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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过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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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对子,杜翎对的并不好。
李媛靠在窗前,满目无神地看着院中的槐树,槐花已经开完了,只剩下满树枝桠。阿姜端着药走进来,对李媛说道:“小姐,喝药吧。”
李媛没听到般,没有出声。
阿姜轻轻叹了口气:“我昨天夜里悄悄去了趟杜府,见那杜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李媛回头瞪了她一眼,阿姜缩缩脖子,也没有多少惧怕,继续说道:“您切知足吧!就算皇上给您赐个瞎子瘸子傻子,您也得嫁,所以能捡个像杜公子一样英俊潇洒的就算不错了!”
李媛气极回头,又要动手比划,就在这时,李忠义走了进来,李媛看到父亲,一股委屈从心底钻出来,开口时已然哽噎:“父亲……我……”
李忠义摆了摆手,对她说道:“阿姜话糙理不糙,媛儿,皇命难为,已经如此,你也需有个心理准备。”
李媛哭道:“可是那个杜翎对的并不好……”
李忠义叹了口气:“只要皇上说好就是好!再说,我与杜翎的老爹杜鄂还算有过几次交道,杜家诗书世家、通情达理,杜翎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李媛不说话。
李忠义走过去扶住女儿的肩膀,正色道:“皇上能给咱们李家赐婚,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李家世受皇恩,莫说赐婚,就算是赐死也要欣然接受,不能有半分迟疑!媛儿,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爹爹说的这番话,你要好好思量。”
赐婚之后,宫里再没有诏李媛进宫,而是迅速下了婚期,还赏了一大堆奇珍异宝。李媛总觉得这个婚赐得太过着急,仿佛生赶着一般。可是,木已成舟,她有再多不愿意也只能咬牙吞下。
大婚之日定在六月初八。
成婚当天,即便是临州城岁数最大的老者也没见过如此排场盛大的婚礼。皇宫亲自派出礼仪和乐队到骠骑将军府操持,鲜红的花毯从将军府一直铺到杜府,光是从将军府抬出的嫁妆就排满了一里地,整个临州城也都沾了这场婚礼的光,所有人都仿佛受邀的宾客一般,喜气洋洋地站在街道两边看着新娘的大红轿子梦幻一般从眼前走过。
杜翎一身新浪装扮,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中,身后是新娘的彩车,身前是鼓乐声声。这是他从未曾想过的兴荣,就因为酒席间一个对子,带给了他天下未婚男子最羡慕的婚姻,李媛,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当今皇上的妻妹,天下除了皇后最为尊贵的女人!而且,而且还是个美貌如花的女子……想到这儿,杜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转头看了看轿子,想象着盖头揭开的那一瞬间,想象着自己的新婚之夜会是多么的美好。
李媛木偶一样坐在轿子里,从赐婚到出嫁不过半个月时间,全然像是做梦一样,直到今天被盖上红盖头,跪拜了父亲坐上花轿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出嫁了,再也不是父亲膝下撒娇的女儿,而成了即将照料公婆,服侍丈夫的妻子!这种转变使“赐婚”的惊吓变成了现实真切的痛苦,李媛忍不住落下泪来。
新人刚进杜府,宣旨官声到人到:“封杜翎金吾将军,赐府地一千顷,房宅三百间,绸缎五百匹,骏马务实匹,家奴五十,钦此!”
杜家上下下跪接旨,杜鄂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是公主许配驸马才有的待遇,可见皇帝对这场婚姻的重视!
