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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怀王屈原篇【天问】 ...

  •   怀王有时觉得灵均这般千变万化的表情,是他可以一眼看穿的天真。
      可有时也是真的不懂他,好比一向饱食的人不懂穷疯了的人怎么会觉得稀饭好吃。
      “灵均,今楚国昌盛太平,将你学识尽授于我芈氏后代,传万世江山。任三闾大夫可好?”
      “你信了那靳尚所言,是也不是。”
      “这个稍后再议,我适才所言你认同否。”
      “我不明白。”灵均垂下头,眼泪憋不住的直掉下来,他那么辛苦的支撑着,看着楚国日渐繁盛。
      他以为终有一日所有人都将认同他,而不是服从。
      太不甘心。
      然而怀王却不可能把私心说与他听,换了别个人或许会认可这种荣宠,可那人是屈灵均,诚然他不能懂他的追求,却也隐约明白他的抗拒。
      “你明白我心里是向着你的便好。”
      “你心里只向着你自己。”
      怀王无言以对,只一双大而亮的眼睛欲说还休的望着他,仿佛也要落下泪来。
      灵均不忍视,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
      现在想来他们最初的争吵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冷战。
      说冷么,其实两人都不是那样的脾气,只是灵均不肯看到他,躲不过了就会莫名的怒气值飙升,仿佛是被辜负了,有发泄不完的怨忿。
      “可还习惯?那群熊孩子没给你气受吧?”
      “嗯。”
      “嗯是有还是没有?”
      “你我都忍下了,何况一群熊孩子——不会有谁比你更给我气受。”
      “灵均,你可是认定了我有负于你?”
      “不,楚君明察秋毫大公无私,乃黎民社稷之幸,是屈原有负先王嘱托。”
      怀王冷笑:“却是我疏忽了,你屈灵均是先王授予了天权摄政的。”
      “屈原惭愧。”
      “那你就在此诚心思过吧!”
      每次,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巴巴跑来挨一顿冷嘲热讽。
      心里明明是思念他,想着来修好的。
      再后来便尽是些无谓的争执了。
      “朕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
      “那你就闭嘴,我不想听见你说的话。”
      “放肆!”
      屈灵均不耐烦的手一挥:“滚出去。”
      “大胆屈原,我今天不把你***我就**”
      静下心来也会觉得那些无意义的话,当时根本就不该说,是覆水难收。
      悔不该早年太过溺爱,惯的他如此猖狂不识好歹。冷之远之,又欲罢不能。
      那时屈平已然因政治主长与才华名满天下。
      即便他自己没有去列国游历,各地有识之士来访也是络绎不绝。
      比如相见甚欢孟尝君——怀王原不疑有它,是时局造势,逢秦使张仪来分裂齐楚联盟。
      偏偏楚君有个坏习惯是向来的任性,公私不分。
      在他看来公为私利是很方便的事情,原则只是看心情:这便绝齐亲秦,看你孟尝君还有什么理由跑到我楚国来。
      然而其后事件是他所料不及的。
      屈原得知他竟弃约纵而与秦连横,气的浑身发抖。
      久未入宫,路都走不顺了。
      也没有人能告诉他怀王在哪个殿里享乐,天色将晚他遍寻不着,眼见偌大的一片巍巍宫室都模糊了。撸一把脸,袖子泪湿了半截。
      “灵均?”
      屈原回头,那人看起来好像预料到了的,他会找过来兴师问罪。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样。”
      “楚将亡矣!”屈原咣当跪地,一开口便涕泪齐飞的嚎啕起来:“求吾王收回成命,王若有失,皆灵均之过!”
      怀王沉默了好一会儿:“灵均,起来说话。”
      “罪臣不敢。”
      天边最后一线白日之光燃烧殆尽,月上前最黑暗的灰昏。
      怀王一手扶膝,抬起他下巴仔细端详,一个人是怎么的情怀,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又是怎样心性,才会多年如一日的,哭和笑起来都永远无伪天真的模样。
      自他任三闾大夫,两年多来他都没机会再抱过他了。
      这个弱质纤纤的书生,原是藏着与才情等量的脾性:多少才华就多臭的硬脾气。
      但仿佛是更轻了的。
      “灵均瘦了呢,这些年你心内委屈,是朕不好。”
      屈原埋着脸摇头,顺带的蹭了鼻涕。
      “那靳尚是不能再用了。”
      “你早就该觉悟了。”
      怀王笑开:“嗯。”
      然而绝秦却不是容易的事情,两国交恶,边关战事又起,丹阳、蓝田之役连败,损兵折将,汉中已然收复无望。
      便是对天下只存了三分关心的楚怀王,也隐隐感到国力是在日趋的衰弱了。
      屈原忧心如焚,自去齐国私会田文,意图重修齐楚之盟。
      孟尝君却给了他这样一番话:“良禽择木而栖。灵均既是策士,何不另投明主,我齐国虽不如楚地丰饶,但今上礼贤下士,以先生才能定当大有作为。”
      屈原无言以对,原来他已经不再在意自己能有怎样一番作为了,只是想有助于他的国。
      礼毕,告辞。
      黄昏阴仄。
      他一身风尘疲惫归来,那人已在他府上静候不知几时。
      空荡的厅堂里屏退了左右侍从,也没有燃灯。
      他的表情在幽暗中看不真切:“你为何到齐国去?”
      这样敏感的时候,又无功而返,怎么给他解释。
      灵均干涩道:“去见一个故人。”
      “田文么。”
      “是的。”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怀王狂怒,抓着案上什么东西都不管不顾的砸将过去。
      灵均只是站着,不遮不挡,不躲不退。
      他从来不是麻木的人,对朝野政事过于理想化,对感情更是满怀浪漫。
      可现实是出则君臣不合,入则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了。
      这是他想要倾尽所有为之奉献的人,却是这般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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