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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万川归海剑寒光 ...
叶渐青不知道,在他们离开许州的前一天,左风眠押着李知微、袁槐客等一干人先一步动身,走的是水路。
黑甲兵军威严整,押着四五辆囚车穿过许州城区,预备在北门外的天宁寺行宫搭船北上。许州百姓踊跃围观,比当日看宁财神嫁女还要兴奋。也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骂道“贪官”,这一句好似捅了马蜂窝,顿时叫骂声、唾弃声铺天盖地而来。还有人索性放起了鞭炮庆贺。
曾经威风八面的父母官李知微脸色青白,披头散发坐在囚车里,满身的烂菜烂叶剩饭溲水。到了码头,李知微下囚车换坐小舢板上大船,望着脚下滔滔的运河水,老眼含泪,自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宦海茫茫,跟苦海是一样的。”
左风眠冷眼旁观,明知他泪水并非出自本心,惺惺作态的成分居多,忍不住道:“饮水思源,李大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拿官当货卖,这货只有皇帝有,也只有皇帝才能卖。李大人以为搭上了一座靠山,其实不过是冰山一座罢了。”
李知微漠然看他一眼,拖着镣铐上船去了。
左风眠盯着手下将一干犯官一一押解上船。最后带过来的是浑身重孝的赵南星,他没有镣铐加身,却被一左一右两个大汉挟持着。左风眠满脸是笑,道:“委屈赵公子了。宁小姐,啊不,赵夫人重伤未愈。宁家这桩大案,还偏劳赵公子代为伸冤啊。”
赵南星也看他一眼,目光像刺一样。
用酷吏治贪官,诬陷罗织,古已有之。但贪官倒了以后,人们却看不到正义。这就是斜径事速,不虑失道之迷。
左风眠见他嫌恶的表情却并没有动怒,他不知怎地想起了昨夜端王殿下对他说的话:我们要干大事,兵、刑、钱、谷,这些没有一件不要假手他人。风眠,我手里能用的人不多,你精明强干,是可造之材。但精明强干不是心狠手辣,我宁愿你做事厚道点,留些余地,也不愿你万人切齿,到处结仇。
顾廷让逼死裴永真,左风眠杖杀袁尚秋,这些原来都不在裴昭业的计划里。
因为前一天的犯官游街吸引了太多目光,第二天叶渐青他们走时就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即使如此,清晨的露水下,人们看见一个公子身穿白衣,跪坐在囚车中,美得凄凉,还是不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又是哪个贪官家的衙内,年纪轻轻,怎么就不学点好?”
叶渐青生在锦绣帷中,长在弦歌堆里,平生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听着行人的窃窃私语,脑袋充血,魂在九天之外。一直到中午停下休息时,他还浑浑噩噩,不相信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直到裴昭业打马过来。
他们停下休息的地方是一处杏林。杏花已经落尽,枝头挂满青涩的小果。裴昭业远远地,就对左右说:“打开囚车,把安宁侯放下来。”
头枷一去,失了支撑,叶渐青身子委顿下来。裴昭业立时从马鞍上飞身而起,一手扶在他背后,将他从囚车上抱下来,寻了旁边杏树下一处落花铺垫的干净地。晴云扑过来,心急如焚喊着叶渐青。
叶渐青慢慢回过神来。裴昭业接过手下递来的水,喂他喝了几口,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叶渐青木然的表情里有了一丝裂痕,抬手推开他,道:“多承端王关照,感激不尽,容图后报。”
裴昭业苦笑,怎听不出他话里刻骨的恨意,便轻声道:“你莫怪我,这也是做做样子给东南的官场看看。如今出了许州地界,你和晴云坐我的轻便马车吧。”
叶渐青目中一丝温度也无,道:“我是罪臣,你是皇子,哪有罪臣坐皇子的马车,置朝廷的法度于何地?”
