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适逢未满期》执拗吧

6、（五）

　　“之前有好多被卖过来的，可是都因为试图逃跑被六叔又转手卖出去了。”他云过风清的说来，“所以我劝你一句，不要试图逃跑。”
　　又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候。星月灿烂，锈迹斑斑的窗柩，她无言地紧握着窗柩。小房子里，潮湿发霉的墙面，仅仅嵌有这么一扇小窗。
　　“怎么还不睡？”
　　躺在床上的男童诧异她的表现，“难道你想……别开玩笑了，你会被方叔揍扁的。就像今日早儿方婶捻的花生酱。恶心死了！”
　　“那怎么办？”
　　“我要有办法，早就溜出去了。”男童耸肩，表示没法子。
　　静悄悄的夜里，一个人想了很多。

　　“你给我机灵点儿，狗儿，带她去溜达溜达，记住别溜达太远的地方。”方叔越走越远。
　　“怎么办？”狗儿捉着拴住成筱的绳子，“我不知道带你去哪里溜达。”
　　“可不可以……”
　　“你要是逃得掉，我自不会阻拦。别说我不提醒你，你看，那个蹲在街角看报纸的，还有那个等车的，都是方叔的人，都是负责监督你的。”
　　成筱倒吸一口凉气。
　　“我还是解开这绳子吧，特像栓着一条狗去晃悠。别这么看我，我说真的。”狗儿说。
　　接着，他喃喃，“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我，第二个被方叔逼着去骗人乞讨的狗儿。所以，我会帮你。”
　　成筱嚅动双唇，“谢谢你。”
　　“不用谢。不过如果是要报警，恕我不配合。毕竟方叔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可不小。其他的途径，我定会帮你。”狗儿正色道，“需要去哪里溜达？”
　　“我……”一时无语。至亲的亲人出卖了自己，自己还有谁可信？
　　脑里，闪过那抹秀气的人影。
　　“我想去，歌剧院。”
　　然后，一前一后，前往。来来往往的人们，没谁可以懂得，他们这种微妙的关系。
　　那盏破损的街灯，蒙上灰白的飞尘，隐隐摇晃。那个冷漠的男生，却不在。
　　她坐在那个橱窗里，神色悲伤。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到了方叔家里，即使我知道真正原因，可我就是不愿相信。”矛盾的心理，在她的人生词典里出现太多。她开始害怕了。
　　“他来了。”她的眼里闪忽着微光，“狗儿，就是他。”
　　肩上挎着一个墨黑的小提琴箱子，紫黑色的衬衫，略微发白的牛仔裤上，几根流苏随风摇晃。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蹲下来整理时，目光随意瞟到她身上。他的目光中，一丝疑惑和一丝惊奇在交缠。很快，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他眼神里的感情时，他就已经移开了目光。
　　“那个人是？”狗儿不明所以。
　　“我觉得他会帮我。”成筱笃定，“他给我的感觉，是信得过的。”
　　“你朋友？”
　　“不。我们不相识。”成筱说到这里，没了底气，“素昧平生的过客，谁会愿意倾命相助？”
　　轻飘飘的话语，随着琴声飘远。
　　他们二人，就像乘风飘，飘到了瓜果飘香的世外桃源。叮叮咚咚的泉水撞击着卵石，碎开一朵朵澄澈透明的水花。耀眼的阳光，经水花折射，像是一条七彩的绸带被抛向漫山遍野。
　　蓦然，琴声止。二人的意识才慢慢恢复。讶然了，他周边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听众？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端端的。”乱哄哄的声音中，他的声音空灵而低沉。
　　“琴弦断了，抱歉。今天的钱，我不收了，各位散了吧。”边说边把小提琴放入箱子收好。微微用力，小提琴的箱子就回到了肩上。他从人群中挤出，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快快快，快追上去！”
　　“追谁啊？！”
　　听到声音的二人，不禁打起哆嗦，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地府传来的，带着讪笑，带着微怒，带着更多的好奇。二人，慢慢地转过身，“方叔。”二人异口同声地唤了声。
　　“没，就一个卖艺的家伙，筱儿喜欢他拉的曲子。”狗儿解释，“我可是好好看着她的。”
　　“呵，量你也不敢出卖我，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方叔背身往前走，“跟上。”
　　他们互视一眼。“哦。”一路上，跌跌撞撞，几次都撞上跟前的他。方叔他却出奇地不责骂，只是说了句，“筱儿啊，想不到刚到我这里没几天，就有客人找上来了。实在是不错。看来养个野丫头着实比一个狗娃子赚钱。”
　　昏黄的灯光，方叔和那个男子寒暄了很久。她和狗儿站在一边，随意地打量周围。
　　“成，到时候别忘了付尾款！”
　　凉飕飕的风，送远了狗儿和方叔的背影。狗儿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眼她:或许，我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
　　“现在，我该和你讲讲规矩了。”莫名“买下”成筱的男人，贼眉鼠眼，是一家沐足店老板。
　　“我……”还没说完，一阵烈风吹过。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这个小兔崽子！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你也敢在我眼皮底下溜掉？！”
　　拉开门，撒腿就追。
　　毕竟腿短，成筱没跑几公里就气喘吁吁了。汗流浃背，四肢发软。
　　“唔！”猛的一拽，被拖进巷角，黑漆漆的一张脸，唯有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在焕发光彩。
　　“你……”
　　“别说话。”他的眸子很冷，带有寒意的声音低低响起。
　　后来居上的“买家”停住脚步，“小丫头，你出来吧，我知道你没有走远。你现在乖乖就擒，我保证你不会受罚。”温柔的声音，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筱屏住呼吸，唯恐喘气声惊动了外头不远的家伙。她偷偷瞥了眼他，淡漠的样子即使看不清楚，但也能感受到他那拒人千里的寒气，肩上的小提琴盒不知所踪，代替的，是他背的侧包。
　　“……”他感到她审视的目光。四目对视，只有无语。她不好意思地偏过脸:怎么次次打量他他都能知道？！
　　尖锐的喊叫渐行渐远，藏在墙角的二人顿时松了口气。
　　“谢谢。”成筱说。
　　“不用谢我。你要谢的另有其人。”说着，转身要走。她一慌，方才依附的温暖和安定霎时间溜走，本能伸手紧握，却是那么融洽，那么合拍的时间节奏。她的手抓住了他的。
　　是不是每个会拉小提琴的男生，手都这么修长柔滑？
　　“别走。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家。”
　　他微微一愣，语气沉下来，“有公交车出租车。”
　　“我没钱……而且……”她的另一只手摸上小腹，“我饿了。”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这次没有刻薄的回答，不过是抽离出自己的手插回裤袋，“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