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密林深处 ...
-
古柏重叠的树林中，碧绿色的磷火在乱草丛中流动，阴冷之气袭人。
一路上不是荒草废墟，就是林木藤蔓，半点人声都没有，小乞丐不禁害怕起来：“听说荒山野岭常有妖魔出没，要是碰上了，怎么办才好？”待要回去，却已晕头转向，不知该走哪条路，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走了许久，月亮已渐到中天。月光透过林木斑斑点点地照射下来，洒落淡淡的银辉。
小乞丐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那轮皓如玉盘的圆月渐渐清晰明朗起来，浸润在如水的光华之中，显得柔美而皎洁。
月色凄美，她却如遭雷击般，记起一个骇人听闻的传闻。
数月以来，每当月圆之夜的第二天，树林里总能寻到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心脏被挖出，死状极为可怖。众人纷纷传言，树林中有狐狸精，每到月圆之夜，便出来勾人魂魄。
“今夜是月圆之夜！”她顿时惊恐无比，全身猛烈地颤抖着。
突然眼前白影闪动，如闪电般，茅草丛中钻出两只狐狸。她吓得心胆俱裂地大叫起来，跌坐在地。这时冷月斜照，她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那两只灵巧的狐狸，一大一小，通体雪白，疾奔而远。
是狐狸精吗？那两只狐狸也许没瞧见她，若是转过头来……她越想越怕，不禁心底发毛，再被冷风一吹，只觉遍体生寒，不自禁地牙关乱撞。
正当她心惊胆战之时，一道人影犹如风驰电掣般奔来，停在她的面前。
“啊！”她吓一大跳，尖叫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小兄弟，吓到你了？”来人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小乞丐定睛一看，原来眼前是一位翩翩少年，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穿着黄葛布衫，腰悬宝剑。她一把推开少年，问道：“你是谁？”
少年望着她，道：“别怕，我是除妖而来的。你有没有看到两只狐狸从这里经过？”
“有！”小乞丐惊惧交加，喘着粗气，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见他英挺端正，眼光炯炯，眉目中颇有几分正气，这才稍稍放了心，问道：“大哥哥，你告诉我，那两只狐狸是不是妖精？”
“没错。正是两只道行不浅的妖狐。”少年正色点点头，“我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气，便随着妖气追入密林深处，就瞧见那两只小畜牲飞窜而逃。快说，它们往哪边跑了？”
“东南方向。”小乞丐伸手一指，见少年转身就要离去，顾不上害羞，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左手，急切地恳求：“大哥哥，带我一起走！我害怕！”
少年左手被她紧紧握住，但觉她的小手满是污泥，不禁有些烦厌，一边挣脱一边叫：“小兄弟，我要赶去除妖。快放开我！”
小乞丐死死抓着他的手，心急如焚，大叫起来：“我就是不放！我一个人在树林里，会被妖怪吃了的！大哥哥，你是除魔卫道的大侠，不能见死不救啊！”由于激动，身上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火辣辣地疼痛，忍不住呻吟一声。
“你怎么被打成这样？”察觉到小乞丐的异样，少年就着昏暗的月光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只见她鼻青脸肿，遍身血痕，褴褛的衣衫秽臭难闻，难以蔽体，露出发紫的皮肤。
“我……不小心撞到一个有钱的小姐身上，就被她的下人打成这样！”见少年眼中露出怜悯的神色，小乞丐几乎要哭起来了，满面委屈哀怨之色。
“唉！那些人真是太狠心了。”少年见她实在可怜，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好，我带你走。”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提，腾云驾雾般飞起来。
小乞丐心中欢喜，只觉脸上呼呼风吹，低头一看，见自己正疾速飞驰在半空中，脚下树影匆匆掠退，吓得失声尖叫。
