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辞》无边烟雨

5、5

　　展会回来后，张向群很快找来苏槿：“现在我们订单不多，我认为业务部有你一个人就够了，所以，我决定把小蔡调走。现在有两个职位，一个是仓库，一个是物料和生产计划，你认为哪一个比较适合她？”
　　苏槿联想到张向群跟蔡红妍说过的那句话：“你们的工作太简单了”，一下子明白，他早已埋下了伏笔。
　　“可是，小蔡已经在业务部干了五年……”她试图为蔡红妍挽回。
　　张向群以不可违逆的姿态挥手打断她：“我已经决定了！现在我们要节约成本，容不得半点资源浪费！”
　　苏槿想起，以前，张向群总爱说：“这公司里谁要是抱有负面情绪，我会立刻给他一张纸！”后来，他说的话稍微委婉了些，他说：“谁如果对公司不满，我手里有的是资源。”
　　是啊，他的资源真是太多了，一下子多出五位经理，不，听说，还有一位技术经理马上就会上任。姜□□这位“技术总监”，马上就会被逼得无处容身了。
　　“我只想听你对小蔡的意见！”张向群斩钉截铁地说。
　　苏槿平静了一下心绪，客观地道：“小蔡的能力非常强，又熟悉客户要求，让她去仓库埋没了她，我建议她做物料生产计划。”
　　张向群表示同意：“你回去后把小蔡叫来。”
　　回到办公室，苏槿立刻把张向群的意图说给蔡红妍听，蔡红妍当时就怒了：“我不会同意的，大不了开除我！我早就盼着被开除了，还可以拿到五个月的赔偿金！”
　　然后，她过去了，回来的时候却已恢复平静。苏槿问：“怎么样了？”蔡红妍说：“我同意了。”苏槿诧异地问：“你不是说不愿意么？”蔡红妍愤愤地说：“他只是通知我，又不是征询我的意见！”
　　蔡红妍很快搬到生产部去了，业务部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苏槿一个人身上，再加上数不清的客户催货、索赔与抱怨，苏槿的神经绷得更紧了，晚上吃两粒安眠药都难以入睡。
　　一天，苏槿到生产部去，正看到新来的生产经理撇着嘴，像一只骄傲的公鸡，拍拍车间主任李立洪的肚子：“立洪，你以后好好跟着我，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转身出来进实验室，又看到IT经理兼实验室主管周越满头大汗地在领样品。原来，自从新的质量经理来后，严格按照ISO质量管理体系的要求，连包装纸的厚度、纸筒纸管的厚度都要检测。为这些毫无意义的检测内容，实验室忙得鸡飞狗跳。
　　苏槿唇边只剩下淡淡的、讽刺的笑容。
　　没几天，蔡红妍从□□上发了张表格给苏槿，苏槿一看，原来是张向群招来的那三位旧同事的待遇：每人工资都是万元以上，一年十三薪，另外还有每月700元车贴、100元手机费、社保全部由公司承担。
　　“凭什么！”蔡红妍在□□上敲字，“凭什么他带来的人要享受这些特殊待遇，而我们这些老员工就是垃圾！”
　　“你从哪儿得来这张表格？”苏槿问。
　　“用管理员身份登录，可以看到人事部的档案。”
　　苏槿明白了，管理员的密码，她们早就从周越那儿得知了。她已经没有愤怒的感觉，只是心寒。
　　从七月下旬起，老员工开始频繁聚会。第一次聚会的时候，蔡红妍当着大家的面指责苏槿：“你为什么要同意自己一个人扛下业务部？”
　　苏槿怔了怔，她实在没想到蔡红妍会为这个指责她，事态的发展，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
　　“你也说了，他只是通知我他的决定，并不是征询我的意见。”她心平气和地解释。但她看得出，蔡红妍兀自怒气难平。
　　那一次，大家谈起公司的事，个个义愤填膺，甚至有人提出：“我们这些原班人马，销售、质量、生产、设备，每个部门的人都有，为什么不自己去建一个厂，和倍尔思竞争？我们干嘛要坐以待毙？”
　　大家纷纷响应，只有姜□□下不了决心，因为他毕竟是H市人，和大家不同路。
　　尽管如此，苏槿、周越和车间主任李立洪、设备科长施建峰等人开始积极寻找厂房。而苏槿凭着自己的关系，已经敲定可以筹集到四百万元钱，加上其他人的，预算差不多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向群终于向苏槿出手了。
　　那一天是周五，本来要发一个香港柜，但订单里其中一个产品的原料来迟，客户却指定那天必须要发。所以隔天晚上原料到后紧急上机生产，第二天早上才做出来。
　　偏偏一大早，数据还未录入SAP系统，公司突然停电了。苏槿没办法，只能到车间统计员那儿去抄批号，手工写了交给仓库发货。
　　下周一，等数据录入SAP，苏槿蓦然发现，统计员给错了一个批号，她发了20卷别人的货给那位香港客户。
　　当时张向群在巴西拜访客户，苏槿只能在Skype上跟他联系，同时迅速处理这件事。她向客户说明此事，并把这批发错的货卖给另一位使用过该产品的香港客户。两位客户之间本是旧识，移交这批货毫无问题。并且，她卖出的价格比原价高了每平方米0.24美元，不仅没有造成损失，反而给公司多挣了六百多美元。
　　然后，她立刻补发生产订单，让生产部重做这批货。并将结果汇报给张向群。
　　当尘埃落定，周越在□□上发了个截屏给他，那是张向群写给人事经理孙思莹的邮件：“业务部错误太多，责任心有问题，立刻发布招聘信息，另外招人。”
　　苏槿几乎忍不住哈哈大笑，张向群终于抓住一个理由，可以把她踢走了。可是，这理由未免太拙劣了一些，因为这件事不仅不是她的错，反而是她圆满解决了问题。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苏槿从不是被动挨打的人，虽然开除可以拿到七个月的赔偿金，可她不愿等。她无法任由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在别人脚下。
　　于是，当张向群从巴西回来，她立刻写了辞职信。那封信写得很简单，她说是为了个人原因。
　　不到十分钟，张向群回了信，欣然同意她的要求。第二天一早，张向群把她叫过去，非常温和地说：“昨天晚上，董事长、销售总监都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说，你是公司员老，为公司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你辞职，是公司的损失。但是，我说，既然是你自己的原因，我成全你。另外，告诉你一声，新人四天后就到。”
　　苏槿依然微笑：“张总，你的动作真是神速。”
　　两天后，开视频会议。阿诺在视频那端严厉地质问：“SAP里还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订单，艾丽丝走了，你们怎么办？”
　　张向群傲然道：“你放心，新人会做得比她更好。”
　　这句话由财务经理传给了苏槿，苏槿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