等所有喧闹都归于安静的时候,这场婚姻真正的重头戏才要开始上演。
喜房之中,所有人都悄然退下,杜翎带着喜悦的微醺拿起秤杆挑开红盖头,在烛火的照映下,李媛低目垂眉,面颊嫣红,娇美不可方物。杜翎仗着酒意,唤了声:“娘子”。
李媛吓得身子一颤,下意识对上杜翎的眼睛。
杜翎端起桌上酒杯,一杯递给李媛,一杯自己拿着,微笑说道:“该……该喝交杯酒了。”
李媛接过酒,抖着站起身,傻了一般在杜翎的摆布下将酒喝下。
杜翎伸手接她的衣服,李媛紧抓着不肯放,杜翎以为她害羞,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口中呢喃道:“娘子……”
李媛手一松,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
新婚初夜,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绝对不是美好的。那种撕裂的痛楚是少女时代最惨烈的结束。李媛躺在床上,杜翎带着满足和疲惫沉沉睡去。李媛看着她的夫君,即便有了刚才那样的欢愉,她还是觉得无比陌生。就在这时,杜翎梦中轻哼一句:“娘子……”,李媛一愣,心头慢慢流淌过一丝酸软,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早上起床,拜见父母。杜翎新婚得意,李媛娇羞无比,两个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杜家大人杜鄂不过是三品光禄寺大夫,在京城来说着实不算什么位高权重的人物,更别说与李家平起平坐。所以,杜家上下对李媛都很客气,甚至带着唯唯诺诺的讨好。李家虽然权势极大,但常年的戎马戍边生活,让李媛养成了不拘小节、大度从容的性格。她对人向来客气,也没有骄纵的习惯,所以对待杜家老爷、夫人也如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尽心尽孝,体贴伺候。
回门的时候,李忠义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菜,杜翎相貌堂堂也口齿伶俐,深得李忠义欢心,李茂从旁陪着,与杜翎交谈不多,下午要回杜府的时候,李忠义早已酩酊大醉,李茂送他们出来,对着杜翎盛气凌人地说道:“我家媛儿虽然从小跟着我父亲在西北长大,但从来不曾受过辛苦,你们杜家需得好好待她!还有,我听说你被封了金吾将军,那也非什么正当官职,这样吧,你到昙华林来找我吧。”
杜翎诺诺称“是”。
回来的途中,夕阳撒在青石铺成的街面上,马儿踏去像踩着红霞一般。李媛不愿坐轿,同杜翎并辔而行。杜翎不时侧头看她,李媛被看的不好意思,笑说道:“你看我干什么?”
杜翎也笑着说道:“我需看着你,才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李媛心中一动,顿时羞红了脸。
第三日,内廷便召杜翎、李媛进宫。杜家对此极为隆重,两个新人都盛装打扮了一番。杜翎自是得意洋洋,李媛则高兴不起来,倒不是她对这桩婚事怀着多大的不满,而是她不明白为何皇上要突发奇想般给自己赐婚,而姐姐却不发一言。
麟德殿上,帝后高坐。杜翎和李媛先行叩拜之礼,然后起身拱手行家礼。礼毕入座,皇帝先开口:“小妹,你对朕赐得这桩婚事可还满意?杜翎……可还体贴如意?”
李媛顿时羞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
皇后笑道:“皇上,您这么问,叫小妹如何好意思开口。”
皇上哈哈大笑。
此时,杜翎起身道:“皇上赐婚之恩,杜翎感激不忘,日后定会疼惜媛儿,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还有“,说着杜翎对着皇上跪下:“皇上隆恩,臣无以为报,只要皇上需要臣,朝廷需要臣时,臣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
章泰殿中,李姝拉着李媛的手歪靠在软榻上,李姝神情全然没有刚才的欢愉雍容,而是变成了忧心忡忡,李媛本想问得一肚子话都憋在了肚子里,问不出声。
“姐姐,你怎么了?”
李姝叹了口气:“王美人有身孕了”。
“王美人?”李媛问道:“是在姐姐之后吗?”
李姝点点头。
李媛宽慰道:“皇上宠爱姐姐,姐姐又是后宫之首,自然会把姐姐和姐姐的孩子放在第一位。”
李姝苦笑:“傻妹妹,男人的恩宠你也相信!他们不过是一时罢了,遇见年轻貌美的自然又会有新宠。王美人才入宫不久,听说长得狐媚极了,她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可见皇上对她的喜爱,你也知道,姐姐无论相貌还是才智都平庸至极,若是一举得男,姐姐还能在后宫中站稳脚跟,若是……若是让王美人得了儿子……那……唉……”。
李媛虽然也知道帝王无长情,可是她毕竟毫无经验,只能平平淡淡宽慰几句,其他也说不出来。
一转眼,日子就在平淡中流过了两个月。月中,西北边塞出现动荡,李忠义未等归省期满就匆匆赶回军营。临走之前,嘱咐李媛一定要照顾好李姝,再加上宫中三天两头传召,李媛又开始整日入宫陪伴姐姐,所有杜家的事情她根本没时间详细了解,仆人随从也还没认全。好在杜家并不介意,还十分殷勤地送李媛入宫,而且因为李媛的关系,杜家似乎也从临州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家族,变成了皇亲贵胄。
这一日,李媛从宫中回来,刚进杜府就听见有人在哭。正堂上,杜老夫人紧皱着眉头,一脸慌乱,堂中跪着个女子,正拿着手帕伤心痛哭。
李媛奇怪,开口问道:“母亲,出什么事了?”
杜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人:“这……这是香巧……”
李媛看过去,只见香巧哭得满脸是泪,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她是翎儿的通房丫头……”。
李媛猛然间一愣,诧异看向杜老妇人,杜老夫人慌忙撇过眼睛,结结巴巴说道:“本来……本来想着过段日子……再告诉你的,可是……可是这丫头……这丫头已经有了身孕,你说……这大人能等,可是这肚子不能等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