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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番外·心疾 ...
到了祭天的年份,章舜卿是首相,理所当然要担大礼使的。
他是最怕要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跑到青宫去的,但是天不遂人愿。青宫那边出了不小的岔子,需要尚书台有能担事的人去看看,偏偏不巧的是礼部侍郎坠了马,尚书又病着,事关三年一次的郊祭,不是特别敢惊动皇帝陛下,上给天子的奏疏都极尽春秋曲笔的委婉,几个宰执压着压着,不知怎么就把事情压到了他的案头上。
章舜卿咬了咬牙看了眼外面还在飘的雪珠子,早上进宫前就让章礼回府去牵两匹马来宫门前候着。
震泽章氏儒礼传家,前代章献肃公起初便是以太常博士跻身朝堂,以礼法上的渊博见地收到了昭帝赏识。章舜卿幼承庭训,虽然宦海平波卅载,又是浸淫台省冗务多年,但礼法的家学从没放下。
区区一个圜丘郊祭的仪典于他根本不算什么,哪怕天子说要上泰山封禅他都能有理有条地准备妥当。倒是在这样风雪萧索的天里骑马大老远跑到洛阳城郊更让他难受一些,一路上冷着脸有一句没一句地挤兑,尖刻冷硬得叫主管青宫这边的那些礼部和太常礼院的一众官员大为惶恐,总有一种祭天完了之后,这位相爷有意要自己这伙人通通回老家种红薯的感觉。
待到把青宫的一切收拾停当,章舜卿已经绕着偌大青宫走了两圈多,坐下来喝了碗热茶之后明显觉得有点虚,就让章礼去弄辆马车来。
青宫在荒郊野外的,临时找来的马车自然是不如他自己的马车宽敞舒适,但是聊胜于无,临上车前还把青宫那边那些人说了一通,大有青宫这边如果再出一点岔子,本相现在就让你们全都去岭南监酒税的气势,把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员说得头都不敢抬,他才稍稍解气了一点,笼紧了黑貂斗篷自顾自上了马车。
之前骑马的时候好像是受了风,脑仁里一阵阵地痛,章舜卿靠在马车里假寐,车进了洛阳城,他忽然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章礼看了一眼天色,估了个时辰,车里的家主沉吟了片刻,说:“既然快放衙了,就让元随们先回去,我们顺路去一趟折冲都尉府罢。”顿了顿又吩咐道:“别把车停在太显眼的地方。”
章礼和章仪一样,也是自幼就跟在家主身边的,多少也知道一些段殊和自家相爷的事情,闻言嘿嘿笑了笑,本想说这不是相府的车,不必那么小心,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这一句嘴。
过了片刻,章舜卿用两根手指拈着车窗帘角慢慢地掀开了些,章礼挑的地方很好,一眼就能看见折冲都尉府的大门,他靠在车里看了一会儿,有冷风吹进来,不过车里是摆了炭盆的,就没有把帘子放下。
然后他看见段殊走出来,但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手臂环在一个面相很斯文俊秀的年轻人肩上,头靠在人家肩上,说了些什么,又很爽朗的笑起来。
章舜卿惊得险些站起身,但车厢只有那么高,一个成年男人本就是站不起来的,何况他一瞬间惊怒太过,眼前蓦地发黑,被排山倒海的晕眩感一下子掀了回去。心脏的搏动非常不规律,晕眩感一层叠着一层,刺激得他胃脘里也一阵难受,说不清是恶心还是痉挛,可拈着车帘的手还是没放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段殊和那个年轻人,开始心悸。
章礼也看见了段殊,轻轻地向车里说:“相爷,是段公子。”
然后他又看见了和段殊勾肩搭背的那个年轻人,吃了一惊,说:“相爷,段公子那是——”
章舜卿轻轻地应了声:“看见了。”
相府的大管事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就安静地拢手坐着,看看段殊,又回头看看马车车厢上那层厚厚的帘子。
章舜卿用力地喘息了几下,用手按住了心口,掌心底下传来的搏动频率快得毫无章法,又有些轻浮,一点都不稳重,那种晕眩缠得他有些透不过气,但是另一只手还是很坚定地撩着车帘子,看着段殊揽着那个斯文的年轻人向另一个方向走了,直到目力所及再也看不见。
慢慢地松开了车帘的时候手几乎是颓然的落回了身侧,他按着心口,有些吃力地伸了伸身子,复坐正了,在光线偏暗的马车里,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章礼见段殊走了都要两刻钟了,不无担忧地问了一声:“相爷?”
