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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立冬新雪(大修,新内容) ...

  •   今年的寒气来得很早,立冬才将将过去,第一场新雪就洋洋洒洒飘白了大昌的所有亭台楼宇。
      荷香轻轻掀开挡风的棉布门帘,才刚打开一道小口,刺骨的寒风就呼呼往里灌,冻的她立即收回手拢在嘴前哈热气。
      四喜端着一个盖着方巾的木盘从里屋走出来,桃霜跟在后头,把帘子放下系好,以示他人不要入内打扰。
      荷香早已备好暖盘和食盒,与四喜一起动作轻巧又麻利地将木盘上的三个盛有姜汁撞奶的瓷碗分装入三个食盒中。
      屋外正飘着细密的雪花,三人系上连帽披风,撑开竹伞,一人提了一个食盒鱼贯而出,出了院子后朝不同的方向散去。

      余鸿思步履匆匆。
      自他决定在大昌落脚生根,上北城的南府拜访已经成了日常。
      南府是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随老爷南永昌的书卷气,宅中佳木葱郁,奇花争艳,石桥池沼,假山错落,清泉石上流。虽然时至冬日,院落中少了几抹热闹的绿意,但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也另有一番风味。
      余鸿思初入南府的时候,就被这精巧的布局惊艳。往后来时,他都是慢慢细品,发觉同一个宅子,四季天气的不同也能读出不同的味道。
      近段时间他来得很勤,几乎每隔一两日来一次,却再没了以前那种欣赏的心境。纷飞的雪花落在他肩上,他也没心思拂去,整颗心似被团冷火烧着,焦躁不安又带着丝丝寒意。
      “大姑爷又来了呀。”
      柔软的声音浅浅而出。这声音余鸿思再熟悉不过,可他的心还是猛跳一下,刹住了脚步。
      离他二十步远的走廊中,站着一位姿态雍容的年轻妇人,一张巴掌大的画了精致妆容的脸被毛茸茸的狐皮披肩遮去大半,露出笑盈盈的眼睛。
      “啊啊,是周姨娘啊……”余鸿思目光闪烁几下,面容有些僵硬,微微别过脸,“天气这么冷,周姨娘怎么不在屋里暖和?”
      周姨娘抬手掩唇轻轻笑道:“人老在屋里呆着,骨头都懒了。大姑爷来得巧,可有口福了,今日筝儿做了姜汁撞奶。也送来一碗给我驱寒,可惜还没入口就被笨手笨脚的丫鬟给打翻了。这不,我刚去厨房端了药来,打算去筝儿那请个罪呢。”
      余鸿思从以前就不大喜欢这位周姨娘。人是长得娇柔贤良,可说起话来却总是绕着弯,话中有话。
      南家的正室去得早,唯一的嫡长女南筝自幼体弱多病。南老太太为了给南家开枝散叶,左催右催终于在五年前给南永昌娶了一位姨娘。周姨娘的肚子很争气,嫁进来的头年就添了一对龙凤胎。
      母凭子贵,虽然她没正妻的名分,但整个南家就她一房姨娘,还不是将她当正妻看待,由她掌事。南筝平日里也是敬她如母,她一句“请罪”,反倒让旁人以为南筝对她摆起架子似的。
      余鸿思心中不愉,他看着周姨娘身后丫鬟托在食盘上的药汤碗,眸光闪了闪,面上浮起笑容:“周姨娘言重了,一家人哪有什么请罪之说,这点小事筝儿又怎会跟您置气。正好我要去找筝儿,这碗药我端去吧,天寒得很,周姨娘还是快些进屋暖和去,冻坏了身子可不好受。”
      “既然大姑爷都这么说了,我不受这个情倒是说不过去呢。”周姨娘抬手招了端药的丫鬟,“春兰,你跟着大姑爷去吧,小心别把药汤洒了。”
      余鸿思笑道:“周姨娘放心吧,事关筝儿的事我定会多留心。”
      周姨娘也笑:“知道你对筝儿好,甜蜜话就别在我跟前说了,要说也对正主说去。行了行了,快去吧,药凉了就更苦了。”
      “那我这便去了。”余鸿思微微一施礼,迈开步子朝南筝的闺房方向走去。春兰则落后他几步,小步跟在后头。
      谈话间,雪势小了许多,细碎的雪花被风卷动,缓缓飘飞。
      一直到余鸿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周姨娘都没再挪动半步。她抬手将吹乱的发挽到耳后,红唇轻启:“今年冬天冷得可真早呐,真是可怜人儿,也不知能不能扛过这个冬天。”
      话语轻轻,将她微微勾起的嘴角笼进一团飘渺白气中。

