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 玖 —— ...
-
到东京以来,离人第一次失眠。不是因为手腕上的伤,只因为一通电话。
还以为今天就这么糟糕的过了,可以早点休息。9点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响起。
离人本想接,龙马抢先了。看他反应那么激烈,她便随意得抓起二楼的分机。
“越前,立海大部长临时决定明天来青学进行友谊赛。”
“为什么这么急?”
“原因不是很清楚。”
“我知道了。”
离人愣了3秒,大喊:“叫他回去!”不知所措:“对不起。”急忙放下分机。
龙马继续说了几句也挂断了电话。
离人靠在楼梯的栏杆上,什么也不想解释。龙马上楼,从她身边走过,不回头。
她回到房间,重重的摔上门。
该死,网球部的进程表明明说比赛在下周末,然后就明明可以不去学校,所以就明明可以不要见到幸村。为什么提前!
抓起手机,第一次主动的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接了,没有说话。
“为什么提前?”离人没有想绕弯子。
幸村有些惊讶她的提问:“临时决定。”
“理由。”
“我想见你。”
“我不想。”
“Natch,不要这样……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幸村的口气依旧温和,温和的让人几乎想要泪流满面。
“……不要再逼我……求你……”离人没有说话就放下了电话。
笨蛋,那个女人不让你知道,但是让我知道。真的不明白吗?精市哥哥。
周一,离人没有请假。她明白,该来的,会来。该说的,要说。
一整天,没带书包也无心听课,隔着旁边的不二一直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睛有些酸痛。
菊丸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窗外有什么好东西?”
她揉揉眼睛说:“没有。”
“大概是有心事吧。”离人突然觉得不二这人挺好,说什么总是笑着。
“菊丸,唱歌。”她拖着下巴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
菊丸二话不说:“真是可惜,下周见。”
“很在意下午的比赛吗?”不二问她。
离人把视线从天空转移到他身上:“为什么这么问。”
“你手上的护腕。”
护腕?她低头看向手腕,真的还带着。白底黑字的英文缩写“T.K.”。
“算是吧。”但其实她在意的并不是手冢和青学。
下午自习课前
“小离,我和不二先走了,记得来看比赛啊。”菊丸很兴奋的拉着不二冲出教室。
不去,不去。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再说不去。他迟早会来,她也迟早要面对。
自习课,还是翘了。
从楼道的窗户远远看向网球场,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围观。没有立海大的身影。
离人刚从教学楼下来,便被人叫住:“那边的女人!”切原死都不会忘记这个人女人害他跑了50圈。
离人转过头认清了发话人后,很不爽的说:“干嘛,海带头。”
“青学网球部怎么……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切原注意到离人在看他身后。
“Nacht……”Nacht,离人的德文名。
离人尴尬的用德文回复他:“好、好久不见,精……幸村。”
切原刚想转头问他:“部长,你们说什……喂……”立海大一行人把他强行拖走。
风从他们中间穿过,吹向她不知道的角落。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那些蓝紫色现在看起来一样柔软,还有洗发水的味道。
如果条件允许,他们会不会就这样看下去,直到周围物是人非了依旧看下去?
“比赛,我会看完。”离人转头看向网球场的方向,却被厚厚的墙挡住了视线。告诉过自己,不要逃避。才发现,正视他的眼睛已经用完所有决心。
幸村走上前,虽然离人并不矮,却依旧有身高上的差距。但她看到的不是削尖的下巴,而是满眼的忧郁。她逼自己不要动摇,她可以伪装,她没有不舍得。幸村扫了扫她的头发,刘海在眼前晃动:“我先走了,记得看比赛。”
离人点头示意。
回过神,幸村已经走向那堵墙。
如果这是场战争,她已经败北。
离人没有意识的慢慢走向网球场。背后传来唏嘘的女声。
“喂喂喂,听说立海大的部长有来啊。”
“你说幸村精市?”
“什么,真的是幸村精市?”
“骗你干嘛!”
“走啦,等下没位置。”
说着,几个女生从离人身边穿了过去,撞到了她的肩膀。没有道歉。应该说已经无暇道歉。
其实喜欢他的人很多,少自己一个也没有关系吧。
人群里太嘈杂,离人找了一颗树爬上去。视野很好,连记分牌都看得到。
很久以前,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只是主观的觉得,那些记忆永远不可能重现,被埋得很深。回想起来像是一场电影,一场由另一个自己主演的电影。
从懂事开始,就认识的男人。
第一次邂逅,她在树上,他在树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双眼,紫色的,很美。然后落叶怎么就开始飘落,落在他肩膀上。发丝打在白皙的脸上。暗地里有问过自己,他是男是女?
