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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六十二、南诏风月 ...

  •   他们走进一片密林之中。林中到处是枝繁叶茂的榕树,长长的根须和藤萝随风轻摆。微风拂过,碧浪翻涌,带着阵阵木叶清香。不时传来的几声蝉噪鸟啼,更添幽静之感。
      可这风景秀丽如画的树林里却流动着一股诡异阴森的气氛。
      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带着怨毒、嫉妒、憎恨……
      “是谁?”知礼只觉心里一阵阵发毛,遍体生寒,不禁大声喝问道。
      一条黑影缓缓走出暗处,微光下依稀可见一张阴冷悒郁的面孔,一双幽深的眼眸尤其诡谲吓人。
      是荆祁!
      “是你!”知礼吃了一惊,但很快定下心神,怒目瞪视于他,厉声问道:“你把清心怎么样了?”
      荆祁冷冷瞥了她一眼,道:“她有什么怎么样?”
      知礼心中焦急,胸脯急剧起伏,却又不知怎么办好,半晌才道:“你……你不能伤害她!”感觉到铁辉走过来轻轻牵住她的手,她心中涌起浓浓的温柔与勇气,豪情陡增,惧怒尽消。
      荆祁双眼寒光闪动,冷笑道:“我已经伤害她了。”
      知礼大惊之下,脸上血色尽无,叫道:“什么?你已经伤害她了!”眼中惧怕、痛恨、伤心、悲愤……夹杂在一起。
      荆祁神情变得古怪,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更是诡异莫测,道:“你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对小女孩可没有兴趣。”
      知礼一怔,心里迷糊起来,暗道:“他是说他没有……没有欺辱清儿吗?那他说他已经伤害了清儿是什么意思?”忽然间发现荆祁的眼神有些变了,变得柔和煦暖了许多,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荆祁转头一望,脸色微变,倏忽间如流星赶月一般飞身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知礼愣住了,循声望去,只见密林深处,三个男子疾步奔了过来。
      见到那三个人,知礼胸口如遭重锤,惊喜交集。他们正是知义、无拘和樊拓。知义一见到她和铁辉,便喜形于色冲了过来,大叫道:“姐姐!大哥!你们也来了!”无拘瞥了她一眼,目光闪烁,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可看到她和铁辉双手紧扣,笑容立刻便没了。樊拓则恍若没看到他们一般,依然是冷傲漠然的模样。
      奔到她跟前,知义握住她的肩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的伤已经全好了吗?”
      知礼笑道:“都好了。”
      知义又转头问铁辉道:“大哥,你被师祖放出来了?”
      铁辉瞥了知义一眼,没做声。知礼眼中闪过犹豫、忧愁之色,替他答道:“是……是爹娘放的。”
      知义略微一怔,这才猛地看到她和铁辉执手紧握,神色变得古怪,张了张嘴,欲语还休,松开了知礼。
      知礼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秋波忍不住向身旁的铁辉瞟了一眼,又对知义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师祖不再追究你的过错了吗?”
      知义叹了口气,道:“嗯,他说清儿久病缠身,根本不可能杀那么多人,更别说她还当众奋不顾身地救人了。所以他没再责备我什么。”
      知礼点点头,舒了口气,又问道:“你们一直在追那个魔头吗?”
      “是的。”知义拉住她的手臂,迈开脚步,道:“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嗯。”知礼凝望着他,随他向前走去,问道:“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无拘和樊拓也跟在他们后面缓缓而行。
      知义脸色下沉,皱眉道:“我们跟那个魔头谈过了。他说……除非我们拿你来交换,他才肯放过清儿。”
      知礼大感意外,发了一会儿怔,俏脸酡红,耳根烧烫,只觉心乱如麻,突然咬牙道:“那就让我去换好了。”
      知义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不行。”
      知礼眼色极为认真,重重地说道:“让我去吧,我和铁辉欠了她两份人情,叫我们于心何安?”
      知义正要回答,无拘忽然插话道:“不让你去是因为你太笨。清儿懂得保护自己,不劳你操心。”
      “你!”知礼被他气得够呛,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道:“那魔头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清儿怎么保护自己?”
      无拘正色道:“已经过了那么多天,就算有什么事,那也是她命中的劫数。清儿本来命不久矣,若是受到什么刺激,定是活不成了。那魔头既然说清儿还活着,一定没事。”
      知礼长长舒了口气,道:“但愿如此。”想到适才荆祁所说的话,心绪仍是混乱不堪,想了想,又问道:“清儿服了三夕还魂丹,不是说只能保她三天没事吗?现在都过了很多天了,怎么还没事呢?难道那魔头竟耗费内力给清儿疗伤不成?”