车帘后传来一个轻而平稳的声音:“回府。”
从折冲都尉府到相府的路并不太长,章礼跳下车,看见章仪已经领了人迎在门前,照旧像往常一样和章仪在那里站着,但家主并未像往日那样挑帘下来,章仪不解地看了看章礼,章礼一时间也跟他说不清楚,示意他再等等。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章礼就和章仪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唤道:“相爷,到了。”
他说完这一句,默数了十下,更上前一步,踏在了车辕上,掀开车帘询问:“相爷?”
章舜卿仍旧用一只手按着心口,近乎是蜷在在车厢一角,被外间的光一刺,才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眼睛来,看了他好一会儿方开口道:“章……礼?扶我……”
章礼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凑过去把章舜卿扶了出来,一面叫章仪搭把手,两个人一道把家主从车上架了下来。
脚踏实地的时候未消的晕眩感和胃里的不适陡然加重,章舜卿由着他们俩架着,示意在原地站一会儿,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才觉得好了点,无力但是态度坚决地挥开了他们俩,开始自己迈步。章礼和章仪忙小心翼翼地凑在家主身侧,生怕家主走自家府门前的台阶的时候都会一脚踩空摔倒。
章舜卿的嘴唇苍白的厉害,精神却比刚才好了点,停下步子左右看看,倒还有余力打趣:“你们两个做什么这个样子,本相还没七老八十呢。只不过是就累着了,又受了点风。”
章仪忙接口道:“相爷,是不是要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章舜卿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吩咐道:“没什么的,不必兴师动众……哦,你去吩咐厨下,煎一帖养心汤来。”
晚间段殊回去的时候就觉得章礼章仪看他的眼神不太对,他摸了摸脸有些不知所措,晃到书房竟扑了个空,章仪才慢吞吞地告诉他:“相爷身子不适,回房歇下了。”
章舜卿一贯作息严谨恪己自律,如果只是有些不舒服,都不会那么早回房里,至多靠在书房的软榻上看书。段殊听了这句心里一紧,扭头就往章舜卿卧房里去。
已经褪了朱衣解了玉冠的男人靠在床头,端着一碗养心汤小口小口地啜着,见他进来,神色只是淡淡的,连话都没说一句。段殊觉得有些不对,就径自走到对方床边坐下,颇为关切地问:“先生哪里不舒服?歇得这么早,可用过饭了么?如果身体不舒服,更要注意饮食,哪怕没有胃口,多少也该吃一些。”
他的倩臣先生看了他一眼,低头呷了口养心汤说:“没什么。早些时候去了趟青宫,骑马的时候受了风……倒是你今天回来得晚了。”
段殊笑嘻嘻地往前凑了凑:“我有正经事要办,怎么,先生惦记我了?”
“跟你一道去办事的那个年轻人长得不错。”章舜卿微微地笑了笑,像是嘲讽,又带了点苦意,语气很平静,却像是天降流火把段殊砸了个踉跄:“先生怎么,怎么看见了……”
章舜卿垂了眼,抿了一口养心汤。他神气里颇有些苍白虚羸的意思,但举手投足间的斯文风雅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喝药也像是在品梅花新雪泡开的小龙团,待把那口汤药咽下了,才不紧不慢地道:“本相从青宫回来,本想顺路接你放衙,就看见了。”说着语气更加平静了,波澜不兴得仿佛黑云压城:“看你春风得意,当下也没忍心叫你。”
段殊闻言一惊,细细打量着爱人的神色,自风平浪静底下瞅出了没顶的波涛汹涌,连忙握住了对方修长白皙的手掌:“不是的……先生听我解释,那个,那个是聆风阁的少东家。你知道吧,就是那斫琴名家吴大师的聆风阁……这不是你生辰将近么?我这几日一直在跟那小吴少东套交道,看他能不能把他们那儿的镇店之宝卖给我。”
章舜卿从他开始说话,便含了一口养心汤在嘴里,待他说完,才慢条斯理地把嘴里含着的养心汤咽下去,喉结动了一下,发出一点点很细微的吞咽的声音,却还是垂着眼,并不作声。
这是还不过关的意思。段殊心领神会,越发着急起来,举着手就赌咒发誓起来:“倩臣先生,我真的不是——我若是对别人有什么心思,就叫天雷殛了我!”
