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隐秋山

9、前尘往事

　　新帝继位，朝堂之上自是一番血雨腥风的大洗牌，然而内忧未决已来外患，都可新王率部突袭北漠边境，意图一举拿下北漠三镇。由于都可出兵突然，大昭兵马防不胜防，一路溃败，直退三百余里，已丢一镇青城。
　　就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宁王荀世翎奏请亲自率部出征，表示即便拼尽残躯亦要为大昭镇守住北漠重地，也为自己的父王报仇。隆和帝衡量再三，最终还是准了宁王的奏请。
　　阿璃在太妃处得了此消息，晚饭后径直去了勤思堂。
　　“王爷，阿璃听说您要自请挂率北漠”
　　“嗯”荀世翎不置可否。
　　“阿璃以为…王爷…王爷可否收回请命？”阿璃抬头直望进荀世翎的眼眸深处。
　　“本王若是不肯呢？”
　　“阿璃以为撤回请命实乃王爷明智之举。北漠极寒之地，而王爷身子刚刚好转，此去北漠路途遥远，对王爷身子极为不利，此其一。其二，阿璃听说本次出征亦有我谢家率部，阿璃二叔谢昌辉、三叔谢昌胜乃久经沙场的老帅；三哥谢清琅也会随同出征，定会击退都可蛮人凯旋而归。”阿璃一鼓作气陈诉了自己的理由，句句皆为心中所想。
　　“阿璃对本王没有信心，倒是对谢家信心十足”
　　“王爷错怪阿璃了，阿璃对谢家信心十足，却并非对王爷没有信心，只是阿璃和太妃更多记挂的是王爷您的身子”
　　“本王的身子？咳…在王妃眼中我荀世翎早已是废人一个了，是不是？”荀世翎厉声喝道“谢清璃，本王似乎应该提醒你，你因何故与本王结姻。谢家手中兵权独大，已为皇家忌惮，而本王既有皇家之血脉，自将为大昭肝脑涂地，此其一。其二，你谢家将领并非如你所想，谢昌辉，年事渐高，用兵之策过于保守；谢清琅初出茅庐，虽勇猛有嘉，可惜谋略不足，非是本王小看你谢家将领，都可新王有勇用谋，骁勇善战，仅凭你谢家率部，就能赢得此战，实乃托大之词。”声色俱厉的一番说辞后，荀世翎咳喘不止，只朝阿璃挥手道“本王此意已决，咳…咳…王妃请回吧”
　　阿璃只呆立与荀世翎的面前，酸涩、羞愤齐齐涌上心头。奋然转身离去，只一个踉跄竟碰翻了格柜上的瓷瓶，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也撕碎了阿璃的心。
　　出了勤思堂，阿璃呵退了月梅，只一人来到月湖的湖心亭。深秋的月湖中，雨荷早已枯萎，散落的枯枝和黄叶在萧瑟的秋风中颤颤巍巍的抖动，阿璃的心也在这秋风中不住颤抖，原来在他的心中阿璃不过是那政治婚姻中的一枚棋子。
　　婚约初定时，阿璃也知道这婚姻背后的不可言说意义，可是后来，每每听到二叔，三哥对他褒赞，夸他的俊朗、洒脱，夸他的智勇双全…那时阿璃的一颗诚心已在不觉间给了他，听说他中毒受伤会难过，听说他武功尽废，从此不良于行，只恨不能早日嫁入王府，好好的照看他，不再让他独自受苦。
　　在阿璃的心中，虽然父亲、大哥和二哥都是文官，可是三哥自小就习得一身好功夫，十八岁一举夺得大昭武状元。二叔、三叔屡次率兵征战疆场，威名远扬，战功显赫，他们在阿璃的心中一直都是勇猛无敌的好男儿。
　　可今日荀世翎非但不信任谢家，居然还如此贬损谢家…荀世翎的话如一把把利刃，直刺入阿璃的心，只痛的阿璃喘不过气来。曾想的琴瑟和鸣、夫妻同心，白头偕老，原来却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行行清泪，流过阿璃的脸颊，更流进阿璃破碎的心。直到天空微微泛白，阿璃似乎已没了知觉，才跌跌撞撞回到玉澜苑，便昏睡了过去。
　　阿璃这一病，足足病了七日，待她的能够下床，出玉澜苑的时候，已进了年关，而荀世翎已在三日之前率部开拔，离开了上京。
　　自荀世翎出征，转眼已过了四月余，太妃秦氏每日只是吃斋诵经，府内诸事多交由阿璃大理。偌大的王府，阿璃也是尽心尽力，上下无人不夸年轻的王妃恭良贤德。
　　每每有好消息传来，太妃拜佛捐献就更是慷慨大方，到了隆和二年的四月初，北漠再次传来捷报，青城已被我大昭收复，都可大军退回原处。太妃提出要去那皇家寺院元清寺上香，再捐些香油钱，阿璃只因腊月的那场重病，身子一直未大好，后又接管王府诸事，大小事每每亲历亲为，不敢出错，劳心劳力，弄的身子越发虚弱，太妃秦氏也不免心疼这乖巧能干的儿媳，便留阿璃在家，嘱其多多休养。
　　太妃去了元清寺没几日，府里便来了一位常客，定远侯世子秦正道。这日一早秦正道春分满面的到玉澜苑门口，一见阿璃便说今日要给阿璃一个惊喜。原来他找到了一本《神奇秘谱》，这《神奇秘谱》是古萧曲谱，已失传已久，吹箫之人没有不想一见真迹的。只现下拥有《神奇秘谱》之人不愿借出，更因听说大昭竟有女子把箫吹奏得婉转婀娜，便想见见这位奇女子。
　　“弟妹，这《神奇秘谱》可是难得一见，以弟妹你这过目不忘本事，心许当下就能记下几曲，岂不妙哉！”