裴昭业道:“渐青,你生我的气了?生气也没关系,但你刚刚病愈,不易过劳。还是坐马车稳妥些。”
叶渐青心头火起,朝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你我立场不同,谈不上恩怨情仇。这本来也是我该受的。端王的厚意,恕罪臣无福消受。”
再谈下去便要谈崩了。裴昭业想路途漫漫,总有他支持不住的时候,也不在这一时,便站起来柔声道:“好吧,我不勉强你,你也不要勉强自己。”他走时看了一眼晴云,那意思是要她多担待些,晴云微微点了点头。
满地残红,留春不住。待他走远了后,叶渐青眼眶一红,终于堕下泪来。晴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在一旁默默守候。又过了一会,一个僮仆提着一个精巧食盒过来,说是两人的午饭。
晴云打开漆盒盖子,不觉怔忡了一下。四菜一汤,蘑菇煨鸡,梨条果子狸,凉拌笋片,海带猪肚丝,血粉汤,每一样都是叶渐青爱吃的菜式,而且还微微冒着热气。这牢饭也太好了点,不怕人把牢底坐穿吗?她心里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每碟夹了些菜细细品尝,没有异味,才拿了筷子递给叶渐青。
叶渐青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菜。他边吃边掉眼泪,想到淦京之前还不知要走过多少州府,被多少人指摘围观,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快要吃完时,忽然听见答答的马蹄声,一人一骑往这边杏树下来。
来的是顾廷让。这人大约十年前自荐到公主府,裴永真因觉他来历不明,一开始不敢大用他,只让他在外府打打下手。他武功不错,为人又谦逊低调,又替公主府出了不少好点子,路遥知马力,渐渐公主府上下便去了戒心。彼时江希烈出外公干,杨管家一个人周旋于许州盐商之中,分、身不暇,便找裴永真回禀,要一个人搭手,指名要顾廷让。这样顾廷让名正言顺渗透到了镇国公主府。
不过裴永真还是对他有顾忌,等江希烈一回来,便借口小侯爷大了难调、教,将他调去了回柳山庄。在旁人看来,换到衙内身边做师傅,下半生也算有了靠山。但顾廷让知道这是明升实贬,裴永真到底放心不下他。好在他能装蒜,竟然让他在回柳山庄也摸出了不少门道,终于打探出小镜湖底的密室,来了个釜底抽薪。
叶渐青与他有五六年师徒之谊,甚为相得,此时看见他不觉又是心酸又是愤慨。
顾廷让身形高大,颧骨突出,五官棱角分明,走过来扫了一眼食盒,眼里便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意。他拱手道:“小侯爷,可还吃得消?端王要我来劝劝你,不要一时意气。侯爷身娇肉贵,又是皇亲国戚,总要顾及些皇家体面。”
他这哪是劝人,分明是火上浇油。叶渐青眼里射出两道愤怒的目光,为什么从前觉得他儒雅可亲,与他无话不谈,连与袁尚秋、赵南星的秘密交往也从不瞒他,自己分明是瞎了眼睛。不但害了袁、赵两位好友,连公主奶奶也间接害在他手里。
叶渐青忍下心里的波涛翻滚,抬头望他恳切道:“顾先生,念我们师徒一场,你能不能告诉我,袁公子是怎么死的?”
顾廷让愣了一愣,没想到这当儿他想的还是袁尚秋、赵南星的事,便扬眉笑道:“告诉你也没什么,袁尚秋是宁半城出七那天被左风眠刑讯逼供打死的。听说他死到临头也不愿攀咬侯爷,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左风眠当着赵南星的面将他活活打死。没想到袁槐客这个孬种,竟然生了这样一个讲义气的儿子。”
叶渐青浑身瑟瑟乱抖,听到最后,“哇”一声将方才吃下去的饭菜都吐了出来。晴云轻拍他的脊背,抬头望了顾廷让一眼。
青光一寒,顾廷让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感觉方才好像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不自觉略一缩颈。他记得常在叶渐青身边服侍的是模样俏丽的暖雪,小侯爷也一贯喜欢聪明伶俐的,他自己也对木呆呆的晴云并不上心。
叶渐青吐完之后坐起身来,惨然一笑,自语道:“我就知道南星不会无缘无故污蔑我。”
顾廷让笑道:“小侯爷,我劝你也学学赵南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你预备到淦京御驾前喊冤?我听说左少卿把供词都拿给你看过了,端王是为你好,这可算是串供了。反正袁尚秋都死了,你就是咬到他身上,死人也不会说话的。你也算成全了他想要救你的一片心意。”
“他宁死不屈,我又怎么能贪生怕死,令他死后名誉受损。顾廷让,你们做这些事,不怕遭报应吗?”