这句话说得有点狠了,章舜卿终于挑了挑眉梢,很平和地说:“本相没说不信你……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你我之间又岂止呵。”
段殊听出话头不对,他觉得章舜卿的眉梢挑起来就好像是雁翎刀刀尖抬起来正对着他,还没放下的手又举了起来,正寻思着还有什么比天打雷劈更毒的毒誓,他的倩臣先生却款款地将他的手按下了:“好了好了,本相是有事情要与你说。”
这句话叫段殊越发地心里七上八下起来,握住他年长恋人的手正要说什么,章舜卿便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慢慢地道:“本相想了许多事情。伯异,你和那个斯文的年轻人在一起看起来很般配,挺好的。年轻人果然还要跟年轻人在一块儿,本相的年纪,说一句冒犯的话,给你当爹都足够了,到底还是……不合适的。”
段殊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心说只不过是喝了两杯酒,一个不小心和人家过分亲昵了些,怎么就叫自家媳妇给逮了个正着,委实是倒霉到了极点,没想到就这么着,连不合适都冒了出来,连忙指天誓地表明自己绝无二心,就差没在对方床前跪下。
但他的倩臣先生还是一副安静又坦然的意思,一点也不像是生气了或是吃味了,只是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对他招了招手,又把手里那个越窑青瓷莲纹碗盏并里面剩的小半碗养心汤给他看:“这些日子,你没少见本相喝这个,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不是……养心汤么?”段殊还特地看了一眼,这东西章舜卿喝得颇为频繁的,但这样的问法势必是有深意和后文他,他颇有些拿捏不住。
这个男人的心思他从来都拿捏不住,别说拿捏,就连揣摩一二都勉强。
章舜卿并未挑剔他的回答,而是点了点头,竖起一根修长尖尖的手指点了点心口:“本相七岁的时候便随家祖献肃公入洛阳,蒙恩擢为皇子侍读,算来都有三十载了。可有一件事,本相从来,从来没有在这个洛阳城里向别人说过。”
他这话说得颇有些郑重其事的意思,眼神却竟温存柔软了起来,越发让段殊心下惴惴,千军万马前他都能面不改色开弓拉弦连珠箭直取敌将,可章舜卿这样温柔坦诚地看着他,居然叫他惊惶地不知所措。
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珍逾性命的的东西一样,心里最重的那一块还没被剜去,便已经开始空得发痛。
他更用力地握着对方的手,可能力道有些大了,他看到他的倩臣先生蹙了蹙眉头,但这样也没能让他把这样温柔坦诚得,仿佛诀别一样的神情收敛哪怕一点,段殊心里怕得要死,一把就把他的恋人揉进了怀里,对方手里还端着的那只越窑青瓷莲纹碗盏里,残余的那些养心汤一下子全洒在了他的臂膀上,洇湿了一片。
青年的怀抱暖实得烫人,一下子就驱开了深冬的雪气,章舜卿仍旧稳稳地捏着那只青瓷盏,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段殊的脊背,用含笑的柔软语调说:“做什么这样子?”
那个笑容有点模糊开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额头抵在了段殊肩上,徐徐地道:“本相先天心脉有疾。刚才看见你和那个年轻人搂着出来的时候,心血亏虚,神不归经,惊悸之下,差点连马车都下不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音里带了些微不易察觉的轻颤,段殊极敏锐地听出来了,一颗心在腔子里跳得快要蹦出来,惊痛之下更用力地搂紧了怀中男人有些单薄的肩背:“是我错了……先生你别吓我……怎么会这样,可叫大夫看过了么!”
章舜卿垂下眼,慢条斯理却很坚定地把他推开了,重又靠回床头,搁下手里得碗盏,温柔地笑着说:“跟你说真的呢,那个吴家少东是不错的。我呢,年纪大了,还有这样的毛病,你就是死心塌地地守着我,又能守多久呢?”
