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双桥金紫]错意》试刃

1、错意

　　下手前的那一刻，金鎏影差点以为自己握刀的手有了轻微的颤抖，但事实证明那不过是一瞬间的错觉——至少他自己如此坚信着。
　　在苍的毛笔上设下毒针的时候，他是隐隐兴奋着的；听说中毒倒下的人是赤云染的时候，他是暗暗失望着的。他金鎏影此生最大的执念便是苍的死亡，为此不论牺牲多少人他都不在乎。
　　两位同修，久见了。公法庭之主笑得肆无忌惮。
　　赤云染毒患未解，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脆弱得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女孩一样。
　　白雪飘护在她身前，豁尽全力也挡不下金鎏影的一招半式，全身残破不堪，如风中残烛，仿佛性命在下一刻便会停止；又如扑火飞蛾，即使知道了既定的结局也不肯乖乖放弃。
　　哈，真是愚蠢。金鎏影这样想着，便笑得更加猖狂。
　　六弦尽是些不堪一击的货色，而身为这些无能之辈的首领的苍竟然是下任宗主的继承人？别太瞧不起人了！
　　于是金鎏影的刀一寸一寸刮开白雪飘的皮肉，一厘一厘剖下白雪飘的内脏。
　　白雪飘已经七窍流血，污秽的血渍把俊俏的脸抹花，像个花脸的杂耍艺人。那一对眼神却是从始至终直直瞪视着金鎏影，未曾错开分毫。
　　起先是惊惧，后来是愤怒，再后来便连愤怒也没有了，只是异常的坚定。
　　金鎏影不明白这坚定从何而来，却忽然觉得眼熟，好像很久之前曾见过相似的坚定眼神。似乎是很熟悉的人，又似乎陌生得遥远，怎样都记不起来了。
　　真烦啊……金鎏影皱了皱眉头，看着因毒发而流出黑色血液的赤云染抱住白雪飘，覆在他残破的身体之上，好像这样就能堵住他的伤口似的。
　　白雪飘，白雪飘，师弟……赤云染喃喃地唤着，声音越来越低，逐渐细不可闻。
　　师姐……白雪飘撑起半个身子，回抱住了赤云染。两身雪白的道袍染满了赤红的血、乌黑的血、乌黑的土、赤红的土，难看得不成样子。
　　金鎏影把他们两人的尸体挂在天波浩渺的亭上，想了想又恶作剧般地扯下一帘帷幕，将两人的尸身盖上。
　　想象着苍发现两名同修惨死时的暴怒神情，金鎏影终于觉得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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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不来的事情，就不要勉强。紫荆衣用羽扇遮住半张脸颊，斜着眼望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鎏影不太高兴，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又开始低沉下来。
　　不要让我提醒你，这是你第一次真正亲手杀死同修。
　　金鎏影看着意味深长的紫荆衣，渐渐回想起来了。
　　当初进入玄宗的时候还没有四奇六弦，老宗主的亲传弟子，一开始只有赭杉军一个人。然后多了金鎏影和苍，再然后多了紫荆衣和翠山行，再再然后就有了墨尘音和赤云染、白雪飘。奇部与弦部虽然分开修行，但毕竟赤、白两人与墨尘音同时入门，再加上墨尘音此人本就天性好动，喜欢玩闹，自然而然就和两人打成一片。
　　那时的金鎏影，也曾被紫荆衣拖着，与众人一起循山涧而上，择宝地而憩，流觞曲水，击节浅歌，直待日将夕暮，才始尽兴而归。
　　只是入门的日子久了，修行的难度愈发高深，每每遭遇瓶颈，闭关苦练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众人不再时常见面，终于也分道扬镳。
　　魔界进攻之时，金鎏影与紫荆衣打开了防护玄宗的结界屏障。异度战神焰火燎原，整座封云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金鎏影背对着在艳丽的火光中跃动着的玄宗，仰天长笑。火光在他的背后映照出一片金灿的光，他也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终于得到轮回，得到解放。
　　而紫荆衣背对着金鎏影，安静地看玄宗在大火中燃烧，安静地看昔日同修在火焰中、刀光下，化作虚无。