      余鸿思掀开厚重的棉帘,坐在外室修补衣服的荷香和桃霜一见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恭敬唤了声:“大姑爷安好。”
      余鸿思点头,虚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别吵醒了筝儿。”
      话音刚落,四喜便从里屋掀开帘子,行了一礼,欢喜道:“大姑爷安好。小姐刚醒,您可进屋来看看?”
      “这便醒了?”余鸿思卸下挡寒的裘皮披风后走进里屋,见南筝靠着床壁对他笑,一撩衣袍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南筝脸颊的温度。
      屋内烧着取暖的香炉,温度舒适温暖,可余鸿思的手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南筝微微泛白的脸颊和淡红的嘴唇将她秀美的容貌衬得更加楚楚动人,一双温润的双眸宛若秋水缓缓流淌,令余鸿思沉醉。
      南筝见余鸿思盯着她的脸不说话,面上显出一片绯红,低声问:“怎么不说话?我让四喜给我擦了些唇脂,是不是擦得有点多,看上去怪怪的?”
      那抹绯红又添了几分娇艳,纵然与南筝相识相恋多年,余鸿思见到她时仍不免有些心跳加速。她的脸庞就如同南府大宅一般,总能读出不一样的美来,让人深陷其中,回味、难忘。
      只是……
      余鸿思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指尖留恋于南筝光滑的皮肤,有些心疼问:“怎么不多歇息一会?”
      南筝顺势把手盖在余鸿思的手之上:“我睡觉一向浅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听见你的脚步声便醒了,要不又让你这大忙人在旁边等我醒。”
      余鸿思心中一阵甜意,无奈地叹口气:“比起你来,我等上一会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以前没发现你的耳朵这么灵,我还特意放轻了脚步,都让你给听见了。”
      “那是,不管在哪,有多少人,我都能听出你的声音。”南筝连连轻笑,带着小得意,还没笑几声,突然猛然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变的越发没有血色。
      余鸿思拍着南筝的背帮她顺气,边责备道:“起身了也不多添几件衣裳,你身子本来就弱,若再受风寒可如何是好?”
      “不、不碍事……”南筝用丝帕掩唇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抬眼瞧见一旁站着的春兰,“那可是端来给我喝的药?”
      余鸿思面容僵了僵,回道:“对,没错,我方才路过厨房正巧药汤煮好,便顺手带了来。”
      他转身伸手想端药汤碗,手悬在碗边迟迟不动,眸色如同黑沉沉的药汤。
      “鸿思?”
      南筝的声音仿若石子投入水中,余鸿思眸中波澜微起,端起药汤碗,回身笑得有些歉然:“我光想着端药,却忘了备些蜜饯带来……”
      南筝好笑地看他:“瞧你这记性,在朝中做事可万万不能如此哦。良药苦口,我都喝了这么多年,还会怕这点苦吗?啊,对了!屋里还温着一碗姜汁撞奶呢,喝完药取点润口就不苦了。”她伸手点住余鸿思蹙起额眉头,“所以别再紧着眉头好吗?”
      “嗯。”余鸿思捉住南筝的手轻啄了一下,舀起一勺药汤沾唇试试温度,而后送到南筝唇前,“喝药吧。”

      暮色将起,纷扬的大雪停了,南筝也再一次入眠。
      余鸿思走出南府大门时,迎面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车身宽大,通体黑色,无任何装裱的花式纹路,正是南永昌出行所乘的马车。
      马车稳稳停在南府大门前,随行的护卫先行下车,从门童那接过车凳放于车门前,才撩起门帘唤了声:“大人。”
      南永昌走下马车,他已经年近四十,仪表堂堂。身为大学士,他还兼任为皇子们授课一职,身上总带着淡淡的书香墨香。
      他抬头,与余鸿思的目光相触。
      余鸿思一僵,弯腰行了一礼,恭敬道:“大人安好。”
      南永昌冷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再也不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进府中。
      直到南府大门“吱呀”合上,余鸿思才长出一口气,有些懊恼自己没有算准时间,还是撞见了南永昌。
      他走出南府所在的巷子,走到候在巷子口的自己的马车旁。
      一上马车,余鸿思就毫无形象地斜靠在矮凳上。
      想起方才南永昌的态度,余鸿思皱起眉头,心中是窝火和不甘。他取出一方丝帕,擦拭掉嘴唇沾上的药苦和奶香。
      看着手中这条绣有清雅纹饰的丝帕,余鸿思的手紧了紧,眸中明暗交替,最终还是取出火折子点燃丝帕。
      他掀开窗帘,冷风灌进车内,将带着零星火光的灰烬吹散。
      随后,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朝车夫下令:“去锦海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立冬新雪(大修,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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