就像是被雷霆震碎了耳膜,在不知道是很长还是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段殊都根本听不见任何声响,刚才章舜卿对他说什么“心血亏虚神不归经”的时候他还似懂非懂,现在却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是怎样的感觉。左边胸腔里那块血肉就像是被人掏出来用力挤碎了再硬塞了回去,他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几乎是哽咽着道:“倩臣先生你别吓我!先生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我,我真的不知道,先生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请御医来!”
章舜卿微微眯眼,摸了摸他的发顶,嘴角似乎翘了一下,又蓦地一阵咳嗽,抬手去掩着。待到咳定了,便仍旧用那种温柔含笑的语调低声道:“呐,本相七岁就出入宫禁了,御医管什么用?医者不能医将死之人,伯异,你还年轻……”
“宫中御医看不好,就去请神医杜衍,杜衍看不好,总还有医术更高明的人。”段殊蓦地抬起头来抹了抹眼睛,露出了乎狰狞的颜色来,垂死挣扎一般望向他年长的恋人:“实在看不好,我也陪着先生。倘若先生当真、当真撒手去了,我绝不叫先生一个人上路就是。”
他这话说得太坚毅,分明只是平平地叙述,却好像用石锤铁钉一字字钉死了的,章舜卿看着他深褐色的眼睛,原本真的不甚康健的心脉便陡然急促地悸动起来,熟悉得不适感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心口。这个动作落尽段殊却是另一重意味,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怕过,甚至不敢去抓章舜卿的手腕,只是抓着袖口,用近乎哭泣一样的声音喊了声“先生!”
章舜卿看着他,终于再也绷不住笑,先是弯起了嘴角,然后就笑出了声来,越笑越厉害,几乎要滚进段殊怀里去。
段殊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眼角还是湿得,怔怔地看着本朝第一儒礼名家蹭着他笑得半点风仪都无,待回过味来,面色一下子就青了。
那作弄了他的人还殊不畏死,笑得气都喘不上,竟还有余力拍了拍他的头:“好,嗯,表现不错……哈哈哈哈哈……这次就原谅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段殊一把按住了章舜卿的肩膀,把他按平在了床上。
“……诶……你做什么——!”
“反正你个老妖孽自觉命不久矣了,本将军送!你!一!程!”
“等等……!”
“奶奶的,今晚不让你哭着叫我相公我跟你姓!!!”
“相、相公?那是什么——唉!你,你轻点……”
“轻点?哼哼……”
是夜战况激烈自不消说,待到云停雨歇的当口,章舜卿早就半昏了过去,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段殊也餍足得连眼皮都不想抬,却想起什么,伸手搂过章舜卿低低地叫了两声“倩臣先生”。
章舜卿隐约听见了,可方才过度使用了的嗓子又痛又哑,原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索性懒得理他。却听段殊忽然就像是做了噩梦一下,唰地坐起身来,按住了他一把摸在心口上,感受到掌心底下那块血肉尚在以正常的频率律动,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样的动静有些大了。章舜卿费力的掀了掀眼皮,懒懒地应道:“还没死呢……不过快了。早晚,早晚本相要交待在你这个小混账床上!”
段殊一把把他揉进了怀里,用认真得带了些哀求的语气说:“倩臣先生,下次千万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我真的要被你吓死的,吓死了我你得多舍不得啊?”
章舜卿眼皮沉得睁不开,哼了一声当做默认。
青年却不依不饶地问着:“还有,你的心脉有疾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御医仔细看过没有?之前为什么从来都不对我说?”
被追问的那个艰难地翻身向里,轻声嘀咕道:“困死了,明儿再跟你说……”
段殊不愿就此罢休,执意追询道:“不行,你一定得跟我说清楚,刚才叫你你不理我,真的快要吓死我了,我还当你……还当你……”
章舜卿沉默了一会儿,只默默地向他怀里靠了靠:“骗你的……小病而已。心血亏虚,心神不宁证。思虑过度,惊悸不眠……死不了人的。”
……
五日后,章舜卿照例放衙回府,吃晚膳的时候,眼见着菜上齐了,便朝段殊勾了勾指头。段殊从善如流地凑过去,章舜卿猛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用心平气和得让人发怵的语调款款说道,“再让本相在吃不管哪顿饭的时候,看到灵芝猪心汤,本相立刻,马上,就休了你,明白没有?”
啦啦啦,群内投票得出的结论是元旦要看副cp恩爱番外于是默默码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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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番外·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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