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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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雪夜，景皓走失宫中，景颐逼宫永寿殿之后，蔡后便一直都极亲近这个小叔子，连带着她娘家蔡尚书一系也与摄政王走得很近，近来年在朝中风头正盛。
此番景颐真正意义上的除服了，她自然起了心思。景颐虽说腿上落下了些许残疾，但其实也无伤大雅，毕竟再怎么他也是堂堂皇叔摄政王，身份尊贵不说，如今持国秉政，权柄之重，虽不能说乾纲独断，也是总揽辅摄，又生的人品风流，俊美无俦，若是能结下姻亲，怎么也不算是委屈了。
她那个幼妹的才貌都是一流，如果能和景颐结缡，届时就算是真的把自己母家和自家这位小叔绑在了一艘船上，无论是现今母家一系要在朝中立足，还是将来景颐功成身退要人维护，彼此都能有个帮衬。
蔡后的话说是征询，却没给景颐留多少拒绝的余地，年轻的摄政王端起了香薷饮子浅浅啜着，微微垂下了眼。
他对自家的婚姻之事另有计量，蔡氏毕竟是外戚，蔡泽虽说眼下已经拜了相，但到底不是能够长久的门第，第二代除了蔡后，连个能守住门第的出色人物都没有，说是彼此扶持，将来也能保全他，届时却未必要谁来保全谁。
景颐自问少说还有十年的摄政王能当，但蔡泽未必就能活到十年之后，何况他的襟怀并不止于此……这倒是后话了，单是眼下，蔡后抬出了长嫂的身份来压人，就叫他有些为难。若是拒绝得太干脆，难免恶了蔡后和她身后的蔡家，这个冤家可是结不起的。
蔡后不是寻常妇人，见景颐这般沉吟，便多少料到自家小叔子并不是多么情愿，心里也叹了口气——蔡氏一门虽说是官宦世家，但是几代里做到台省一级的高官也只有自家老父一个，与那些世家勋贵相较，到底是门第浅薄了——可她并不愿放弃，仍旧循循劝道：“哀家那个妹妹年纪虽说还小，但是是极贤惠的，德容言功无一不差，心气也高，说是‘非当世英雄不嫁’，连状元郎都不在她目下，可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提起叔叔，却是倾慕的很。”
景颐放下了杯盏展颜轻笑，“哦，倒是与吴侯之妹一般的口径，真不愧是宰相家的女儿。”说着又徐徐捻起了一块芙蓉糕，一面在指尖端详一面叹道：“臣却是万万不敢以昭烈自喻的。”
昔年孙权之妹立志要嫁予天下英雄，后来与昭烈皇帝结缡，这一桩故事，素有才名的蔡后不会不知道。
这分明的推脱让后宫之主有些不悦，正要再说，已经将指尖的芙蓉糕含进嘴里的年轻人含糊地赞了一声：“这芙蓉糕做得真是好。”
听出了自家皇叔有意推脱的景皓才松了一口气，又听了这句称赞，下意识地也拈了块手边的芙蓉糕细细品尝，却没吃出什么特别的来。
“摄政王既然喜欢，回头就把那个做糕点的御厨送到豫王府上。”蔡后并没有将不悦和不耐表现出来，反而神色更和煦地说着话。
景颐把糕点咽下了，又端起香薷饮子喝了一口，这一打岔，心中思量也已定了，仍旧笑着道：“多谢嫂嫂赏赐。”这一句嫂嫂喊得亲昵，却是承认了先前蔡后抬出的长嫂身份，这一番峰回路转叫人料不到，连心思淡了的蔡后都不免一怔。
只听他紧接着道：“蔡相这把年纪，居然还有未嫁的女儿么？真是老当益壮……”
这句揶揄就有些尖刻了，何况无论以说的人还是被说的人来论，都不免有失轻佻，但蔡后听得出这里面藏着的兴师问罪——蔡泽已经一把年纪了，原配年纪也不会小，若还有年方二八的女儿，多半不是嫡出。
堂堂摄政王的正妃，天子的婶母，哪怕是玉牒金册上也是要镌名的，怎么能是区区一个庶女当得起的？
蔡后忙解释道：“是哀家小叔的女儿，今年才十三岁，是全族的掌上明珠。”
“哦，那倒是臣先前言语孟浪了。”景颐略沉吟了一下，旋即应道：“才十三，会不会太小？当下也不着急，还是再缓一缓。”
话里透着的意思，似是说可以将此事先约下，但正式迎娶还不急。
蔡后哪里会不愿意，原本就和煦的语气变得越发热络起来，这件事确实不必着急，如今知道了景颐的心意，她便踏实了。
景颐也十分亲切地和自家嫂嫂搭着话，然而眼角余光无意一瞥，正看见自家皇帝侄儿面色不好，心中不由有些莫名。
也只当是天子年少，脱不了孩子气性，适才被太后说了一顿，难免一时半会不好释怀，便也没有在意，心中的考量仍旧是围绕着怎样利用这桩模棱两可并未敲定的婚事，从蔡氏一系获得更多朝堂上的支持，过两年又该怎样将这桩事推脱开去。
没过几天，景皓却是病倒了。
……
“皇帝病了，还很重。”何太皇拨着手里的念珠，慢慢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儿，重重的叹了口气：“皇帝病得这么重，你这个做姑姑的太不省事，进了宫不知道要去探望，反而还在为了你男人的事整天闹个不休，直闹到哀家这里来。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你怎么有脸闹得满城风雨？”