顾廷让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又笑了。原来他是极爱笑、表情生动的豪放之人,但因为裴永真喜欢内敛含蓄的门人清客,他在公主府便整整忍了十年,不苟言笑,如今也算是做回了本性之人。“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报应,下愚之人才信这些。小侯爷,与其寄希望与天地鬼神,不如想想到淦京后该怎么说、怎么做。”
于是,这样又马不停蹄走了四五日,出了扬州地界,渐入青州。
叶渐青自从听到了袁尚秋的死状之后,好像要惩罚自己一样,坚决不上马车,日日都待在囚车里,风吹雨打,憔悴不堪。裴昭业知他素来心高气傲,轻易劝不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敢多看,到后来也去瞧得少了。
叶渐青因为见不到他,心想他果然是内疚抱愧,又恨他不知私底下做了多少对不起公主府的事,便也不许晴云提“端王”这两个字。只有晴云知道,这些日子,送来的饭菜都精巧可口,便是在荒山野岭,也能变出新鲜菜肴,热气腾腾用鲜净器皿装着。就连叶渐青喝水的水碗也是琉璃浅棱碗,宝光流转。有一次晴云等叶渐青喝完水,好奇翻过碗底一看,见上面拓印着“端”字,才知是何人所有。
这日半路休息之时,裴昭业在马车里翻看文书,顾廷让驰到他窗前,道:“王爷,我有件事想禀告。”
裴昭业让他上马车说话。顾廷让上来后,干脆道:“殿下,安宁侯那头,您还是防着点。”
“什么事?”裴昭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侯爷怎么了?”若是有什么异状,应该有人禀告他才是。
顾廷让道:“我在回柳山庄也待过五六年,安宁侯武功底子不差,轻功尤其好,寻常镣铐枷锁是困不住他的。他如今是横遭大祸,一时懵了,若是想通之后,未必不会逃走。他身边那个侍女,不如调开,做个人质捏在手里。”
裴昭业听他说叶渐青轻功好便笑了,因为他想起了那夜宁财神家中大火,委婉山房看到的那个身影。身长腰细,火焰在他周围形成一个漩涡,那人就好像涅槃的凤凰一样。
“他不会逃走的。要是真想逃了,一个侍女的生死也不会看在眼里。”
顾廷让却道:“他自个不愿逃,可却要防着有人劫狱。”
裴昭业听到这里,轩眉一耸,倒是有点动容:“依顾先生的意思,该怎么做?”镇国公主府倒是倒了,余党却不能不防。
顾廷让留意他的脸色,道:“我有两个提议,唯端王是举。叶渐青的武功是裴永真亲自所授。明月流风步法,踏雪无痕,来无影去无踪,但是若锁住了琵琶骨,天突、璇玑穴一封,任他武功再高便是插翅难飞。”
裴昭业脸一黑,心想这个人下手这么狠毒,有干天和,父皇怎能留他在身边,嘴上却道:“这于他面上不太好看。还有什么办法吗?”
顾廷让心知他必定不许,便龇牙一笑,从腰中荷包里掏出一枚红色药丸,道:“这药名碧血丹心,能制住人的气脉,却不伤人体,也无毒性。殿下给安宁侯服下,他便武功全失,形同废人。”
裴昭业略一思索,接过那丸药,问道:“果真对人体没有损伤吗?”
顾廷让下了马车,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在不远处有意无意与人搭话。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见裴昭业的马车车帘掀开了一角,一只手伸出来,好像将什么东西随便扔在了地上。
不用去看都知道,便是方才那丸药。他嘴角一弯,也浑似没事人一样,又去和人闲话唠嗑。
在青州走了两日,渐渐望见苍山余脉。午后惊雷阵阵,天边乌云翻涌。裴昭业双眼望天,在队伍前头直皱眉。
忽然前方一道闪电劈下,惊动手下人马腾空,队伍微微散乱。便在这时,裴昭业听到一声啸声,和着雷声,由远及近而来。顾廷让拨马上前,大声道:“王爷,小心!”裴昭业正要点头,只听队伍后面猝然马嘶人吼,刀剑齐鸣。两人对视一眼,这啸声明明从前方而来,怎地人却出现在后面?
两人纵马朝后面囚车奔去,只见后面人仰马翻,乱做一团。待两人奔到近前一看,人群中一个黄衫人手持双刀,围绕囚车,将黑甲军打得落花流水。
顾廷让清啸一声,从马上立起,直冲那人而去。只见刀光剑花迸裂,顾廷让身形轻灵,迅捷无伦,对方双刀凌厉,大开大阖,游刃有余。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只有一个人,便让这一群铠甲铿锵,刀光如雪的黑甲军败下阵来。
裴昭业扬手道:“□□手!”他一声令下,立时外圈的黑甲军便纷纷响应,解下背后□□,拉弓挽箭。
顾廷让在囚车旁与对方恶斗,听到他这一声,明明是应有之意,还是心下恶寒,这端王是预备连自己也一齐射杀吗?!
他想到这里便懒得再拼命,挽了个剑花,退出阵来,跃回自己的马上。□□手纷纷将箭对准场中的人。
裴昭业这才看清楚,来人是一个魁梧大汉,四旬左右,黄须鹰鼻,目光锐利,顾盼之际极有威势。他一与顾廷让分开招式,便跃回囚车之上,双刀齐下,眨眼就将木制囚车砍烂,一手提了叶渐青出来,扔在地上,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裴昭业有点摸不着他来头用意。顾廷让依江湖礼节拱手问道:“尊驾何人?为何要劫朝廷钦犯?”