      知义道:“这也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那魔头竟能如此好心?”眼中又是困惑,又是忧惧,看起来烦恼至极。
      无拘似笑非笑地瞟了知礼一眼,道:“我猜呀,他一定是被这位龙姑娘迷得神魂错乱了,才会给我妹妹疗伤,再当成菩萨一样供着,为的就是早日把龙姑娘换过去。”
      知礼脸上一红,心中百味俱陈,也不知究竟是惊骇、羞赧还是害怕,忙道:“你别胡说了,那天你也看到了,他差点掐死我!”
      无拘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道:“他要是想掐死你,你不是早就死了。他是想把你掐晕,然后再……”神色古怪地瞧着她,眼睛染上邪肆的光芒。
      知礼如何不明白他的不堪用意,霎时间红晕满颊,挥手便打。
      无拘作势躲闪,笑着叫道:“好凶啊!我为什么总是遇到凶悍的女人?”
      此言一出,两人都怔住了。目光刚一交接,又齐齐掉转开来。
      知义挑眉斜视他们,道:“姐姐只对你一个人凶,对别人温柔着呢,不信你问我哥。”说着对无拘扮了个鬼脸。
      无拘侧过脸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知礼心中怦怦乱跳,悄悄瞥了铁辉一眼,只见他神色全无变化。

      一行人结伴同行,很快到了南诏国四面被山围绕的都城大厘城。
      城内人烟稠密,百族杂居,大街上青石铺路,市肆繁华,充满了南国少数民族的情调。
      当晚,他们在一家大客栈投宿。
      走进附近一家饭馆,五人围坐在靠窗的桌边,很快有店伙上前招呼。
      无拘把菜谱递给樊拓,道:“爹,你来点你当年喜欢吃的菜。”
      樊拓轻轻摇头,过了半晌,出人意料地说道:“我已经记不清那时候喜欢吃什么菜了。”低哑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沉痛和怅惘。
      无拘让店伙推荐了几样特色菜肴,待店伙走后,又问道:“爹,这城里和你走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他已经习惯了和父亲没话找话说,也习惯了父亲不理会他,但这一次,樊拓竟然用长长的一段话来回答他:“有很多不同。虽然人还是一样多,街道却比以前萧条了,店铺减少,吆喝声也没那么响亮了。宫墙的颜色暗淡了许多,像是许久没有粉刷。往日的府邸倒是富丽辉煌得多,门口的奴仆更加趾高气扬,也不知换了几代主人?东门前那棵树原来只有一个半人高,现在已经长到城门上了。一切都变了,只有人们的口音还是老样子,还有山茶花的香气依然如故。”
      铁辉倒也罢了,其他几个人都觉得樊拓有些反常,从未见过他说这么长一段话,神情和语调都古怪得很,像是怀念感叹,又像是哀愁悲悔,也许是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的缘故。
      酒菜很快就送了上来,但一桌人分别想着心事,气氛异常沉闷。
      用过晚饭,他们回到客栈。
      走进客栈的院子,却见密密麻麻不少人站在那里,像是等待着什么。他们不禁吃了一惊。
      一个道装打扮的女子站在院子中央,秀发临风飞扬,残月冷光之下显得丰神秀逸,别有一种清丽出尘之致。
      “娘!”无拘脱口而唤,惊喜交加,却有些难过之色。
      不出他所料,他的父母故意避开彼此的目光,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只听得脚步声响,四名侍婢抬着一个锦榻走过来,锦榻上躺着一个纤秀娇柔的少女,正是清心。只见她双目紧闭,满面愁苦,似乎梦中也不得安宁,秀发散乱,手腕上隐隐有青紫色的瘀痕。
      “清儿!”知义大叫一声,上前抱紧了那娇小的身子,眼中悲喜交集,泪光闪烁。
      知礼欣然一笑,心中释然,却涌起了一股哀痛酸楚之感。
      无拘叹了口气,黯然望了清心一眼,又看着母亲,问道:“娘,你是怎么把清儿救出来的?”
      韩湘凝秋波流转,闪过凄伤、怅惘之色,道:“听说魔门门主掳走了清儿,我去找到他,提出用南诏圣物天灵珠交换清儿,他答应了,还许诺以后不再碰清儿一根寒毛。我把她托付给你们,今后可不能再叫她受人欺辱了。”
      “我们一定用生命来保护她!”无拘截然答应,猛地想起一事,脸色大变,焦急地问道:“可是,娘,你拿南诏圣物天灵珠来交换清儿,就不怕……南诏国王怪罪你吗?”
      韩湘凝勉强笑了笑,道:“怕,当然怕。记得当年姐姐的奶娘曾悄悄告诉我,大哥送给姐姐的那坛酒里被下了毒,因此姐姐和她的丈夫反目成仇。他既然可以害姐姐,为什么不可以杀我?”
      知礼听了,不禁怔住了,想起母亲的惨死,霎时间心中剧痛,柔肠寸绞。
      无拘也怔住了,道:“娘,你别回去了……”
      “我必须回去。”韩湘凝嘴角勾起一丝凄凉的微笑。
      无拘大声问道:“你明知有危险,为什么还回去?”