　　做不来的事情，就不要勉强。那时金鎏影就是这样对他说道。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所以，转过身来吧。
　　那时紫荆衣怎么回答来着？金鎏影已经记不得了。也许紫荆衣根本没有回答什么，因为那天他闭起了那张一贯不饶人的嘴巴，安静得异常。
　　只记得后来看到墨尘音背着入魔的赭杉军逃亡，大声说着，墨尘音未曾放弃，我更不准你放弃自己！
　　啊，想起来了，那时墨尘音的表情就没有希望，亦没有绝望，只是一副没来由的坚定的样子，亦是没来由的令人生厌，像极了今天的白雪飘。
　　而那时背负着赭杉军的墨尘音，也和今日环抱着赤云染的白雪飘一样，如同扑火的飞蛾。
　　正想到此处，金鎏影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从身后覆了上来。紫荆衣从背后环住他的肩头，头抵在他的肩膀之上。
　　好友，你在做什么？金鎏影那张万年紧绷的脸上又拧起了眉头。
　　当然是借机嘲笑你的软弱。太过勉强的人，总要人安慰，拥抱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吗？
　　奇特的姿势只维持了片刻的时间，紫荆衣快速离开了金鎏影的背后。金鎏影转过身来，果然看到紫荆衣又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金鎏影想不明白，却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并不勉强。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我恨苍，恨不得他死。为了让他死，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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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短暂而莫名的拥抱，在此前也有过一次，那是在两人与九祸合谋，计杀日月才子之后。
　　重伤之下的素还真，发冠因为暴怒而被冲散，一头银丝飞扬起来，又倾泻而下。可惜，并不美，只是很乱很疯罢了。
　　他一掌劈开火焰之城的异空间，把谈无欲推了出去。紫荆衣紧跟着追出，再赞一掌，正巧赶上金鎏影也把素还真击出魔界之外。于是名震江湖的日月才子就这样双双倒落尘埃，万劫不复。
　　金鎏影有点后悔。他也不怎么喜欢素还真，因为素还真的身上，总是隐隐约约有着苍的影子，张口闭口便是天下苍生、地道天纲。结果这下倒好，让日月才子死在一处，遂了素还真的愿。
　　你素还真不是宁愿抛弃性命不要，也要守护谈无欲周全吗？那我偏要你这份心意白费。
　　所以金鎏影他想出了个办法，与紫荆衣分别把两人尸体带回六极天桥和断极悬桥，让日月才子无法同生共死，死也不能同穴安眠。
　　当然，这样的理由堂堂金鎏影是说不出口的，就是他自己也不甚明瞭，只知道素还真和谈无欲的尸身得分开保管，就当是以防被人发现，留个后路吧。
　　紫荆衣听了就笑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别的，难得没有呛声地做了次苦工，把谈无欲的尸体拖回了断极悬桥。
　　晚间金鎏影约紫荆衣共饮，庆祝这一计谋大获全胜。酒至半酣，紫荆衣靠了过来，把手臂搭上金鎏影的肩头。
　　金鎏影同样是问，好友，你做什么？
　　我来欣赏你不安的样子，哈哈哈。借着酒力，紫荆衣大笑。
　　此一役大获全胜，我为何不安？金鎏影咕嘟嘟地又猛灌下一杯酒。
　　因为你的敌人默契极佳，而你在担心自己没有这样的好友。
　　哈，好友又在开我玩笑了。金鎏影边说，边拍了拍紫荆衣的肩膀。默契极佳的好友，不正在我身边吗？
　　那一晚，紫荆衣酒气迷蒙的眼里，少了几分嘲讽和戏谑，多了几分会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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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样极佳的默契，并没能持续很久的时间。
　　金鎏影逐渐发觉，自己是真的会颤抖的，在紫荆衣自行交出谈无欲的尸体时，在紫荆衣与苍和一页书走得很近时，在紫荆衣约来的愁落暗尘对自己动手时。
　　金鎏影认为自己是因为紫荆衣的背叛而出离愤怒，因为怒不可遏而不可抑制地发颤。