那人嘿嘿笑两声,手起刀落,一招就卸下叶渐青脖子上的枷锁,再一刀连他手上的铁镣也卸掉了。他嗓子嘶哑,好似刷锅的声音:“你便是那个逼死裴永真的人?裴好好也算女中豪杰,竟然死在你这等人手里。”
“在下顾廷让。”
那人刮擦擦地笑了:“你姓顾啊?你也配姓顾?笑死人了!”
裴昭业只觉这三句话一出,顾廷让整个人气场都变了,脸若寒冰,阴风刹刹,切齿道:“若在下没有猜错,尊驾是断魂刀卅广鹰。你待在漠北多年,早已金盆洗手,何苦来搅这趟浑水。”
“冢中枯骨,何足挂齿。” 卅广鹰抬着眼皮看他一眼,指着地上的叶渐青道:“他师门与我有恩,这小崽子我要了。”
顾廷让眉毛一动,急问道:“你见过雪山派的人,在哪里,什么时候?是裴永真,还是顾苏要你救他?”
卅广鹰哪里还理他,将叶渐青拽起来,不耐烦道:“喂,你不是吓傻了吧?连路都不会走了?难道要爷爷背你?”
叶渐青见他长得一脸恶人相,根本不相信他是来救自己的,一味摇头道:“我不能逃走。”
卅广鹰又想气又想笑,拿手里的刀背拍拍他的脸,刮擦擦道:“脸长那么俊,脑袋里装得都是屎尿吗?你奶奶死了,那什么话,覆巢之下,没有蛋?皇帝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进京便是死路一条……”
他骂到承平帝,辱及父亲,裴昭业便出声道:“这位好汉,公主府的逆案还没有交付三法司会审,并非板上钉钉的铁案。但你若是将他劫走,便是畏罪潜逃,可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他终于提到“谋逆”二字了,叶渐青脸上血色顿失,怔怔道:“果然如此么?”
裴昭业不忍看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迎面青光一寒,头皮一麻。他反应极好,身子一偏,滚下马去。刺他的人竟然是手上戴着镣铐的晴云,不知从谁那里夺下了一把剑,白光如虹,变幻莫测,剑锋点的处处是要紧大穴。
众人尽皆失色。顾廷让也把目光从卅广鹰、叶渐青身上移开。卅广鹰出手如闪电,点了叶渐青大穴,将他扛在肩头,一阵乱杀之后,朝苍山扬长而去。
顾廷让此刻已顾不上分神去追卅广鹰,端王的性命比任何人的都要贵重,他拔剑在手,然而青光团团,根本下不了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一抄家,暖雪就跳湖而死,是为了晴云能顺利到叶渐青身边而腾出位置。双姝都是裴永真亲自调、教,暖雪美丽,是叶渐青身边吸引人注意的花样子,真正聪明不外露、武功高强、关键时刻起作用的却是浑身呆气的晴云!
他被裴永真死后还摆了一道,又气又恼,也不管端王死活,长剑一抖,一招起手式“月射寒江”便攻了过来。
晴云本来与裴昭业过手,此时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头向后一仰,长剑募地反刺出去,这招是“六出飞花”。顾廷让暗道一声不好,中途变招,换成“风回海立”,晴云以“虹销雨霁”对应。顾廷让咬牙向后飘出丈许,出招“天开见日”,晴云追上一招“飞龙在天”。
两人激斗之时,裴昭业忙布置人马去追叶渐青,刚刚将人聚拢,忽听顾廷让惨叫一声:“后退!”
裴昭业募地想起渡月堂上的一幕,亦是大喊一声:“散开!”
只听一声啸声,振聋发聩,好似凤鸣鹤唳,一蓬血雨射出,血肉横飞。凡是躲避不及的人,都被血剑穿体而过,或是脸上溅了一点血,便多了一个窟窿,或是穿胸而过,或是射中手脚,纷纷倒地身亡。
大雨瓢泼而下,将血水冲的到处都是。裴昭业眼望着尸山血海,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顾廷让见他站着没事,便松了口气,唏嘘道:“这下损失不小。”
裴昭业抬眼望他,恨声道:“这到底是什么邪功?”
顾廷让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道:“我们方才用的都是雪山派的寒江孤影剑。这最后一招叫万川归海,是以自身血肉化成万千剑气,与敌人同归于尽。有多少滴血,便能练成多少股剑气。裴永真练到这一层也就罢了,怎么这小丫头也如此厉害。”
裴昭业默默无语。
顾廷让见他脸上灰败之色,倏地磔磔怪笑起来:“王爷不必担心陛下责罚。安宁侯还会回来的。我早知王爷心软,先前已在他饭食里下了毒。不出半年,便能见效。”
第九章 牧童骑牛南山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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