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色小夭

1、第 1 章

　　大家都喝得有点过了。所以当平站到凳子上唱歌的时候，还有些理智的人决定是时候回家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平拖到记程车上，给他妻子打了电话，说好在那边接他。这小子有愿意天天接一个烂醉如泥、如死猪般的男人回家的妻子，却还不知道满足，总在外面混着。

　　回到家里，头昏沉的厉害，给自己泡一杯红茶，放了两包立顿。习惯的开机拨号。

　　 “能救我吗”

　　打开□□，跳出的四个字，立刻想起某个人。梨落，一个喜欢在论坛贴大段大段有争议的文字的女子，从不跟帖、回复。偶然间加了她的□□，她说话很简洁，而且从来不带标点符号。

　　名字的地方还是一串数字。刷新，果然是她。

　　想她会发这样的消息过来定是发生什么了。问她怎么了，在哪里。

　　隔很久，久到几乎以为她已经下线才收到回复。

　　 “徽州”

　　 “噢，有点远，我在杭州。”

　　 “明天到”她说完即下了线。头还是有些昏沉，看着□□上一排依然色彩鲜艳的头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梨落是她的真名。梨落说她的母亲告诉她，在她们被她的父亲赶出家门的那一天，院子里的梨花顷刻之间落尽。所以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叫梨落。

　　我相信她说的一切，因为她是一个孤傲得不需要说谎的女子。这样的骄傲在她的文字里面随处可见。

　　那天，梨落到的时候天微微有些黑了。我在出口处地下大厅找到坐在台阶上的她。比想象中的漂亮，抬起头，微微笑着，没有文字里的冷意。见到这样的梨落是有些意外的。

　　 “会爱上我吗？”这是梨落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她曾在□□上问过。还记得那时很肯定的说不会。我是一个现实的人，所以不会爱一个用文字堆砌出来的符号。可眼前的她如此真实，要说不动心，那就是我不正常了。

　　 “不会……”不知道她是否能听出语气中的犹豫。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回答。

　　 “不可以爱上我。”梨落盯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我也看着她，让她能够看到眼中的坚持。

　　很多天，我们相安无事。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真的如此还是刻意的避开，每天她都在我睡下后才起来一会儿，早晨我上班，她又睡下了。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了，看到冰箱里食物有减少，才敢放心地让她睡着。想她也许是太累了。

　　周末，阳光很好，所以想带着梨落去爬山。她没有拒绝。到山顶，她望着远处，目光没有焦点。忽然觉得她会像梨花般飘落。有些后悔带她来爬山了，所以轻轻的拥住她。她没有拒绝。

　　 “知道吗？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心跳和呼吸，医生宣布是个死胎，我却突然睁开眼睛笑了。医生说那笑很诡异。后来那个人请算命的来，说我命中煞气太大，是要克死亲人的。他就把我们赶走。”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梨落的声音有些空泛，我不由得加重了手中的力量。

　　 “傻瓜，那是迷信，不要当真了。”

　　 “但是，我的母亲，真的……”

　　 “只是巧合而已，放心，我一定不会比你先死的。”

　　感觉到梨落突然僵硬的身体。拉着她转身，轻轻的吻上她的额头。

　　对不起，梨落，我没有遵守承诺，我已经爱上你了。

　　梨落因为爱情而沾染凡俗之气。她很久没有写字了，象一个小妻子般料理着家事。因为家里有她，我也很久没有和他们出去喝酒。梨落不爱说话，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拥着她听音乐。偶尔有工作上的应酬，晚回家，总是看到在沙发上熟睡的她。虽然总说不要她等门，但不能否认一开门就看到她安然的睡容时暖暖的感动。

　　也许，一直以为到了我这个年龄再谈论爱情是可笑的。可爱情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毫无理由，所以即使是被他们笑重色轻友也坚持一定在10点之前回家。平的好奇心大起，说要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栓住了我这个浪子。实在推拒不过，就由着他们上门来闹。

　　才到门口，梨落已跑过来开了门，她能听出我的脚步声。也许是刚睡醒，还穿着宽大的白色睡衣，脸上还催垂着几屡发丝，有些慵懒的样子。很后悔突然带他们上来，至少不该忘记要先打个电话让梨落有些准备。