　　阿璃本不愿出门，可听得秦正道说的真切，也不由有些心动。一旁月梅和月竹见自家姑娘许久都没开心的笑过，也从旁劝说阿璃去瞧一瞧这难得一见的《神奇秘谱》。
　　“王妃放心，咱们只去看看就回，也只见那曲谱的主人一人，再无其他闲杂之人，最多不过二个时辰。”秦正道再三保证。阿璃这才终于同意与他同去。
　　月梅送阿璃出门，上了秦正道停在王府北面侧门的马车。
　　“这车内有熏香？”阿璃坐入车内后便闻见阵阵香馥之气。
　　“嗯，怕那些脏男人的味道污了弟妹，今一早正道便命人打扫了车厢，又燃了这天竺来的熏香，弟妹可还喜欢。”
　　然而阿璃还来不及细细品鉴此香气，便觉有些头昏，眼皮视乎越来越重，秦正道的脸也在不断的向自己靠近，阿璃想要推开他，可是浑身绵软没有丝毫力气。
　　待阿璃清醒时，却惊觉自己正躺在一间有些幽暗的房间内，梨花木的大床，酒红色的床帏，隐约可见鸳鸯戏水的图案，还有大床斜侧的菱花铜镜以及浓浓的脂粉香气，这一切对阿璃来说都是那样陌生，也让阿璃不安起来。
　　阿璃赶紧坐起身来，伴随而来的却是身下钻心的刺痛，然而更让阿璃没有想到是，随着锦被的滑落，肌肤一阵颤栗，自己竟然未着寸缕，阿璃不禁惊呼一声。
　　也许是阿璃的惊呼声惊动了外间的人，只见推门进来一个身材祈长的男子，此人正是秦正道。
　　“你……”阿璃惊慌地拉起锦被遮住自己。
　　“弟妹，醒啦”只见那秦正道居然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面对阿璃，满脸的得意“弟妹可还好？真是没想到我们那残废王爷，还真是废到了这般地步，可惜啊，可惜…弟妹尽管放心，表兄我以后一定会替他好好疼你的”
　　“秦正道，你这个禽兽”此时阿璃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你就不怕太妃，不怕王爷回来，你……”
　　“呦，我的王妃，你还指望那瘫子那，哈哈…”秦正道打断阿璃，不住的笑着，似乎在说一件极可笑之事“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疼爱的瘫子，你还…哈…哈…，王妃，我劝你还是多多顾及自己的清誉吧！谢清璃只因嫁了不能人道的残废王爷，欲求不满，故而勾引他表兄定远侯世子，你说太妃，还有那些个惯喜欢看热闹的人会相信谁？你就乖乖的跟了表兄，我自会好好疼你”说着，秦正道伸手要摸阿璃的脸，却让阿璃重重拍了回去。
　　“哎呦，还害羞那，你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可人疼，唯一遗憾的是，你竟不知道疼你的人是我，嘴里居然还喊着那个瘫子”
　　“你……”阿璃只觉胸口疼痛，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我让人来替你收拾一下，早些回去，咱们还会有下次的哦，我的弟妹”
　　阿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王府，月梅扶她下车时便觉着有些不对，阿璃早上出门是还是神清气爽，可此时却是面色灰白，脚步虚浮，一进了玉澜苑便昏厥了过去。月梅、月竹赶紧把她搀扶上床，又是顺气，又是喂茶，才见她慢慢转醒。只是一睁眼，阿璃已是满脸泪痕，不出一声，不一会便打湿了头下的软枕。急得的月梅要传人去元清寺请太妃来。
　　“不要”阿璃哭泣着说。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真急死奴婢了，可是那定远侯世子欺负你？”
　　月梅不说还好，只一提那禽兽，阿璃哭的更厉害。
　　“那更要告诉太妃”月梅心下也有些忐忑地说道，只愿没有发生自己一瞬间想到的那种事。
　　“月梅，不要，不要啊……”阿璃只是哭着摇头
　　“那，那王爷回来，回来了……”月梅一向到荀世翎平日里对阿璃的态度，竟也哭了出来。
　　这一夜，玉澜苑愁云惨淡，小丫头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月梅、月竹两个大丫头陪着王妃，夜间还隐隐听着有嘤嘤的哭泣之声。
　　自那一天之后，阿璃梦魇不断，几乎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之后便是默默的哭泣，每到天亮，阿璃的软枕都是一片潮湿。清早却又用厚厚的胭脂水粉遮盖了日渐憔悴的面容，不多久阿璃就病倒了。
　　太妃只道她是管家过于辛苦，又多派了两个嬷嬷来玉澜苑服侍。只是阿璃的病却越来越重，丝毫不见起色。短短数月后，便病的起不来床，可是大夫，太医却又诊不出毛病，不知被灌下了多少苦药，可阿璃的病却是越来越重。隆和二年的七月，在一个炎炎夏日的夜晚，宁王府王妃谢清璃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