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公主出阁记》陈年旧史

7、第六回 装傻

　　高如之倒是在永安宫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各种好吃好喝伺候着，皇上的赏赐也是如流水般的往永安宫送。高如之原先病的时候住的屋子就太小了，贤妃收拾出了另一间大屋给她。皇上更是日日宿在永安宫，其他各宫早就传出各种各样的闲话。

　　这一日，高如之正换着新衣服，预备去香云宫看婉嫔，外头就有太监来宣皇后的懿旨，让高如之去永宁宫领赏。

　　一听这消息，贤妃简直是如临大敌，高如之难得见她这样的时候。贤妃对紫苏说：“她又想怎样？”

　　紫苏在一旁宽慰她：“娘娘不必心急，想必皇后只是想见见六公主而已，娘娘若是不放心，我跟着去就是了。”

　　“哼，她这个人，小心眼还非要装大度。领赏还得亲自去她宫里，哪来的规矩，想见久儿，宣她过去便是，何必如此。”贤妃面有怒色，却显得更加美丽，从她身上，高如之信了西子捧心的传说。

　　“娘娘，我去便是了，我一定会守规矩，不给娘娘丢人。”高如之也宽慰道。

　　贤妃摇摇头：“我不是怕你不守规矩，你是好孩子，我是怕她对你……”

　　“皇后娘娘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高如之道。

　　“你不懂，她又不是没有为难过慎儿，唉，她为难你也就是面上责骂几句，好在她也不是惯于背后生事的人，紫苏……”又是一番细细的嘱咐紫苏。

　　高如之和紫苏到永安宫的时候，门口竟然还有另外两顶小轿。高如之远远地打量着，轿子上依次下来两个人，前头的是一位中年妇人，个子很高，身材窈窕，后面的是一位少年，披着一件在阳光下会闪闪发亮的披风。紫苏告诉她，那是皇后的弟媳妇安平伯夫人和侄子莫扬。

　　太监通报，说六公主到了，可皇后竟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高如之和紫苏只得等了一会子，才有宫女来让她们进去，紫苏还好，高如之已是冻得手脚冰凉。

　　进去行礼，竟是连个软垫都不曾预备，高如之和紫苏只得跪在冰凉的地上，皇后也是不叫起来。

　　“姑母，地上怪凉的，还是让这位妹妹起来吧。”声音真好听，高如之不由得在心里说道，莫扬出言帮她，皇后也就就坡下驴，说：“起来吧，看我光顾着说话，竟忘了叫起来。”

　　高如之努力装出一个傻笑：“皇后娘娘，为什么您这就没有垫子可以跪呢？地上好凉的。”

　　莫扬正在喝茶，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再看旁边的安平伯夫人，也有些忍俊。

　　皇后倒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这丫头看起来挺机灵，怎么说话就透着一股子傻气，这话都问的出口。

　　皇后没有回答，清了清嗓子，道：“六公主这一向可好？”

　　“好着呢，谢谢皇后娘娘惦记，这些日子净吃好的了，原先的衣服都穿不下了，中秋说我再吃，就真成了个小猪了。”高如之终于可以抬头看一眼莫扬的样子，果然是眉眼清俊的小公子。

　　莫扬又被逗笑了，说：“姑母，我看六公主天真烂漫，倒是有趣得很。”

　　皇后细细的打量高如之，身量尚小，但是可以看得出，个子不矮，圆圆的小脸白玉一般，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十分出挑。论长相，不要说四公主，就是一贯默默无闻的二公主也比她好看很多，只是看着天真无邪的童真，让人顿觉亲近，尤其她一笑，极是玉雪可爱。宫里的几位公主，倒都没有她这样带点傻气的，兴许这就是皇上喜爱她的原因。

　　高如之也在偷偷打量皇后，其实，皇后也算得上是个美女，只是美得中规中矩，只穿着家常的□□凤袍，外头并没罩着外衫和霞帔，鹅蛋脸，戴着龙凤冠，显得十分贵气，听说皇后和贤妃年纪差不多，可能是打扮得原因，显得比贤妃年纪大了一些。

　　高如之见皇后看她，灵机一动，问道：“皇后娘娘，不是说要我来领赏赐的吗？这，赏赐在哪啊？”

