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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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握紧了又松开，景皓慢慢地走到他皇叔身边，借着灯光仔细看着那点隐没在男人鬓角的银丝，怔忪地在心里盘算着对方的年庚，近乎沮丧的发现——他竟是记不清。
但总还知道，他叔父是在他登基后才行的冠礼，至今年未足而立。
年轻的天子咬着唇踟蹰再三，终于垂下了一直强硬梗着的脖颈：“皇叔，朕知道错了。”
景颐修长的手指搭在鼻梁两侧按着，左手虚托住了右手手肘，背微弓着，只看着都能觉出他的疲惫来：“皓儿，皇叔一直都对你寄予厚望，认为你是难得的明君之器。你自幼聪敏，文武双全，胆略气魄无一不佳，倘若毁在了任性妄为刚愎自用之下，臣于九泉之下，当无颜谒见先帝。”
景皓听他语调哀切，连忙道：“朕真的知错了，朕也知道皇叔都是为了朕好，任性妄为私自出京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景颐放下了手十分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是陛下自己说的，君无戏言。”
“朕为天子，自当一言九鼎！”景皓连忙端正了神情，极认真地应了。
“既然如此，此事就此揭过。陛下一路劳顿，今晚早些歇下，过两天，由那二百龙骧卫护送陛下回京。”景颐端了茶盏轻抿了一口，总算带了点笑意：“出来了这么许久，陛下该玩够了罢。”
景皓一下子苦了脸，景颐仍旧看着他，嘴角那点笑意慢慢冷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上，转过脸看着房里挂着的那幅李营丘的《茂林远岫图》，并不说话。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景皓觉得他皇叔大概又生起气来，连忙想要安抚——他是当真不愿就这么回去。
“皇叔……”少年的声音哀哀的带些低三下四和恳求的味道，他试探着从后面搂住了他叔父的腰，然后慢慢地把上身贴到了对方背上，下巴颏在人家肩窝里轻轻蹭着，都不敢有太大动静。
他的皇叔发间有沐发用的香草留下的香气，不是薰衣时用的沉水香，倒更像是杜蘅或者某种兰花，他说不上来，但很喜欢，于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沉水香气太馥郁堂皇，沉厚得一点都不私密，连宫中负责扫洒的宦官都知道摄政王殿下惯来爱用沉香薰衣，而他叔父发间的香气，却只有很少的人才会闻过。
这样想着就更觉得心中欣悦，又生生压抑着不敢表现出来，少年垂了眼不动声色地把双臂又收紧了一些，感受到被他拥住的腰背明显绷直了才稍松了力道。
大齐的天子用一种撒娇般略带粘腻鼻音恳求道：“没有下次，朕答应皇叔了，这般轻佻的举动绝没有下次。可这次，难得朕已经出来了，皇叔就真的不能让朕好好看一眼这宫城之外么？朕这一辈子，恐怕也只这一次啊……”
景颐挑了半边眉梢，少年人阳气旺盛，贴上来的身体暖热得好像现在不是仲秋而是伏夏，隔着厚缎夹层的外袍捂在他背上，和那带点软腻的鼻音一起捂得他心都软了。
忍不住就切了切后槽牙，一直以来都是因为太心软太骄纵他，自家这个侄儿才越发不成个样子，这一回不论他怎么撒娇卖好，都绝不能依他！
翌日宋游起身后被告知，摄政王病愈，要求车队整理行装加紧动身，将这几日耽搁下的行程赶回来。他心知应是天子有了消息，洗漱整装后便往景颐如今下榻的府邸去。
见到景颐时他正端着盏养胃的紫苏饮子小口啜着，身后除了往日侍立的明喜外还多了个人，温和地叫宋游坐下边让人再端了盏紫苏饮子来，款款地道：“与归兄今日来的早，可是有何要事么？”
边说着就做了个摆手的姿势，连同明喜在内的侍者便纷纷退下了，唯独他身后另一个人还是站着。
