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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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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黑色的沉暗静静笼着房间,锦绣被衾里的身影动了动,翻了个身,不一会,又翻了个身。
遂即挠乱了头发,有点懊恼的坐起来,抱着枕头埋着头,再砰的一声躺下去,在被子里卷了好一会,更加懊恼的坐起来。
身下的锦被揉的皱皱巴巴,妤凰却一点也没发现,无意识啃着指甲纠结。
那混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话本里不是说对着醉酒或睡着的人会更有真心话聊吗?
表白倾诉什么的滔滔不绝,要是喜欢他的话就睁开眼,含情脉脉道一句我也是,然后看他尴尬又呆愣的样子,恼羞一下也不错,他们相处这么久,不该总是她恼羞。
如果她觉得不喜欢,那就干脆继续睡,他说的累了自然会停下来,她听着只当是催眠。
但…但…为什么半句话都没说就直接了结一切啊,完全不按预设剧情走,让她醒也不是睡也不是。难道他发现她是装睡了,她觉得自己装的挺好的。
但…再等等,等等,为什么她会觉得墨郇要对她表白,好像从头到尾被他轻薄完就没了下文,果然是戏本子看多了吗?
还是她根本就喜欢上墨郇了?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妤凰顿时觉得天崩地裂,她一定疯了,这只刻薄乖僻卑鄙无耻恶劣又不讲理的石头渣渣,长的比她还好看,她身为一只魅,连喜欢都不懂是什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她一定是疯了疯了疯了。妤凰闷着气用双手捂着两边的脸,皱着眉静了一会,砰的又倒成个大字型。
他骂她笨,她竟然还生出小小的雀跃,这桩事她想不明白,着急的不得了,跳下床就想去请教丹陵老鸨,也许墨郇给她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术法,对对对,就是这样。可是都这么晚了,打扰了丹陵老鸨,不仅不给她解答疑问,反而生气把她扔进湖里怎么办?
还是明天再问?
算了,丹陵老鸨一定会摇着羽扇笑话她,她还不如去翻些戏本子揣摩揣摩,但戏本子都是七情皆满,六欲尚在的正常人,没有她这种特殊情况,她要怎么参考呢?
妤凰连鞋子都不记得穿,从里阁到外阁,焦躁的走来走去,坐立难安,看什么都碍眼的,连手脚都觉得长错了地方。
想出门吹吹风平静一下,又怕旁边那个混蛋察觉,她纠结好一会,终于把揉皱的枕头砰的扔到床上。
东君尊上了不起么?亲了她又什么都不说,自己跑去隔壁睡的心安理得,把她一个人丢在这辗转反侧。
她气恼的不得了,却不能跑去指着他大声让他说个清楚,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
她把头闷进被子里,眼角发涩,鼻子不知怎么又堵上了。
就算她能跑过去让他说个清楚,又以什么立场呢?因为他亲了她,因为她同他喜欢的人长的像,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而她还活着?
她知道这世间有太多陈旧的思念,就如戏中演过的悲欢离合。
哪家清寒学子偶然的机会下识得小姐美貌,小姐亦是倾心于其才华,两人苦于门第不可婚嫁,学子发奋努力考取功名,衣锦还乡来下聘礼,却知小姐已嫁去别家。
相逢青巷依旧,桃花依旧,人却辗转几落,不复当年。
这情谊就如同戏后拖长的唱腔,余音已断了,仍丝丝绕在耳边,不绝如缕。墨郇心底,也许也藏了一段封尘的怅事。
她身陷其中,最终却不过是个旁观者,所以这些莫名的情绪来的很没有道理。她是只魅,有点笨,不太懂喜欢和讨厌,所以她替代不了谁,就像谁也不能替代了她。
想到这,她觉得自己忽然开了窍,灵台清明的不行,睁开眼睛看向帐顶,垂落的火红璎珞就像他腰际从不解下的血璃玉玦。
她明天得找个时间同他解决这桩事,只是目前头顶还担了个表白的名头,不好太过分,说什么她要慢慢想,措辞要柔和婉约,机会要适宜恰当,只当让重重掀起这一页,再轻轻放下。
夜风轻波,这夜心事蹉跎几何,缓缓沉淀的时间里,咔吧,细碎清脆的声响,像是谁的镜面,裂纹无休无止的蔓延。
第二日起不来简直是意料之中。
丹陵敲门的时候,妤凰头痛的厉害,摸了半天没摸到鞋子,一只被远远踢到凳子下面,另一只不晓得消失在哪个角落。
她幽魂一样,顶着蓬乱的发和黑黑的眼圈去开门,脑袋里像是有一千个生生欢天喜地跳了一天的大鼓,将她整个人都震散了架,尘灰积累起的灰层岩,薄薄一层壳下全部是碎裂的渣滓。
丹陵来给她送衣服,是新做的骑装,火红色轻护硬甲,宽长精致的金扣腰带,长靴、护膝、护掌全套不落,乱糟糟堆满整个托盘,累的丹陵老鸨满头是汗。
将一堆东西放下,丹陵给自己灌了好几杯茶,才哼哧哼哧的缓过来,看到妤凰那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昨天打劫去了?”