　　用身体挡住身后那帮色狼的视线，梨落突然看到他们，有些慌张和不知所措。轻轻的推她一下，才反应过来去房间换衣服。他们立刻哄笑起来，让人越看越不顺眼，我怎么会交上这么一帮子朋友呢？

　　他们知道我从不在家里存放任何带有酒精的饮料，所以老早为自己准备好几打科罗娜。大家一边喝着，一边肆无忌惮的说笑。梨落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看到她的脸上有些倦意，叫她先去睡了，她坚持不肯。

　　平满口酒气的说：喂……家里藏着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也不给哥几个介绍，真不够意气啊……呃……还是个病……西施……

　　其余人随身附和。象是顺应了他们的话，梨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糟糕。顾不得她的反对，抱起她回房间休息。

　　平接到妻子电话说她走了。说她等他等太久了。平说你要走就走吧。挂掉电话，一下哭起来，看得大家都一楞一楞的。平说以前他对一个女人很好，结果人家却离开了他。所以他觉得不能对女人很好，不然女人会不懂得珍惜。他是爱他的妻子的，怕她跟那个女人一样离开，所以装出不在乎她的样子。我们哭笑不得，帮他打通了他妻子的电话，让他们自个儿去解决。其他人也没了再闹下去的心情，各自回家。

　　收拾好狼籍一片的客厅。回到房间，梨落还醒着。她问：如果有一天她不见了，我会怎么样？

　　把头埋在她的发间，贪婪的吸着发丝的香味。我们用一样的洗发水，可我却始终洗不出她的味道。

　　我说：你不可以不见的，我不准你不见，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梨落还是不见了。只是一个星期之后，下班回家，梨落不在。很快就明白她是离开了，因为一切都被还原成她来之前的样子。

　　梨落就这样不留痕迹的消失，没有只言片语。要不是他们都见过她，甚至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太真实的梦。真实到可以听到心碎裂开的声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什么都不知道。

　　决定放下工作去找她，去找梨落。他们阻止我，说我傻了才会做这种事情。也许真的傻了吧，无法抑制心里的痛楚，每天喝得乱醉，谁都不认得。最后，平看不下去了。他叫我走，去找她，没有梨落我已经不能成人。

　　去了梨落的家乡，去找她的父亲，才知道她父亲早就去世了。在知道梨落去过的所有论坛发了很多求助的帖子。等到快要绝望时，终于有人给了我青子的电话，说也许是梨落朋友的。几乎是立刻打通了那个电话。

　　我问：梨落在哪里。那边沉默许久，说不认识这个人。她挂断了电话。

　　直觉告诉我她一定知道梨落的去向，所以立刻买了去那个城市的机票。找到她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守在门口不敢离开，怕万一错过什么。

　　青子看到我的时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都看到这几个月来我在论坛发的帖子。她不理会，开始是梨落不允许，后来她只能给我坏消息，所以不忍心。离开青子的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纸片，上面有轮回日记网站的帐号和密码。青子说那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在日记里面，我看到了一个完整的梨落。

　　被父亲赶出家门之后，母亲带着梨落流浪了很多城市。梨落经常生病需要看病吃药，所以她们的生活一直过得很艰难。当梨落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母亲因劳累过度去世了。她被送进福利院。满十六岁，梨落离开福利院，一个人生活。直到他父亲病重的时候派人找她回去。临死前忏悔说对不起她和她母亲，当初为了跟另一个女人一起，才要算命的说梨落命中要克死亲人，必须丢掉。因为他知道梨落善良的母亲一定不会同意，那他要赶她走，别人就不会说闲话。他和那个女人也得到了报应，到死都没再有一儿半女。

　　梨落一下子晕厥过去。醒来以后，那个人走了，给梨落留下一笔遗产。

　　医生告诉梨落，她有先天的隐匿性心脏病。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出生时才会有死胎的症状，可惜那时医疗不发达，没有检查出来。

　　梨落放弃了治疗，只吃一些可以缓解症状的药。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我想起那段时间她常吃所谓的维生素C，想起她苍白的脸色，想起她那么容易疲劳……天那，原来我竟粗心的错过那么多。

　　日记断了许多天

　　最后一篇是一个月前的，简单的几句话。

　　为自己选好了墓地。轻轻对着心里面的人说声对不起。我就该离开了。

　　青子告诉我，在梨落生命的最后那几天里，她一直在说着对不起。站在梨落的墓碑前，墓碑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刻了几瓣飘落的梨花。

　　梨落，我说过，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