幸村抬着头问她:“Nacht吗?”声音柔和。
离人点头。
“我叫幸村精市,请多指教。”他笑的瞬间,世界黯淡了。那并不是错觉。
因为他,那个女人第一次和自己说话:“Nacht,要和精市好好相处。”老实说,离人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悦,虽然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
精市,这个名字从那时起刻入她全部的生命。但太过纯粹,所以太容易破灭。
“精市。”对她来说,已经变成陌生的发音。隔在他们中间的,是她永远都不敢想象的噩梦……
比赛进行到一半,有人走出了球场。
带着严谨的鸭舌帽,黄色的立海大制服。真田弦一郎,立海大副部长。
他走到树下就坐:“你是神月离人?”
“什么事?”
“没什么,好奇你和幸村的关系,还有你的球技。”
“你说‘浅打’?”离人刻意把前半句疑问忽略:“那是抄袭你们部长的。”
“那你应该属于全国级。”
离人笑了笑:“你太武断了。”大概明白了他的用意,跳下树:“有兴趣试试看?”
真田压低了帽檐:“等你手伤好了以后。”说着看向她的手腕:“手冢的?”
她说:“是。”
下一场比赛,手冢和幸村。虽然是友谊赛,但不可置疑,这是最大看点。
离人下意识的跟上真田走近球场。
看到站在铁网前的不二和菊丸觉得有些郁闷,他们身边又没有警戒线,怎么周围这么宽敞?
“啊,小离,这里这里!”菊丸挂在不二肩膀上冲离人招手。
她说:“你们有非典吗?”
“怎么说?”
“要不然你们周围怎么没人。”
“嘿嘿,那你还敢靠近。”菊丸朝她做了个鬼脸。
“我有。”离人不得不承认看着菊丸的脸有一种同人女的冲动:“菊丸,你是受吧。”
她刚说完,不二猛的睁大眼睛,直到现在离人才知道他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很干净。
她问不二:“怎么了?”暗自怀疑,难道他对“受”敏感?
桃城趴在铁网上大叫:“你们看,那招是什么?”
离人顺势看去,高速引拍,逆向旋转,绝对错不了:“浅打。”
“浅打?”不二看向她。
“以超高速的引拍上下连续正面抽击球,再由剧烈逆向旋转的球飞向对方的界内。球拍的外形所造成的空气阻力会使球路反弹,再加上高速,感觉就像球直接穿过球拍一样。”
“但是,手冢有领域吧,旋转的球一定可以接到。”菊丸问她。
离人看着球场内还在比赛的两人说:“那种违反常规的剧烈逆向旋转,单凭手冢领域是接不到的。”
“干得不错。”龙马表情有些严肃。
“这样不是无法破解了?“桃城转头看向离人。
“我可不觉得手冢他会这样认输。”离人说话的时候看着手冢,眼镜下的表情很专注,如果是他的话迟早会发现吧——浅打的弱点。
“说的也是。”不二有意识的对着离人的手腕说,她没有猜到那是什么意思。
菊丸和桃城同时看着她笑,怎么说,那种感觉很不舒服:“那是当然。”
龙马也斜看了她一眼:“MADAMADA DANE。”
离人很郁闷:“有事就直说,不要耍神秘。”
“嘶~~”这一声让她极为不爽,于是瞪向海堂。
大石看着她笑了笑,颇为感慨的说:“当事者迷。”于是把球拍递给河村:“Come on!青春!Great!”
乾突然飘过来低沉的说了一句:“这是个好数据。”
这群人,有阴谋。
浅打,其实并不是什么非常难破解的招数,可以说还有那么一点走极端。只要是动态视力很好的人便不难发现,用相同速度、相反旋转的抽拍就可以回球。但是,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除了选好时机和击球点最关键的是要克服球路反弹。即使是幸村,练习这一招也花了一个多月,离人相信没有人可以在球场上这么短的时间里破解,这并不仅是因为她在主观意识上过于偏袒幸村那么简单。
但说实话,离人从没有想过,手冢国光,这个男人超越了她的想象,也超越了她的思维方式。
“OUT!”
“啊,可惜,就差一点了!”菊丸很激动的死命摇大石的手臂。
“骗人……的吧……”离人看着那个还差2厘米就在界内的网球自言自语道。这时龙马从她面前走过,她问他:“不看了?”
“口渴。”
“手冢大概已经发现了吧。”不二转过头问她。
“什么什么?发现什么?”菊丸叫到。
“浅打的破解方法。”乾仍在飞速的记笔记。
“但是,为什么你会知道‘浅打’?”桃城问离人,还掺伴着“嘶~~”的声音。
桃城武,离人真的想问他为什么每次专挑自己不爱听的说:“啊哈哈,大概是偶尔看体育周刊的时候有介绍吧。”
她以为随便遍个理由就可以蒙混过关,结果事与愿违。
乾的眼镜反光得厉害:“立海大的部长在最近的赛事上因为手术并没有出席,即使是过去的比赛立海大也一直是到单打三就获胜,基本上没有任何关于幸村精市的介绍。也就是说……”他推了推眼镜:“你在撒谎。”
有必要用那么恶劣的词语吗:“我为什么要撒谎?”但是,手术是什么意思?