妤凰趴到桌子上,有气无力应了一声,“被打劫。”
“墨郇干的?他是亲你了亲你了还是亲你了?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丹陵老鸨果然又开始放光,妤凰懒得理她,“还没失身呢,放心吧,”
丹陵怅恨的看她,“真是太不开窍了。”
感情她非得失身了才算开窍?妤凰托起下巴,懒洋洋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正准备和他划清界限。”
丹陵叹了口气,“你戏本子读这么多,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真是枉费我一番好意。”
妤凰早想到丢话本事件有丹陵参与,迫于强权暴力没敢找她算账罢了,眼看着她又是这幅蠢蠢欲动,嫌弃她不开窍的样子,妤凰连忙比出个停的手势,“先放过我,让我好好想想成吗?”
丹陵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头,“本族长最近没心思管你,放心吧。不过你年纪还小,想不通很正常,你们还有很长时间,慢慢磨就是了。算了,不和你多说了,等会别忘了去看大戏,看完保管你什么不开心都忘掉,记得去啊。”
说完,也没管她答不答应便走了。
妤凰不晓得是什么大戏,但看丹陵送来的衣物,也约莫猜出了几分。丹陵老鸨几个月前去尘世学了不少东西,打着好好整整城主大人的主意,回来就神神秘秘开始做这些,就等这这一天到来。
妤凰压根没打算凑这个热闹,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她全身上下都没一处舒服,也许睡一觉会好一些,但刚盖好被子,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
墨郇走进来,对她赖床到现在也没什么讶异,只是覆上她的额,良久才问道,“有点烧,还要出去吗?”
妤凰也试了试,额头温凉,不知道他怎么试出的发烧。
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指尖近乎透明,冰凉的冷意贴在额上,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她自己却没察觉道,只是倦怠的眨眨眼睛笑“不想去,我想睡一会,你去吧。”
“我陪着你,”墨郇也不逼她,“你昨天出去玩这么久,睡一会也好。”
她的神志迷迷糊糊的,被墨郇这句话一提醒,又有点清醒过来。
昨天她当着满街妖精的面被抱回来,今天再一起不出席丹陵的大戏,不知道一群想象力丰富的妖精们会演绎出多少八卦版本。
妤凰立刻正色道,“我忽然觉得不困了,精神的不得了,走吧走吧我们这就去凑热闹。”
她说着就要那拿放在一旁的骑装,墨郇拦下她,扔了身普通衣裳给她,不容拒绝道,“出去也行,不过今天是别人的主场,你乖乖坐在台上看戏就行。”
妤凰想了一下,毫不抵触的接过外衣,有点同情,有点幸灾乐祸的为城主默了句哀。
换好衣服,等在外阁的墨郇看她一会,将一面镜子和碧株草同时递给她,妤凰对着镜子睁大眼睛,遂即毫不迟疑吃掉最后一根碧株草。
他们去的有些迟,待到了广场,看台上已经挤满了妖精,茶壶大叔左挤挤右挤挤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被谁一不留神一脚踏碎了,善解人意的竹衣小童将它好整以暇摆在桌子上。
茶壶大叔刚要赞两句,小竹衣转身就倒了壶滚烫的水。
茶壶大叔怒目而视,小竹衣没瞧见,转身仔仔细细摆正了椅垫,沉思半晌,又调了调角度,觉得能威严的俯视全场,这才心满意足拭了灰,等着城主大人高踞宝座。
妤凰眼看着广场上一身银镶金边的骑装,爽利干练的丹陵,觉得今个城主大人已于此座无缘。
没出她的意料,果然是击鞠。
打着哈欠姗姗来迟的城主大人瞪掉了眼珠子,还没来的及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便被高踞马上,握着长长球杆的丹陵遥遥指住。
一身骑装束衣让看起来她精神利落,描金眼角飞扬明丽,缰绳轻挽,她满脸都是得意洋洋表情,挑衅着开口,“哟,城主大人,来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