿修罗可是连眼神都没动过。
不过即使只是这样，夏草也从他这个细微的表情里发现了让她高兴的事：能够将心情没有掩盖地展现在她的面前，是不是就说明他对她少了些防备呢？
“阿修罗，好久不见啊。”
阿修罗轻轻一哼，这次真的是连表情都没动过。
夏草也不在意，提着裙子在树桩边上坐着，两条腿垂下来，非常闲适自然。她坐好了，还回过头朝着阿修罗招手：“阿修罗过来坐嘛，我们来聊天。”
阿修罗看着她自然而然向他招手的动作，身周的金色火焰轻轻地波动，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衬着她的微笑，温暖得比梦境还要让人沉醉。
夏草看到那些金色的火焰簇拥着姿容纤丽的少年飘过来，停在她的身侧。而少年的视线落在远方，并没有看她。夏草扫了一眼对方的下、身，少年的下半、身都在火焰的的掩盖下若隐若现，无声地一笑，扭过头看他看去的方向。
那边当然没有什么好风景，层层圈圈的枯枝败木如囚笼的栏杆，将这一方天地与世界隔绝。
这种风景，看多了人会压抑的。夏草心想，赶紧找个话题：
“阿修罗，你的火焰怎么是金色的？”
阿修罗眼风轻轻扫过少女，金色的眸光既清且艳。
【我阿修罗一族的人都拥有掌管火焰的能力，而王族的火焰是具有幻力的金色火焰……】
阿修罗的声音平稳地响起，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开口。
其实金色火焰对于夏草来说只是一点好奇，但是阿修罗会回答她这件事的意义比他的答案要让她欢喜得多。很配合嘛，有前途！她想了想，从他的回答中又提出个新问题。
“王族？唔，突然发现你的名字就是族名啊！你是阿修罗族的王吗？”其实这个问题也只是顺口，但是一问完，夏草立刻感觉到温度下降！
糟！她问错问题了！
阿修罗发出一阵冷笑，声音不符之前的平稳：
【真是好问题！】
不！我知道我错了！夏草欲哭无泪，真是乐极生悲啊。
【巫女背叛，全族战死。我是阿修罗族的最后一人，也是阿修罗族唯一的王族，除了我，还有谁能继承阿修罗王之名？！】
他的双手自然地一展，金色的火焰喷涌而起，扬起他黑瀑一般的长发。绚丽的金色火焰在他身后聚集、翻涌，犹如王者的披风拥抱他、保护他。还是那么纤细美丽的五官，还是那么雌雄难辨的身躯，可是这一刻，仿佛给他一副铠甲，他就能力战到死、杀无可杀。
之后夏草使出全身力气去安抚这位灭族之王，再寥寥问了几个问题，金色的火焰就燃尽了鲜血，携着阿修罗慢慢地消失了。
消失前火光产生的暗影落在少年的眉间，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黯然。
通往阿修罗内心的缝隙毫无预兆地暴、露出来，让夏草有些措手不及。她知道，这个缝隙的背后，是阿修罗百年封印沉睡于此的原因，也许还有更多。
夜已深沉，金色的光焰消去后世界归于黑暗。
可惜夏草今夜注定无眠了。
她一时想起阿修罗张手间燃起的绚丽火焰，一时想起当时他眉眼间的戾气横生，一时又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直到天亮了，她爬下树桩后才有困意袭来。
临睡前，她拍了拍树桩，沉默了片刻，还是直白地说了一句：
“我会陪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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