　　渐渐地金鎏影还认为自己恨紫荆衣，恨不得他死，就像对苍的恨一样。
　　只要紫荆衣死了，一切就结束了。金鎏影不再有朋友，也就不会再有情绪的波动，不会再担心背叛，这股因背叛而带来的怒气也会平息下去。到时候，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苍了。
　　但当紫荆衣的血溅上自己的脸颊时，金鎏影却发觉，自己持刀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断极悬桥化作满天紫晶，纷纷落下，是人间至美的绝望。
　　紫荆衣笑了，笑金鎏影无情的决裂，笑自己无情地毁灭亲手建造起来的悬桥。
　　这种毁灭的景象让金鎏影想起了玄宗的大火，然后想起，玄宗毁灭的那一日，两人叛逃的那一日，紫荆衣始终是背对着自己的。金鎏影不记得紫荆衣说过什么，因为金鎏影根本没有看到紫荆衣的正面。他不知道紫荆衣的表情，亦不知道紫荆衣的心情。
　　做不来的事情，就不要勉强。那时的金鎏影只对紫荆衣这样说道。而多年过后，紫荆衣用同样的话回敬他时，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
　　金鎏影想，紫荆衣是后悔了，紫荆衣难以承受玄宗的毁灭与同修的死亡。也许当初两人叛逃时，紫荆衣就没能横下心来，这么多年来，大概一直在自责，一直在挣扎。
　　于是金鎏影问，紫荆衣，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想念玄宗了？
　　紫荆衣怔了一下，终是叹了一口气。
　　好友，你果真未曾了解吾。
　　你又何曾了解过吾！
　　金鎏影想要辩驳，紫荆衣却已听不见了。
　　其实，金鎏影想说的是，我以为你这样率直的性子不适合待在玄宗，才拉你一起出来的；我以为你这样厌恶拘束的人也讨厌苍的大道义，才要你和我一起对付苍；我以为让你不再自责不再挣扎的最好办法，就是斩断你的一切退路，让你再也无法回头……
　　金鎏影想，要是当初也给紫荆衣一个拥抱，把他的脸扳过来，看看他的表情，听听他说的话，那样就好了……
　　现在，已经晚了……
　　金鎏影的身体仍是无法抑制地颤抖，头一次，他主动伸出手去，抱住了紫荆衣的肩头。然后金鎏影将紫荆衣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崖边，最终将紫荆衣的尸体抛下断崖，融入浓浓云雾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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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首先说，这篇文还是ooc了，而且貌似还蛮严重的……不知道道友们感觉如何……
　　这篇文题目叫做“错意”，就是“会错意”中的“错意”。金鎏影始终未能理解紫荆衣，但紫荆衣一直都明白他。
　　金鎏影这个人，看似很沉稳很强势，实际上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但他自己却不能明瞭自己的心思。本文中金鎏影看不惯白雪飘、墨尘音和素还真，是因为这些人对于挚友/爱人（随便说那个都好啦><）的那种绝对支持的坚定，正是他渴望得到的东西。
　　紫荆衣对金鎏影，其实就是这样的，但缺乏安全感的、多疑的金木头没有理解，或者说他永不满足。（就是说所谓的别人家的都是好的orz）紫荆衣明白金鎏影的软弱，所以在金鎏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软弱的情况下，用一个浅浅的拥抱去安慰他，为了提醒他，你还有我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本文设定中，面对玄宗大火时，紫荆衣一直没有回头，其实当时他的表情就是那种异常坚定的表情，因为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站在金鎏影这一边，但金鎏影没有去看，也就没能察觉。
　　一直到最后，金鎏影还是误解了紫荆衣，认为紫荆衣后悔跟着他跑出来了。但金木头也用自己的理解方式对紫荆衣感到了内疚，所以，木头也不算那么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