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夭白淼

33、对话

　　一路无话回到家中，萧笑目送他的车子完全的融入那化不开的夜色里去才慢慢地转身进门。
　　时间还早，她却像是累极，踢掉鞋子窝在客厅的沙发一动不动。
　　她抱着抱枕所坐的那个角度正对着开放式的厨房，不由地想起那日他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一些让人心动的异性，却从未有人如此让她迷惑甚至心焦。喜欢他像极了一场冒险游戏，明知道会有危险，却无法摆脱那种对于刺激的追寻。
　　想到这里萧笑忽然头痛得厉害。她刚刚伸展了腿部想要闭上眼睛，手边的电话却响起来，铃声一声赶着一声，她烦躁得很，蹙眉睁眼去看，是安妮的电话。想了想还是无奈接起来，她下午就离开了公司，安妮循例汇报下午发生的事情，不过都是些琐事，最后挂电话前之前提了一句：“今天张律师来过，没见到你就离开了。”
　　萧笑挑眉问：“他说了什么？”
　　“并没有。”安妮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闻言低低地“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头枕回去对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坐起来拨了张伯年的电话。
　　那边很快的接起来：“笑笑？”
　　“张叔叔，”她问，“有没有空，我想见你一面。”
　　大约因为时间关系，张伯年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不过仍是同意了。
　　萧笑动作很快，起身拿了车钥匙，从地下车库将车子开出来，驶向屯门。
　　张伯年如今的身家今非昔比，但是所住的依然是之前的老房子。萧笑从老旧的电梯里走出去，敲开了他家的门。
　　“进来吧。”看得出张伯年是在等她，客厅茶几上茶水已经准备就绪。萧笑进门后坐在沙发上环视这间窄小的住宅，与大楼的外观不同这里打扫的非常干净，干净到让人觉得异常清冷。她注意到在风水最好的位置上，摆放着两个女人的照片，一张是张伯年的妻子，另一张是他的女儿。当年那场震惊全港的命案里，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很快他的妻子也因为无法接受丧女之痛骤然离世。张伯年和她父亲的交集就是在那之后才开始的。
　　“喝茶。”张伯年将杯子推到萧笑的面前示意。
　　她点点头，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沉吟了半晌问：“张叔叔，敏敏的那件案子有什么消息吗？”
　　张伯年迟疑了一下，顺着萧笑的眼睛看过去，目光亦落在女儿的相片上。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又苍老了些，接着回过头来对她摇了摇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恐怕不会再有进展。”
　　当年她的女儿在旺角被人杀害，尸体被装入了汽车的后备箱内，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他原本也是一个小小的实业家为了追查这件案子卖掉了厂房花光了所有积蓄，仍然一无所获。想到这里，张伯年的心情不可谓不沉重。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乐盈珊才会拿着那位华人神探的联系方式来诱惑他，女儿的案情真相是他一生的软肋，而乐盈珊这个老朋友是这样的了解他。
　　“张叔叔放心，我相信凶手一定可以找到的。”萧笑沉默片刻忽然抬头认真地对他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您一定不要放弃。”
　　张伯年看着她，表情似乎有一点意外，他抬手去端茶喝了几口才解释道：“这样安慰我的人不多。”
　　这么多年熬过来，当初支持他的人也都转过来劝他“死者已矣，不要太过执着”。
　　但是他，不甘心。
　　萧笑听他这么说，不由抬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定他说：“这些年来，叔叔就是靠着这点信念才支撑着活下去的不是吗？”
　　软软的一句话却像是铁拳一样击中张伯年的心。
　　唯一的活下去的信念。
　　确实是这样，不然早在妻子离世的那日，他就跟着去了。
　　人生在世已毫无可以留恋的人与时光，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但是他不能，若是不追查出杀害女儿的真凶将其绳之以法，他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当初就是这个想法支撑他走过最艰难的岁月。缠绕了恨意的生命因为接二连三的挫折而变得更加的顽强和执着，只要他在，只要他不放弃，凶手就别想逃脱。
　　张伯年想到这里抬手灌茶，却发现里面一滴茶水都没有了。
　　“张叔叔，你怎么了？”萧笑发现了他的异样，疑惑地问。
　　他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矮柜上的那叠资料，又很快的收回目光。他的右手紧攥着茶杯的边缘，许久才放下来：“没事，你还没说为什么来找我。”
　　“啊，”萧笑微微抬起下巴，手指拂过刘海笑了一下，“安妮说今天你来公司找过我。”
　　“是的，”张伯年点点头，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最近新闻也频繁的报道跟东隅有关的事情，我路过公司只是想要去看看你。”
　　“这样啊，”萧笑点点头，心里不是没有感激的，到这个时候能够还如此设身处地关心她的，人世上大概也没有几个了。
　　她抿了抿唇说：“我……还好……”
　　奇怪的是，当她慢慢地说出这三个字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居然又是庄正楠。
　　萧笑习惯性地皱眉，就听张伯年叹了一声道：“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爸爸忽然去世，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关于我爸爸，”她忍不住问，“张叔叔听说过江嘉慧这个人吗？”
　　她很隐晦的省去了中间的部分，父亲的风流尽人皆知，她相信张伯年一定明白她的意思。她说完后很仔细地看着张伯年眼神的变化，却未在他的眼中看出任何的波动。
　　这一刻，她渴望能够从他这里听到一些实话，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