宋游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穿着龙骧卫的衣甲锦披，按着鲨鱼皮鞘鎏金柄的制式腰刀，身量挺拔并不算矮，但在壮硕闻名的龙骧卫中也确实算不上高大，还有些瘦弱了。赤缨金盔的盔檐压得格外低，看不见脸，只露出个倒很俊秀精致的下巴颏儿来。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毕竟是景颐带在身边的人，他没什么立场多过问，便仍旧向着他小舅子道：“一早就听到了殿下传令准备启程的消息，怎么，陛下找到了么？”
景颐的面色渐渐地有些古怪起来，不语良久，末了长长地叹了口气：“要瞒你一路定是瞒不过的，陛下……确实找着了。”
他说完这句就抿紧了唇，宋游正疑惑，就听到了一声有点耳熟的笑。可当朝摄政王殿下的脸色几乎是哭笑不得的，并不像是能笑得这么爽朗的样子，他便望向了自家小舅子身后的那个龙骧卫，嘴角果然是带着笑的。
——吴思德手下调教出来的人，怎么会恁的没规矩？
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那人已经自己摘下了头盔，鬓角没有挽进发髻里的几缕乱发贴在脸颊上，越发显得俊美而英气勃勃，笑着道：“怎么样皇叔，朕就说么，哪怕是宋先生都认不出来的。”
景颐苦笑着摇头，不搭话，垂了头径自去喝碗里的紫苏饮子。景皓站在他身后，正好能看见一小截白得剔透的后颈从他皇叔深黑色的衣袍里露出来，叫他抱着金盔愣愣地看着，竟忘了乔装成功的得意，便也错过了宋游惊恐万状的神情。
直听到椅子腿与地面的青砖摩擦的刺耳声响伴随着衣袍撩动的动静，他才缓过神来，便见宋游掀了下摆跪在地上，叩首如仪：“臣叩见陛下！请陛下恕臣眼拙，竟未能认出天颜……”
“好了好了，宋先生不必如此，请平身吧。”景皓笑着挥了挥手，抱着金盔绕到他皇叔身边坐下，揉了揉后颈道：“这些时日以来，叫宋先生担心了。是朕行事轻佻，思虑不周，回头朕自会修书往洛阳，向章先生致歉。”
宋游才站起身来，听到修书二字，忍不住抬头望了景颐一眼，眼里半是惊疑半是责备，不料景颐垂了眼并不理他，反倒叫景皓看去了，年轻的天子便轻咳了一声：“宋先生，朕决意扮作皇叔近卫，随尔等前往新州，先生可有什么异议么？”
“臣请陛下三思！”宋游提起了衣摆再度跪下身：“陛下万金之体，岂可犯险？”说着便狠狠去瞪天子身边坐着的摄政王，不想被他瞪着的人只给他满脸的无可奈何，更索性把眼别开了，好像西边那扇雕花窗棱上真的开出了朵花来一样。
好嘛，这是已经败下阵来实在拗不过的意思么？宋游吐了口气，再度劝道：“陛下如此，万一有什么闪失，臣与摄政王殿下便是千古罪人啊！”
“诶，元庭此邀意在修好，何况使团护卫缜密，禁中军士精锐，料应无妨。当日辞陛之时，群臣可是在金殿上向朕拍过胸脯说他们一定护得住皇叔周全的，莫非多一个朕他们就护不周全了么？”自幼辩才过人的天子向椅子里靠了靠，好整以暇地道：“再者朕又不是要亮明身份，左右朕扮得这般好，连宋先生你这样日日面君的重臣都认不出来，遑论元庭之人？只要宋先生不要对外泄露朕的身份不就好了么？那元庭中人想必也不会和一个护卫过不去。”
宋游竟被他驳得说不出话来，转念一想，论言辞优长，自己尚不及这位摄政王殿下三分，既然连他都默认了，想必天子又是主意已定。
这位陛下从小到大都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虽说还未亲政，文武百官和他争执了那么些次，都没几次能拗过他的，现在两宫相继病逝，更没人能劝得动他。
宋游不无忧虑地叹了口气，而后伏地叩首，恭谨地道：“臣定当守口如瓶。”
但他随即又道：“可陛下即使乔装为殿下的近卫，总不能当真与龙骧卫一道起居罢？”
景颐端着手里的碗盏，淡淡地道：“既然名为本王的贴身近卫，自然要与本王宿在一处。在房中多放一张软榻便是了，毕竟不是圣驾出巡，一切从简即可。”
景皓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出了些许绒毛的下颔，笑着道：“如此甚好，便依皇叔所言即可。朕岂是那种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纨绔子。”
宋游忍着嘴角的抽搐应道：“臣失言，请陛下恕罪……陛下若无吩咐，臣这便告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