少年呵呵一笑，道：“你怎么胆小得跟个女人似的？”
“我……”小乞丐原想说“我本来就是女的”，但手臂给少年紧紧握着，不禁有些害羞，硬生生把话咽下。
“深更半夜，身上又全是伤，跑到森林里做什么？”少年直直望着前方，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光影斑驳。
小乞丐正要答话，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晕倒过去。
“哎哎哎！小兄弟……”
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少年正望着她，目光中含着怜惜同情之意，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饿坏了。”小乞丐已是有气无力，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少年呵呵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小乞丐：“给你。”
小乞丐眼睛一亮，抢过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她实在是饿得狠了，巴不得一口气全吞了下去似地大嚼大咽。
“慢些吃，别噎着了。”少年拿出水壶递给她，见她吃得香甜，不禁露出微笑。
小乞丐接过水壶一饮而尽，还回水壶，这才想起还没道谢，忸忸怩怩说了声“多谢”。
“别客气。”少年爽朗地笑了起来，“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早知就多带些吃的，让你吃个饱。”
小乞丐听了这话，想起多年来所受的凌辱委屈，不由伤心，登时泪珠滚滚落下，嚎啕大哭起来。这几年来，她四处遭人白眼，受人欺辱，这少年与她素不相识，居然对她这样好，心中极是感动，难以自已。
“你哭什么？”少年不解地问她。
小乞丐抹了一把眼泪，呜呜咽咽地说：“这辈子还没有人待我这般好过。我……我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我被别人欺负打骂，也没有人来帮我。要是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呜呜呜……”她这么一说，触动了情肠，哭得更厉害了。
少年听了她的这番话，脸上温煦的笑意却渐渐消失了，眼神中却闪过了复杂的光芒，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又何尝不是孤苦伶仃？我有一个哥哥，却不知身在何处。还有一个姐姐，自幼就是白痴。哎……”他见小乞丐哭得悲戚，更是怜惜，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到她怀里：“小兄弟，回城里买饼儿吃去，再给伤口上点药。”
“多谢大哥哥！”小乞丐露出欢喜的笑容，手里摩搓着那锭银子，抬头望着少年，真心实意地说：“你是好人，老天一定会保佑你的哥哥和姐姐的！”
少年刚要报以微笑，忽然浑身一震，扭过头，望着黑压压的树林：“有妖气！”
“啊！”小乞丐心生好奇，“大哥哥，你见过妖怪吗？妖怪是什么样子的？是美是丑？”
“自然见过。”少年回过头来，“有的妖怪极丑，凶神恶煞，很吓人的。也有的变化成美丽的女子，尤其是那些狐妖，法力高强，常在树林里出没，虽然貌美，其实更为狠毒，你可别上当！”
小乞丐点点头，道：“哦，我看见美丽的姑娘，一定小心。妖怪真的会吃人吗？”
“当然会，不但会吃人，还能把人的魂魄精气也吞了。”
“这么可怕啊！”小乞丐倒吸一口冷气。
“小兄弟，你还是自己走吧。”少年神色极为郑重，“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妖气，妖狐就在附近。你跟着我，我反而要分心保护你，多有不便。你自己当心。若是见到狐妖，可别害怕，只要大叫几声，我就会过来救你的。”身子一闪，居然犹如闪电般消失不见。
“哎！”小乞丐大叫：“不要丢下我！”可那少年早已没了踪影，她只得叹了口气。虽与那少年初次见面，但她心中已有了一种亲切依恋的感觉，见他匆匆离去，不禁怅然若失。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按原本的计划向南走去。
折腾了许久，天已经快亮了。残星明灭，曙色隐现，碧绿的林木如波浪般起伏。
