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萱歌》闲云一片

58、含笑死去

　　郑怡慧望着窗外发着呆，只要向前迈出一步，她就可以结束这悲惨的命运。一步，只要一步，只要一步。可是她的腿就像灌了铅，这一步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

　　窗外有腐臭的味道，那是丧尸正在腐烂的尸体。她死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像它们一样那么丑陋、那么恶心，最后，变成一堆腐土，被风一刮就散了。

　　儿子鲜甜稚嫩的声音尤在耳畔，老公温柔幽默的笑语历历在目，父母慈爱质朴的叮咛余音未尽，她的亲人、爱人似乎就在身边，又距离她千万里的遥远。

　　“你，为什么哭？”郑怡慧问。

　　安清讶然地抬起头，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角落里也会有人。

　　“你，为什么哭？”郑怡慧再问。

　　安清慌乱地抹去泪水，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很熟吗？”

　　“你有儿子在身边，还睡了最好看的男人，你居然还哭？我们这些人，还要不要活了？”
　　郑怡慧嘲讽地说。

　　“听起来是这样，但我不认为我失去了哭的权利。”安清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不是因为郑怡慧的话让她有所自醒自足，而是对他人自然而然产生的防备。

　　“而且，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过。每天都有人吃不饱饭，每天都有人死于战乱，而你有没有做到从不浪费一颗粮食？有没有做到从不产生一点报怨？”安清说。

　　“你很会说话，那么你就来给我参谋一下，我是不是该活下去。”郑怡慧气鼓鼓地说。

　　“这还用问，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一定要活下去！”安清说。

　　“可是我被弓虽女干了！”郑怡慧尖声说。

　　“其实在末世前，我们经常被生活弓虽女干。而在末世后，就换真格的了。”安清若有所思地砸了一下嘴，说“啧啧，那滋味，就像吞了一只苍蝇，还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的，一直恶心着你。”

　　郑怡慧看着安清像吃了坨大便的样子，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应和着说：“就是，就是，太恶心了。”

　　安清一把抱住了她，说：“不要死，不值得！”

　　郑怡慧刷地落下泪来，喃喃地说：“不值得！不值得！”

　　安清的手表突地嘀嘀响了起来，她说：“六点一刻了，还有十五分钟吃饭，我现在一餐都不想错过，你呢？”

　　郑怡慧苦涩地笑了一下，说：“一起走。”

　　“你知道吗？”郑怡慧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家境小康，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嫁了个好老公，生了个大胖儿子，还有一份好工作，我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地过了一辈子。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的运气糟透了，那个男人，他根本就不是人，而且，他，他，中午就，中午就把我……而现在我还要回去，乞怜那一份吃食。”想到那场屈辱，还有接下来的无尽的屈辱，郑怡慧又觉得了无生趣。

　　安清说：“今天我去了楼外，当一只丧尸向我当头扑过来的时候，我吓得几乎要大小便失禁。我还看见，那些男人们腿打着哆嗦，但是不得不和丧尸拼命，现今的世界，每一个人都得挣命，每一个人都在为活着而奋斗。”

　　“为了活着而活着，有意义吗？我们是人，不是生物！一想要这样屈辱地活下去，我就受不了。”郑怡慧说。

　　“亲爱的，”安清像情人般摸了摸郑怡慧嫩滑的脸蛋说：“他没有打你，对不对？”

　　郑怡慧点了点头，说：“那又怎样，弓虽女干就是弓虽女干！”

　　安清说：“好消息是你没有遇到一个变态；坏消息是你没有理由摆脱这个男人。这是你现在生活的世界所制定的规则。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的生命是以天来计算的，所以你不用把未来想得那么遥远；在这个世界里，是强者为尊弱者匍伏，所以你每一天想的，都应该是怎样把自己变强一点；活着固然苦，死也未必就是解脱，为自己的生命付出过努力，我们才会含笑死去。”

　　安清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如同渊明立于南山之下，洒然地痊释着人生的哲理。

　　郑怡慧低下了头，沉思了一会，说：“我该怎么努力？我们女人怎么练习都不会比男人更强壮。说句不好听的，我想过了，我宁愿被弓虽女干，也不想面对丧尸。”

　　安清指了指天，说：“天道，天道有情，哪怕渺小的蝼蚁亦有生存的空间。在我们人类的历史中，自古男强女弱，但这从来都只是体质的差别，如果你愿意，起码应该有颗坚强的心。有句话，叫‘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这是女人的一条捷径，但是需要运气，如果选择这条路，需要有随时接受失败的心理准备。还有一条路，虽然眼前我没有看见，但我敢肯定，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上战场、杀丧尸，凭体力吃饭的，我们的社会是个分工合作的社会，有一天，我们也有机会成为这个社会中的一颗螺丝钉，而不是需要依附男人而活着。”

　　郑怡慧的眼圈再一次红了，说：“今天我没有去参加测试，我想，那些女人一定会讥讽我软弱。可这是我们女人天生的命格，厌恶战争、血腥、杀戮，我做不到将自己炼就成一柄剑。我想，我是真的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可是现在，我会尝试，含笑死去！”

　　她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安清，说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转身含笑迎向了一个男人，安清看到，那个男人全无神彩的眼睛，突然间产生了一丝情绪的波动，他的名字叫——呆三。

　　“含笑死去！挺会说的。”一个男声懒洋洋地道。

　　他抱着手臂，右手食指上下扣动着，没有了惯常的懒散，反而有着一丝疏离和冷漠，他调侃地说：“吞了只苍蝇，还卡喉咙里了，上不去下不来。”

　　安清没理他，冷冷地说：“走路没声音了不起啊？偷听别人说话也只有无德幼稚的人才干得出来。”

　　莫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恨恨地说：“安清，你很好，总是有本事惹我生气，作为回报，我会天天都让你吃只苍蝇，直到你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