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醐瞳之来个妖怪女友》苏木景

1、第一章 血夜

　　十一月的建泽市，虽没有巍巍大风的凛冽，但却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干冷，让置身其中的人感觉到丝丝的窒息，夜风如刀，割削着每一个还在屋外游荡的生灵，那些四季常绿的行道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路灯下幽深的树影摇晃似乎骇人的魑魅魍魉，夜，很是迷魅，唯一躁动不安的，是那些不知收敛的魂灵。
　　几乎是所有人，此刻都蜷缩在被窝享受着暖气，是的，几乎是所有，却总有几个例外，比如说，一个货车司机。
　　当女孩终于受不了翻身起床的时候，一边的夜光时钟显示现在时间刚好是两点整，“啊——”她抓狂的叫了一声，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她的家住在一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修建的三层小楼里，白天下面是个菜市场，晚上没人的时候便用来作为临时的停车场，如此一来，便总是会有一些车辆进出的响动，幸好这些都是短暂的小心的，所以这里的居民也没有太多的抱怨，除了这一次。
　　“这人有毛病么！”女孩咒骂了一声，愤愤的看着楼下一辆正亮着车灯的货车，耳边是已经持续了至少五六分钟的喇叭声，货车司机不知怎么回事，似乎一直在摁着喇叭，刺耳的声音在这样寂静寒冷的夜晚里显得过于突兀，划破了夜的浓稠，让人烦躁不安。
　　其他的居民应该也是在抱怨着，但却又抱着侥幸心理，马上就会停的，他们这么想着，依旧贪恋着屋内的温暖，让自己的耐心劝慰自己的惰性。只有女孩，她皱了皱眉，拿起自己的手电，“明早还有朝会，偏生还不让睡个好觉。”她抱怨着下了楼。
　　现在的夜里，怕是只有几摄氏度了吧，女孩棉厚的睡衣依然抵挡不住寒意的侵袭，它们无孔不入，钻进女孩的每一处关节，冰冷丝丝入骨。
　　“妈呀，这什么味。”女孩哆嗦着走到车前，车灯太闪耀让她反而看不清货车里的情况，只是能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怪味，腻腻的，似乎不是汽油的闷味。
　　“司机，司机！在么，吵死了！”女孩一边走近一边大叫着，她拍了拍自己冻僵的脸，抿着嘴，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然而被冻白了的脸色却没有因此得到缓解，“喂，司……啊！”女孩忽然尖叫了起来，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她用双手想让自己向后挪开一些，却因为实在没有力气，始终在原地动不了，手电早已滚到了一边，那有些暖黄色夹杂在其中的白色灯柱，在几经旋转之后照在了旁边一辆小车的轮胎上，女孩的脸色因为惊吓而更加的发白，她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货车，虽然没有光，但她方才所看到的场景，怕是这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了。
　　那是如何满满的一窗血啊！血红的颜色占据了货车的整个前窗，粘稠的液体尚未凝结，还不断的在玻璃上缓慢的流动，在这一片血色中，司机睁大眼睛的脑袋歪斜着倒在方向盘上，早已没有生气的眼眸看着前方，死死的盯着出现在面前的女孩，而从车窗依稀望得到的半截身子，就仿佛被野兽的利爪掏过，女孩甚至看见了挂在一边的肠子。
　　空气中还叫嚣着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像是司机撕心裂肺的鸣叫，悲哀且凄迷。
　　“呕……”血腥味越来越浓，惊恐十足的女孩受不了吐了出来，周围的人家因为她方才的尖叫也终于按捺不住，她看着渐渐亮起的灯光，最后终于安心的晕了过去。
　　警察来的很快，十五分钟以后，这里已被黄色的警戒线隔离开来了，有些好奇的居民完全没有了睡意，借助着自家住房的地理优势，在窗台上好奇的向下望着，甚至还动用了望远镜，好吧，死亡是敌不过好奇的，更何况，死亡的是他人，好奇的是自己。
　　“唔，真是重口味，大半夜的搞这么血腥，不管从哪方面都睡不好了吧。”季蓓然站在货车车门前，看了看里面，又转头看了看还在一边发抖的少女，“但愿这孩子没被吓得太惨。”她撩了撩头发，耸着肩。
　　季蓓然是重案组三组的队长，一米七六的个子，刚好披肩长度的头发，身材纤细，当然这是看上去而已，警察局的女人，谁没有两把刷子，更何况还是带着一帮男人跑现场的季蓓然，更是有些手段和本事。
　　她用手电仔细观察了现场，看了看周围各自忙碌的人，抽个小空走到警戒线外，“怎么样，看清楚了么？”她站在不远处一个少女身边，低声问道，眼神观察附近，确认应该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
　　“还是一样，没有邪气，不是鬼怪所为。”颜醐一边回答着，一边取下眼镜，她似乎是个极其怕冷的人，身上裹得严严实实，长长的头发充当了围巾的角色，这样大概的看来，她一头长发放下来的长度大概会到腿上，从大衣的兜里掏出一个香水瓶，她对着眼镜右边镜片喷了几下，才用纸巾一擦重新戴上，然后疲倦的打了个呵欠，没有再说话。
　　“小颜，又给季队当司机啊。”远处一个警员走过来，笑嘻嘻的看着两人调侃道，听他的口气，颜醐应该是现场的常客了，作为司机的角色。
　　“嗯，我姐的驾照在关键时候总是找不到。”颜醐双手一摊，配合着用了很无奈又带着鄙视的语气。
　　“哈，季队不仅办案子像个男人，连生活习惯也都很男人的，她在办公室也常丢东西……哎哟，季队你别打，我不说了，我走我走……”警员好不容易调侃了季蓓然几句，最终还是被她赶走了。
　　颜醐弯了弯嘴角，冲着季蓓然小声道：“多亏了你这样的性格，我这借口才能用到现在。”
　　季蓓然耸耸肩，不置可否，管他呢，好用就行。
　　找不着驾照根本就是个借口，是季蓓然带着颜醐来现场的借口。