当今天子的姑母、舞阳大长公主一脸委屈的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这也能怪女儿么？母后你是不知道，那宋与归他——”
“他再怎么也是你的丈夫。”何太皇重重地哼了一声，沉声道：“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为娘和你皇兄太骄纵你，最后横生出来的枝节。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为娘都没脸提当年的事，你还不知道要惜福，好好地过日子，反而闹得全京城都拿你当笑柄，连累着天家的面子也丢尽了!而今大行皇帝不在了，景宁哥可不会护着你，他和你丈夫是一条心，皇帝又对他言听计从的，你乘早收敛些才是！”
靖和帝子嗣艰难，有了隆泰帝后，连着夭折了四个皇子，景颐出生后，其母秦淑太妃特意向靖和帝为爱子讨了一个小名——民间素来有贱名好养活的说法——靖和帝便钦赐了皇九子一个小名唤作宁哥。
这也是多年前的宫闱旧事了，然而何太皇和舞阳大长公主自那时候起，从来都是唤景颐作宁哥的，如今私底下称呼，一时还改不过来。
舞阳大长公主被母亲数落得一张俏脸红了又白，末了恨恨地说了一句：“如今皇帝圣躬违和，怕他景宁哥才是最高兴的那个吧，继承家业的小侄儿病了，他这个帮着管家的叔叔可就能放开手脚了。”
“要是景宁哥真的这么蠢，现在被贬为庶人幽禁府中的那个，就不会是十三了。”何太皇一脸不悦地瞪着女儿：“皇帝才病了一天，他就下了钧诰，要宰辅轮班值宿宫中，你当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怕有人说他隔绝中外，图谋不轨。皇帝要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朝中那些大臣，外面那些百姓都会怎么看他，他景宁哥还要不要做人了？大齐开国这么些年，托孤顾命的大臣出了不少，摄政的亲王他还是独一份呢。这几年，哪怕无事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死盯着他想要寻出错处来，皇帝要是在他摄政期间出了什么事情，他就是黄泥掉在□□里，别想说清楚了。”
一番话把自家女儿说得哑口无言，何太皇心里却没多少高兴，反而只觉得这个女儿要是有她兄弟一半的聪明，也不至于把夫妻间那些破事闹得满城风雨了，叹了口气放下了念珠喝了口养生的饮子，继续淳淳教诲道：“何况就是当真圣躬不豫，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大行皇帝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若是皊儿登基了，朝廷里那些大臣还能容他做这个摄政王不成？你看着吧，眼下最急着想要皇帝康复的，不是别人，就是他景宁哥！”
舞阳大长公主听罢，也讪讪地端起饮子啜着，又叹了口气：“皇帝也不知是怎么，平日里看着健健康康的，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怕也是底子虚，胎里弱罢。大行皇帝就是胎里的弱症，身子骨一直都差那么一点儿，皇帝出生的时候，大行皇帝已经病得沉了，先天上差了几分是很可能的，这样的底子啊，就怕忽然来个迅猛的凶症。”何太皇复又拿起了适才搁下的念珠，喃喃地拨弄了起来，念罢一遍金刚经才道：“你也别在我这儿坐着了，还是去晗宸殿看看皇帝才是正理。回去呢，也别和你男人吵那倒霉架了。回去抄抄经，给皇帝祈祈福，再送些上好的药来，景宁哥不念你的好，你嫂子却不会忘记你这份心的。也省得整天叫人看笑话，全都说我天家教出来的女儿没规矩……你看看河阳，嫁了镇远侯之后多安分？那一个更是已经——”
“母后！你就一定要提她么！”舞阳大长公主蓦地拂袖起身，仿佛被揭了逆鳞的母龙一般地愤怒，何太皇惊愕地看着她，周围一众侍女宫监则是低下了头直看着自己的脚尖，微微缩了缩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舞阳大长公主向着她的母亲敛衽福身，道了声：“儿臣失态了，母后见谅……儿臣这就回去抄经，为皇帝祈福。”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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