      韩湘凝仰头望天,笑道:“我为了一己之私,盗取本国圣物,这是有罪的。既然有罪,就应当敢于接受任何惩罚。”柔和慈爱的目光投到清心身上,又道:“清儿的内力已经被那魔门门主吸去,所以她今后就变成普通少女了。奇怪的是,她异常的经脉被打通了,先前的内伤也治愈了。今后除了身体虚弱点,就与常人没什么分别。只是她经脉封堵,还要过两三天才能醒。”
      知义闻言大喜过望,道:“没有武功法术有什么要紧?樊夫人,今后我会保护她的,哪怕我上刀山、下油涡,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也绝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
      韩湘凝望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她走到知礼身边,道:“你便是姐姐的女儿阿瑶吗?长得真像姐姐。”
      知礼抬头对她微笑道:“……姨母,你好!”
      韩湘凝轻轻抚摸她的头,凄然一笑。
      这时,樊拓转头瞥望了妻子一眼,目光中闪过淡不可察的凄恻、懊悔、温柔、痛苦……
      韩湘凝没有回视她的丈夫,转身翩然而去,广袖猎猎随风。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焕发出圣洁的光晕,夜风吹得她的衣袂飘飞鼓舞……美得就像一个凄艳迷蒙的幻梦。
      云愁雨恨,何日方休?
      无拘满面忧伤望着自己的父母,目光阴晴不定,不知在想着什么。

      知礼把清心带回自己的房间里,替她换了已被汗水浸湿的衣衫。望着清心在睡梦中仍蹙起的秀眉,稚嫩却含愁的脸蛋,她心头涌起了无限的怜惜,举帕拭去清心脸上的汗滴。
      轻轻解开清心的外衫,她看到清心雪白的手臂上一点嫣红之色,不禁有些发怔,心道:“清儿的守宫砂还在!荆祁果然没有欺辱清儿,那他说伤害了清儿又是什么意思呢?虽然清儿仍是清白之身,可她沦陷魔窟那么长时间,只怕已有污言秽语传开了。不知道知义是什么样的心思呢?”虽深知知义决不会在乎此种小节,仍忍不住想问一问。
      安置好了清心,她推门出去。
      知义果然站在门口等着,急问道:“姐姐,清儿怎么样了?”
      知礼道:“她没事,我们过来谈谈。”把他拉到墙角僻静处。
      见她神情古怪,知义焦急起来,问道:“到底怎么了?”
      知礼显出为难之色,道:“清儿被擒到魔门那么长时间,只怕已经……”
      “原来你想问我这个。”知义脸色一黯,神情郑重地说道:“清儿是为了救大哥才被擒的,如果我还在乎这个,那我还是人吗?”
      知礼紧盯着他的脸,逼问道:“你真的不在乎吗?她被擒那么长时间,难免有许多闲言碎语……”
      知义摇了摇头,断然道:“我既然不在乎那个,还在乎什么闲言碎语呢?如果我那样庸俗无聊的话,我就不会明知道她是半妖,明知道和她在一起定要被人歧视,还当众宣称和她不离不弃了。”
      知礼心中暗喜,嫣然微笑,道:“是我多心了。其实,清儿身上的守宫砂还在,我不过试试你的心意罢了。”
      知义又惊又喜,却有些不快,嗔道:“都相处了那么久,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和清心全心全意地相知相爱,何必在乎那些庸人俗念?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清儿永远是我的无价珍宝。”
      知礼望着他又是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而笑,满面欢喜舒畅之色。

      万籁俱寂,月华如轻烟流水,洒落一地淡淡的银光。
      在院子里的一个小亭之中,知礼躺坐铁辉的怀里,抬头望月,神情迷醉,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亭边开满了红白缤纷的山茶花,娇艳欲滴,灿若云霞。垂柳摇曳,花香扑鼻,显得幽静而又清雅。
      铁辉静静地听她说以前和知义、清心在一起的往事,忽然道:“那小姑娘为了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我真不知该如何谢她。”
      知礼道:“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只要今后帮着知义保护她就好。”
      铁辉道:“那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总该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她才是。”
      “嗯。”知礼仰头望天,心道:“现在清儿已经没事了,该去找阿影了。但依她的脾气,知道我们劫难重重,一定是悄悄跟着,所以只要在附近找她便是。也不知那该死的樊无拘到底是什么心思?这人又花心又可恶,真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到九霄云外。偏偏得到阿影那么好的姑娘,他竟然还不知足。哼,他要是敢对阿影负心,我就把他一剑杀了。”想到自己杀气腾腾持剑对着满脸惶恐惊骇的无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又想道:“他竟敢拿我来取笑,可不能轻易饶了他……”
      铁辉看她脸上忽喜忽怒,红一阵,白一阵,只是微微一笑,眼波流露出温柔眷恋之意。
      满天繁星灿烂闪烁,清亮的月轮倾泻一地光华,他们俩相拥的身形仿佛是夜色中最美丽的剪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六十二、南诏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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