　　感觉到迎面吹来的风过于寒冷，还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的确让人不好受。颜醐对着手呵了几口气，她紧了紧大衣领子，“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我还有课呢。”
　　“嗯，好的，随便把车开回去，看这情况我这几天很难回家了，你自己小心点啊。”季蓓然点点头，笑着看了颜醐一眼，就又往警戒线内走去，她背对着冲颜醐挥着手，眼神却专注的看着前面，一旦开始工作，季蓓然绝对不会丢三落四的。
　　知道她拼命三郎的个性，颜醐歪了歪头就自己开了车回去，她一路看着灯火霓虹，只觉得这个城市诡谲冰冷，哪里生哪里死，哪里存哪里灭，都不过是一瞬，眨眼之间，灰飞烟灭，没有永恒，只有变迁。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无情和疏离，能依靠的到底是什么？那些转瞬即逝的灯光，只是自己的擦肩而过，浮光掠影，远的像是渐渐看不清楚的星辰。
　　回到家时，已是快三点了，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家中的暖气瞬间包裹了颜醐，让她略微冻僵的手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她转身将包裹着自己的大衣脱下，而围在脖际的头发也被束了起来，这才露出了她年轻迷人的容颜。
　　颜醐的确是一个标准的美人，瓜子型的脸，有着令无数女生嫉妒抓狂的小巧尖下巴，细细的柳叶眉，含着东方少女特有的纤细和敏感，漂亮的鼻和完美的唇，然而这些并不是重点，颜醐脸上最出奇引人的，是她那双似乎能勾人魂魄的眼眸，这并不是说她眼睛是如何的魅惑与多情，相反，她的眼神单纯和简单，甚至可以说平淡低调，但这样的眼神却正好适合了她眼眸的颜色，那种浅浅的淡淡的浅棕色，以及雪青色。
　　是的，颜醐左右眼眸颜色并不相同，她右边的眼眸是浅棕色的，而左边的眼眸却是雪青色，那种淡淡的紫色让她看上去有些忧郁，给了她几分诗情画意在里面，就像烟雨江南小巷中偶然邂逅的丁香花，你会感叹于她的灵动和空灵，惊叹她不可多得的美，却因为雨帘的缘故，又始终不能真切的感觉到这是什么美，心里会痒痒的，朦胧最美，不是么。
　　颜醐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夜里安静的房间，季蓓然回家的时间总是很混乱，而颜醐平时也是住校的，所以这里一直都很安静，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
　　她轻轻的走到最里面房间的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在自己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她打开了门，却没有进去，只是将脑袋探向里面，屋里唯一的亮光来自于床头那枚小荧光灯，微弱的银色光线看上去很温柔，让床上熟睡这的人也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银粉色，屋内很是静谧，甚至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晚安，妈妈。”颜醐低声说了一句，又轻轻的将门合上。
　　伴随着门的又一次关闭，旁边的日历微微的飞动了几下，在依稀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十一月的那一页上，有三个日期被划上了一个大大的叉，红色的笔触就仿佛今晚另一端潺潺流动的鲜血。
　　再一次睁眼的时候，耳边订好的手机闹铃正歇斯底里的叫嚣着，颜醐不得不挣扎着爬起来，这会已经九点半了，还好她上午没课，才允许她可以这么悠闲。她坐在床边发了几分钟的呆，看着窗外悠悠蓝天白云，觉得几个小时前自己的所见就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啊，都忘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就走到母亲的房间，此时屋内的人还是昨晚的模样，神情安详的沉睡着，颜醐先走到母亲面前看了看，又左右整理了一番，最后才走到日历面前，用红色的麦克笔在昨天的日期上，用力的大大的画了个叉。
　　一个月内，这是第四个了。
　　因为已经过了上班上学高峰期，公交车上的人很少，颜醐随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虽然是才起床，但她还是不停的打着哈欠，她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无意识的绕着自己长长的头发，她的发质还不错，在这样一绕一弄之间，头发上流光婉转，倒真像一匹上好的丝绸。
　　公交车的路途是漫长的，颜醐都几乎快要打瞌睡了，她困倦的眼皮终于不听倔强主人的命令快要合上，却又随着公交车上机械的报站声重新睁开。
　　这里，便是昨晚现场附近了，颜醐透过车窗看着，还能看见一点点现场的角落，明黄色的警戒线依旧拉着，周围是些无知好奇的路人，不住的探着脑袋向里面望去，渴望能够窥其一二。
　　颜醐在这里下了车，她慢慢的走向那群人聚集的地方，心里祈祷着季蓓然千万不要在这里，要不然自己要怎么和她解释？颜醐不敢太往里面走，只是站在人群外面，一米六的身材在女孩子中不算矮，但对于踮脚张望的围观者来说，绝对不算高。她只能透过人群的缝隙向里面望着，她伸手蒙住了自己右边的眼睛，睁大左眼四下望了望，在确定昨晚真的没有看错之后，才放心的又离开。
　　倒不是她对自己缺乏信心，也不是说昨晚是在应付了事，只是她觉得这事的确阴险诡异的很，怎么看都像是鬼怪所为，偏巧现场却没有一丝鬼怪存在的痕迹，这让她心里有点犯哽。
　　不过，既然真的与鬼怪无关，那么接下来的事便和她没关系了，颜醐将垮下去的书包带重新拉了上来，顺着人行道向前走出，在这里下车不过是心理不安作祟，前面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地，还好，距离这里也不过一站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