云中白光闪耀，东方天色由朦胧逐渐变红，一轮赤红的旭日突然从云雾中露了出来，万缕霞光冲天而起。
行了一二里路，小乞丐闻到一股扑鼻清香，只觉精神为之一爽。原来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梨树林中。满林的树上开满了梨花，在朝霞的映照下分外华美灿烂。
“好美！”她深吸一口草木清气，轻盈的在林中空地上旋转起来。
突然间，她的身子僵住。
树林深处，隐隐约约地，显出狐狸的影子，雪白的长尾轻轻摆动。
又是狐狸精！她惊恐万状，转身便要奔逃。
正在这时，一个少女的轻轻叹息声在她耳边响起。
那声叹息清甜动听至极，充满了凄楚自怜之意。小乞丐一怔，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一棵梨树下站着一个绿衣少女，娇小玲珑，体态轻盈，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脸藏在树荫里朦朦胧胧瞧不清楚，但清丽秀美却是毋庸置疑的。
小乞丐暗想：“她是什么人？看起来衣衫料子挺好的，为什么大清早出现在荒山野林里？”正犹豫着是否上前打个招呼，却见一只雪白的狐狸不知何时飞奔而来，直投入那少女的怀中，蜷缩低吟。
“这……”小乞丐见那少女爱怜地轻抚狐狸的皮毛，笑吟吟的不知说些什么，不禁热血上涌，心中大叫：“这……本来不见人影，我一转身她就冒出来！天哪！那个姑娘，她……她是狐狸精！”一颗心怦怦乱跳，惊恐交集，扭头拼命地奔跑。
奔了一会，砰的一声，她一头撞在人身上，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被撞的人伸手托住她的肩头，把她扶稳。
“又是你！”那人正是黄葛布衫的少年，惊讶地问：“你还没走？瞎跑什么？”
小乞丐见到是他，不禁狂喜，指着绿衣少女所在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狐……狐狸精！狐狸精在那边！”
少年正是追妖而来，妖狐行踪诡异，令他整夜一无所获。听到有了狐妖的下落，他扬眉一笑，喜形于色。
“慌什么？不是让你叫我么？瞧我怎么收拾那妖孽！”他铮的一声拔出长剑，疾步奔入林中，留下清邈悠长的剑吟久久不散。
没过多久，小乞丐便瞧见空中飞剑光华大盛，耀得天空异彩纷呈。她担心狐妖看到自己，连忙躲到灌木丛里，屏息敛气。
只见一道白色奇光破空飞来，雪亮的光芒如同流星划落。少年的长剑发出阵阵慑人的剑芒，快若电闪星驰，矫若游龙猛蛟，夹聚着一片风雷之声，一下子飞向那道奇光。双方一经接触，立刻战作一团，一时纠缠得难解难分。眼看白光剑芒相合力绞，空中飘洒下大片的流星雨，顿时渲染出漫天绚丽幻彩。
小乞丐看得眼花缭乱，蹲在灌木丛里抱着膝盖浑身发抖。她从未目睹过比剑斗法，不禁大为惊骇震动，暗想：“那狐狸精好生厉害！也不知那位大哥哥能不能打得过她。”
不知过了多久，树林里恢复了寂静，再不见奇光异芒。小乞丐挂念少年的安危，极想前去视看情况，却偏偏腰酸腿软，害怕得不敢动弹。
碧空辽落，朝阳明媚，照耀得满林花树熠熠生辉。
“啊——”突然间一个少女的尖叫声响彻山林，震耳欲聋。
小乞丐一惊，抬头瞧去，只觉这声音似乎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淫贼！我要杀了你！”那声音怒气冲冲，刁蛮狠霸。
小乞丐一听“淫贼”二字，立刻想起这恰是昨夜所见的绛衫少女的声音，顿觉好笑极了：“这个恶女人还真有意思，怎么管谁都叫淫贼啊！”
只见那葛衫少年飞速从树林窜出，绛衫少女手执长剑，在后面追着，盛气凌人，怒容满面，蛮横地大叫：“别走！你这恶人、淫贼！快给我站住！”
少年奔得更急，快步如飞。见前方密林茂盛，少年急忙钻进树林之间，身后还紧追着那绛衫少女的叫骂呼唤。
小乞丐心中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追打起来了？那穿绿衣的狐狸精到哪里去了？那凶霸霸的恶女人怎么跑到树林里来？大哥哥武功那么高，怎么还怕她？”举目张望，只见林涛阵阵，树影绰绰，四下里一片寂静，转念又想：“既然大哥哥安然无恙，那狐狸精该是除掉了吧。我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妙。”此时心情已平和舒畅得多，站起身来，向前摸索着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密林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