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呦呦

4、vol.4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他犹如刚闹完饥荒的时刻，在菜单上比划着。
　　“我还从没见过有谁像你那么能吃的。”
　　“哥我对食物从不挑剔。”他骄傲道。
　　“你吃葱吗？”我试探性问。
　　“不吃。”他突然记起了什么，“对了！章鱼烧不要放太多姜，这个汤汁不能太油腻，这个水煮鱼放多点辣椒，水果沙拉不要香蕉，虾仁粉丝多放点虾仁，不要粉丝。”
　　诸如这类，他总是会做出很二的事情，让我渐渐觉得，他并不是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痞子少年，而是脑容量不够……
　　那段时间，苏阳经常光顾“两小儿便当店”，专挑我上班的时候顺路。
　　两个人肩并肩的背影也自然而然成了无数腐女意淫的对象，各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情节在他人眼中上演着，我也乐得自在，其实跟苏阳就只是平常的上课，同桌、下课、吃饭、聊天，不过这些天他与我确实交往甚密，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
　　直到他这次带了另一个人。
　　传闻苏阳并非单身，只是对自己的女友藏着掖着，以免女生成为众矢之的。我说：“怎么可能，他那么帅。”那么帅，是不需要女朋友的。
　　我坐在苏阳对面，看他身边的女生，真是漂亮，齐肩长发，白白的，面容清秀，一双眼睛乌黑浑圆，像极了一只精灵，男人眼中的初恋，就是这个模样。
　　我当时一定很像是□□犯。
　　“干嘛这种眼神。”他上下打量着我。
　　“今天有贵客，怎么不说一声。”
　　“只是顺便带来，给你看看。”他说。
　　这确凿无疑是苏阳的女友了，之前从别人口中听来，还十分抗拒地反驳了这一说，苏阳有女友？怎么可能，说女朋友是他左手更可信！现在想想，他这样痞里痞气的学生怎么可能不谈恋爱？
　　这女友也真是神秘，在全年级面前都未曾暴露过，想必要对我公开也是犹豫了很久吧，看得出苏阳对我是真心的信任。
　　空气凝结了，苏阳看我，期待着我的反应。
　　“很漂亮，嗯。”我说。
　　女生莞尔。
　　“同学——你是叫陆呦吧。”她说，“你好，我叫咚咚。”
　　“幸会幸会。”我没有回应她的握手，而是递过菜单，“想要点些什么，番茄炒蛋，蛋炒番茄，还是避孕套？呵呵。”
　　咚咚错愕，没想到打交道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么重口。
　　苏阳看我，微微牵动了嘴角：“你真幽默。”
　　“哪里哪里，一般人我可不乱开玩笑。”我摆摆手。
　　她点了些小菜，然后递给我。
　　“没搞错？紫菜泡饭，蔬菜沙拉，红豆铜锣烧——你俩要出家？”
　　“日式料理不就讲究清淡么，吃多点蔬菜对新陈代谢好，热量也少，免得长痘痘。”咚咚笑着说，虽然眼睛望着菜单，这些话却明显是对身边的苏阳说。
　　对于目中无人的那些人真的很反感，当我空气一样忽视的，都是绿茶婊。
　　“你别问他了，你那些东西根本不够他塞牙缝，听我的，我来点，这段时间都是我和他吃的，我比你清楚。”
　　我特意着重了最后两句话，不由分说抢过菜单，以一屋之主的样子，一屁股坐下，开始做作地点菜，这时候最好还要翘起兰花指，嘟嘴唇，适时还要发发嗲，恶心死她。
　　“苏阳你不是爱吃首乌肝片么，热量足，营养含量高，对你这种长身体的就应该多吃点，还有清酒，对冬天驱寒十分有效，还能壮阳呢。”
　　而苏阳——我和咚咚同时望着他，想要看他到底作何反应，特别是咚咚，想想都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女朋友，居然被旁人示威“我比你清楚”简直是鞭挞。
　　而这个旁观者，居然真的就是在袖手旁观，看着别处，努力止住笑意。似乎是很享受面前两个人斗法。
　　咚咚依然是不温不愠，十分得体。
　　这种时候都没露出本相么，算你厉害。
　　“那不如都点吧，反正这小子有钱。”我说，也不管不顾手头上的活了，自觉坐下，他们两人看着我像是像个市井大妈一样坐在那儿做抠脚状，哭笑不得，当下我的头顶一定亮着两千伏的灯光。
　　我依次介绍着端上来的菜，十分霸道地先他们一步抢过食物，放到咚咚盘子里：“来，咚咚，看你都瘦得只剩下胸部了，这种身材走路不嫌腰酸么？还是要多吃点高蛋白的东西，这个给。”说罢，几乎是夹了一整勺的芥末，“还有这个，这个。”我像个投弹手，往他碗里那些猪食一样的东西不停加炸药。
　　“谢谢。”她说。
　　我讶异她居然没生气，反而苦笑了一下，开始动起筷子吃起来——是真的吃，没有细嚼慢咽，也没有用手捂嘴做孕吐样，吃着加过芥末的东西，眼睛微红，眉头紧蹙，样子更加楚楚可怜起来——果真是高人。
　　男人不是最吃这套苦肉计么？
　　苏阳执起筷子阻止我的投弹行为：“你疯了？人家又不是猪。”
　　“怎样，我刚认识的朋友，难道不应该多关照？”
　　“你怎么搞的，人家又没惹你，干嘛那么明显地排斥她？”苏阳皱着眉，显然有点生气，“她又不是我，哪受得了你这样耍剑的，这些东西是我点的，我来吃。”
　　咚咚想拒绝，苏阳还是执意拿过去，两人你侬我侬，画面好不甜蜜，好不耀眼，我都想出去补个隔离霜。
　　“哎哟。”我看着他把咚咚的盘子拿过去自己吃，甜蜜得紧，“搞什么呢，秀恩爱是吧？”
　　眼前的女生很是为难的望着苏阳。
　　“让他吃。”我说，“英雄救美，多美好的一幕，你是不是觉得，你家苏阳是个特正直的人？”
　　“所以找了个弯的朋友，互补。”咚咚终于出现了愠怒的神色。“陆呦，我不知道你这么对我有意见，虽然不知道我们之前有过什么交集，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应该答应苏阳来认识你的，而且，你也并不如他所说的善良讲义气啊。”她说。
　　“哎哟，你这么说我的？”我啧啧有声，对苏阳道，“请别这么说我，我可承受不起，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贱人。”
　　“这个朋友我交不了，这儿也呆不下，你自己慢慢吃。”咚咚收拾好包包，拉开门走了。
　　留下我坐在原地，望着对面还低下头的苏阳。
　　“你什么意思？”苏阳没抬头，声音阴恻恻的。
　　“没什么意思，她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朋友，我干嘛给她好脸色。”
　　“为什么，每个人在你眼中都是充满敌意，你的世界难道不能光明点，是不是我在你眼里面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靠。
　　我做错什么了。
　　那个女生从一开始就抬高了姿态来待我，用男女之间的亲密向我示威，像头猛兽一样宣誓自己的占有欲，这让我怎么善良起来？老子这么做不都是因为……算了，说了他也不懂。
　　“你确实不是好东西，幸好你现在自己知道，不用我说出口。”我憋着气道，“以后别来这地方做客了，我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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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的包潇洒走人。
　　现在好了，剩我一个人呆呆看着一桌的猪食。
　　“别忘买单！”我对着门后面喊着，等意识回复过来，拿起桌上的寿司，“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