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七章 ...
-
只是这一睡,再醒来便是一万年后的暮春。
暖金色的阳光透过凤凰木繁茂香花,稀稀疏疏落在身上,浮云渺渺,柔软的风暖薰舒适,影响睡眠的是额头那声弹响,奈何她不是被吵醒的,是疼醒的。
罪魁祸首蹲在面前,顶着张风华潋滟的脸,微微上挑着凤眸打量她几眼,戏谑道,“罚书抄完了没有?又偷懒,这次休想我再帮你。”
妤凰捂着额头愣愣看着他,一时不能反应,这个人她不认识,却觉得很熟悉,甚至连他下一步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她模模糊糊都有个印象,但那些印象稍纵即逝,她抓不到半分棱角,只懵懵的看着他,很疑惑。
罪魁祸首又找准空隙,毫不留情对着她弹下去,“凤妤凰,你睡傻了?”
妤凰翻个身不想再搭理他,罪魁祸首却施施然坐到她旁边,拂去身上落下的花瓣,自以为很大度道,“罢了,今日是你一万岁的生辰,便允你偷懒半个时辰。”
不情不愿的嘟囔不受控制就抱怨出来,“才半个时辰,你小不小气?”
罪魁祸首凑过来笑,“谁让你惹火了夫子,墨水泼脏他的衣服不说,还用火烧了他的宝贝胡子,被罚抄书也是活该。”
她不大服气转头同他理论,“那也不能罚抄一百遍,你知道那些书摞起来有多厚吗?”
“哦?”罪魁祸首悠哉悠哉应了一声,“还是你想被夫子吊起来打?”
听他这么说,她抬着下巴很不服气,“我可是堂堂少君,一族尊神,神位品级不知高了夫子多少,我就不相信他能把我吊起来打,哼,老天定下的规矩,他总不能不遵吧。”
只是这点得意遇到对方笑吟吟的眼就立刻浇熄下去,“好吧,我知道他可以告诉父君让父君来打,所以所以,我知道阿绯哥哥最好了,这次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罪魁祸首不置可否唔了一声,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这么吊着胃口,让人很有一拳扔上去的冲动。
于是她也潇洒无谓的摊了摊手,“不帮就算了,反正隔壁桌的火鸾鸟同我说,只要我答应嫁给他,以后多少书都帮我抄。”
果不其然听身旁的人提了提调子,“凤妤凰,你还真是出息了?我怎么教你的?”
她眨眨眼,“滴水之恩必以涌泉相报啊,以身相许挺好的,很知明很大义。”
“所以呢?”罪魁祸首声音提了又提,“我帮你抄了这么多书,也没听你说要以身相许。”
她耸耸肩,“不一样,我们是亲兄妹吗…”
其实她一直晓得,自己虽然唤凤神一声父君,却并不是他的孩子,族中位分高的上君们自然也晓得此事。
天地初开六界始生时,各族彼此不相服,六合八荒拼杀许久,洪荒一战,远古神祗凋零无几,才终于认清异族相和有利于生息繁衍,除却某些荒泽的小打小闹,其他地方皆自给自足,过的十分悠哉。
只是这日复一日的悠哉生活里,远古神祗子嗣不兴,且大多应劫消失,能活下来的都是珍惜物种,在族中承袭主君之位。
但父君说,承袭天地造化的血脉,纵然修为高深身份尊贵,历劫磨难却只多不少,且稍有不慎,便会在天劫中灰飞烟灭。
得失皆有其因果循环,老天历来将这些行的公道。
所以作为上古凤神留下的凤凰卵,能孵出来已是极大的幸运,作为日后东南林泽承位的一族主君,需历的劫数也必定十分严苛。
故而东南林泽不满万岁的小屁孩拉帮结派爬树掏鸟窝的时候,她已经被迫做到学堂,成了夫子的重点关注对象,长老里最严肃古板的晋郢上君教她修习法术。
不仅如此,课后还有季绯衣督促功课,她年幼的日子过得很是撕心裂肺。
季绯衣是凤神父君的独子,在各神族神君多妻多妾子孙荫庇的大环境下,季绯衣这棵孤零零的独苗便显得十分突兀。
但当事人并不觉得自己如何突兀,并十分乐在其中,整天逍遥自在不怕有人抢了他的尊位。
所以当她以妹妹的身份从凤凰卵中孵化出来,并以绝对的血脉优势抢了他继承人的位置时,季绯衣瞪她眼神就十分有杀伤力起来。
她尚不满千岁的时候,季绯衣见她多是眼睛放在头顶,虽然他对人一贯如此,但对上她便慷慨大方,施舍一个哼,由此便可见她的地位如何不同。
哼了三千年,季绯衣终于了解单单一个哼并没有怎样的杀伤力,便同九重天号称最温雅、最深不可测且最不可得罪的容与神君细细商讨一番,终于得出更心狠手辣的计策来。
容与神君的计策有效,恶毒,无耻,细碎零散且无孔不入,重要的是还能颇得旁人称赞,以为她和季绯衣的感情如何如何亲厚。
后来每每季绯衣来到她身边,看着她痛不欲生欲罢不能的纠结之色,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春暖花开。
凤神父君见他这般少有的高兴模样,自然也十分高兴,私下同晋郢长老商议着,待她满三万岁,历过上君晋位的劫,便昭明她的身份,与季绯衣定下婚约。
凤神父君同她商量起这件事,她正吃着的甘露酥猛然噎到嗓子里,待她眼泪汪汪咳嗽完,季绯衣已经应下,而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愁眉苦脸瞧着凤神父君开心离去。
自此,她足足三日没有吃最爱的甘露酥,且每每见到它,叹气连连,内心凄风苦雨,十分惆怅。
本期盼季绯衣打了结的脑子能理顺回来,只是日日盼他拒婚盼的很,这厮却不见什么反弹,着实让人不能如意。
她曾恶狠狠的想,就算是嫁给同桌的火鸾鸟,也断断不能嫁给季绯衣,这厮神力暂不是她可比拟,吵架吵不过,打架也不行,嫁了他以后的日子不晓得会有多难过。
这件事只想想就觉得着急,额头出了大片的汗,后背如同火灼般撕裂的痛起来,东南林泽里的景象过往顷刻碎裂,连同她一起狠狠扯到暗不见底深渊里。
猛然惊醒,一切寂静如初。
轩窗外头,温软的阳光透过雕花格子落在毯上,被衾绵软如云,头顶是烟色鲛纱伽罗紫帐,影影绰绰映出窗外横斜的梨梳花影
额上的冷汗洇入发中,妤凰长长舒了口气。
“做恶梦了?”有人在旁边问她,顺手递过一方洁白的帕子。
妤凰自然而然接过来,拿着帕子蹭了蹭脸,仔细回忆梦里的情景,却发现自己半点也记不清晰。
唯一晓得便是这梦的最后她很着急,但因何着急,却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模模糊糊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回答…
为什么她睡觉的时候会有人在旁边?
妤凰唰的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