“数据不足,无法分析。”
可怕的男人,把人分析得不带渣,没有一点死角和空隙。
离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小声问不二:“幸村他,动过手术?”
“嗯,关东大赛的时候。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
“可恶,瞒着我。”她暗骂。
“诶?那时候你还没有转来啊。”
“啊哈啊哈,是啊是啊。”心虚的赔笑。
场内传来幸村的声音:“不愧是手冢。”对场的手冢没有说话。
既定的事实,浅打被破解了。仅用手冢领域。
天才是不存在的,可是球场上的手冢算什么?单凭对网球的执着和热爱?巧合吧。
“这次只是凑巧,要掌握击球的时机和位置,尤其是控制球路反弹单靠领域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能做到的事情。而且今天的风向对手冢来说也有利”乾分析道。
离人看了看乾,接着说:“但是,长时间连续接下‘浅打’对手腕的负担很大。双方都没有绝对的优势。”
“不知道手冢的手伤有没有大碍。”大石皱了皱眉头。
手伤?如果是这样,那幸村应该占有更大的优势。
现在的比分是5平。一局之差,胜者和败寇。
天色渐渐转暗,人群也开始慢慢松散开来。最后甚至还很不幸的下起了小雨。但是没人想要终止比赛。可离人一直是希望可以终止的,像记忆,像生活一样,在一个契机把所有都终止。
雨变得很大,可以听见地面被撞击时的沉闷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忘记网球不能碰水了吗?友谊赛先停止,这个周末再继续。”一个老成干练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来东京这么久,离人总算是见到了青学网球部的教练。和印象中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南次郎的关系,离人和她有过一些接触。
龙崎教练看了离人一眼,有些惊讶,又匆忙正色:“全体冒雨20圈!”
鬼婆就是鬼婆,多年不减的威慑力。
幸村从球场里走出来经过离人身边:“今晚家里没人。”
离人背对着他,说:“我知道了。”
她忘记了那晚城市的灯光是如何开始跳跃,也忘记了自己的身心从什么时候开始疲惫。但她记得,自己躺在谁怀里不断的重复着:“忘了我吧,忘了我吧。”
他问她:“为什么。”他语气温和,从来都那么温和。
她说:“对不起。”
像咏叹调一样,重复着,不停重复着。所以,她哭了。她开始宣泄,她开始焦虑不安,她开始选择刻意去沉默去伪装。
离人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丑陋的嘴脸让她作呕。冲着门外的男人喊到:“问那个人女人去啊,不要来逼我!”
她知道一切的答案,但她不说。是,不说。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为什么要说出真相,要作出选择,要在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我不爱你,幸村精市。是吧,一点都不爱。”地板上满是镜子的碎片,倒映着支解的心。
他沉默,他看着她,满眼的蓝紫,满屋的香味。
离人很清楚,她最害怕看他的眼睛。因为温柔,因为没有过错。她调头想走,幸村却猛的拉过她的右手:“你爱手冢,是吗?”
离人开始莫名其妙的笑:“怎么可能。”她这辈子花费了全部精力去爱的男人居然戏剧性的成为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那么她还有什么退路?那个女人说过:“我不允许你毁了精市,离他远点!”离他远点,离他远点,她还有什么退路!
“那为什么?”
“我说我喜欢逃避,你满意吗?”
“Nacht……”
幸村没有讲完离人狠狠摔开他的手,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冲进夜里。
雨,一直没有停。也没有打算停。
为什么,是他叫幸村精市?只有这个答案她找不到。
手上的护腕被打湿了,变得很重。鲜明的“T.K.”。手冢国光?她倒祈祷自己可以爱上他。
不知明的液体滑进嘴里,有枯涩的味道。
行尸走肉一样到家、洗澡、没有思考,下意识的坐在沙发上准备吹干头发。真想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其实呢,不想回想。
龙马走过来拿过离人手中的电吹风。
“我自己可以。”
“你手伤还没好。”说着,名正言顺的摆弄起她的头发。
“你良心发现了?”
“你哭了。”
“……”死小鬼,你太直截了。
“为什么?”难道不问为什么人就会死吗?她已经不想再被别人逼着问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樱乃。”不假思索的答案,但其实有些后悔。
龙马关掉电吹风,又是一片死寂,窗外传来雨声。令人压抑的感觉。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沙哑的声音,穿过耳膜,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
双重打击,毫无疑问,今天晚上真是见鬼了。
背靠着沙发,有些按耐不住的烦躁:“龙马,原来你有恋姐癖。”
“切,不好玩。”龙马又重新开起了电吹风:“你也才比我大一岁而已。”
离人猛的转头,近距离盯着龙马的眼睛。说实话,对一个男生来讲真的太大了。
龙马的眼神开始四处游离,最后终于忍不住,放下电吹风:“我去睡觉了。”
“Schwein! ”离人冲着他的背影骂道。
然后便听到他在玄关里摔倒的声音。报应,来得快。大概,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