　　这回别说皇后，连紫苏都笑了，皇后也是被她闹得没辙，到底是松了口气，道：“小丫头，来了就惦记我的好东西。”

　　高如之扭捏着小声说：“那，那我不惦记就是了。”

　　皇后命人拿来要赏赐给她的东西，无非是一些首饰布匹，高如之看得两眼发光，每一样都是好的。

　　皇后心想，这孩子怕真是个傻的，她那个娘病得奄奄一息，哪有功夫来教她什么规矩，看她这样子，七八岁了还跟个小孩似的，见着点好东西就走不动道。兴许皇上就是喜欢她这傻样，不用费什么心思，她心里想什么，就敢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股子傻劲，贤妃是教不出来的。

　　又名人上了些点心，高如之吃得满嘴都是点心渣，一不小心又噎着了，紫苏手忙脚乱的喂她茶水，又拿帕子给她擦嘴。

　　在皇后宫里待了小半日，原本可能的冲突，都被高如之的装傻充愣消弭于无形之中，皇后也只得放人。

　　高如之挨个行礼，到莫扬那，又行礼道：“表哥，如之告退。”

　　皇后突然说道：“扬儿，你替姑母去送送六公主，顺便带些赏赐给贤妃，贺她又得了个女儿。”说完看了一眼安平伯夫人，夫人会意。

　　莫扬自然答应，安平伯夫人又亲自帮他批好斗篷，道：“外头又有点雪，还是多穿点吧。难为皇后娘娘送的这件斗篷。”

　　皇后道：“那是太皇太后赐给我的，据说是嘉熙公主从江南特意寻了人制的，说是什么鹔鷞的毛，不怕水的。”

　　高如之听着她们说话，看来皇后对莫扬还真是疼爱，这么名贵的东西都舍得给他。

　　莫扬道：“咱们走吧，六妹妹小心地上滑。”

　　高如之对他一笑，跟着他走出大殿。

　　还没等出门，就听到外头有人喊道：“你来干什么！”

　　高如之心里一惊，这声音，莫非是……高如之正准备躲，一个雪团迎面而来。还没等高如之反应过来，早有人挡在她前面，是莫扬。

　　“表哥！”五公主气得直跺脚。

　　莫扬慢条斯理道：“如月，不要淘气了，差点伤着我。”

　　“我哪有伤着你，明明就是她……”

　　高如之从莫扬背后伸出脑袋偷偷的看，五公主满脸怒气，俏丽的五官都拧巴了，小心翼翼的说：“给五姐姐请安。”

　　莫扬回身拉住她，道：“正好，你舅母正找你呢，说得了件法兰西的什么首饰，要给你呢。”

　　五公主一听这个，立刻不管什么高如之了，欢天喜地的往回跑。

　　高如之站起来的时候却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莫扬扶住她，却见高如之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以为是她吓着了，道：“六公主可要小心啊。”

　　高如之出了宫门，坐上小轿，才开始盯着自己的手心看，是他吗？那件斗篷的触感竟和她记忆里的一样，柔软细腻，带着温热，难道是他救了自己？

　　下了小轿，莫扬怕高如之再摔倒，伸出手要拉着她一起走，高如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你以后也随着如月叫我表哥吧，咱们都是亲戚，你的手好凉啊，回头让我外祖母替你扶一扶脉。”

　　“谢谢表哥。你外祖母也懂医术的吗？”

　　“是呀，我外祖母的弟弟，是先皇亲封的杏林侯。”莫扬轻声细语的解释。

　　高如之抬头看了看他，表示不认识，莫扬笑了，道：“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我慢慢给你讲，如月性子顽劣些，可从没有什么坏心思，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

　　高如之笑道：“五姐姐不是坏人，我知道的。”

　　贤妃见莫扬和高如之手拉手一起进来，倒是有些惊讶，叫人好好的招待了他一番，莫扬喝了几口茶，便告退了。

　　紫苏带着高如之回自己的房间放东西，高如之心里痒痒的，道：“紫苏姑姑，您去忙吧，我叫春雪她们伺候就是了。”

　　紫苏才走，高如之就把春雪拉了进来，把春雪唬得不敢大声说话：“公，公主，这，只是要干什么？”

　　高如之把春雪拉着坐在绣墩上，问：“那个莫扬，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子，他们家原先是干嘛的？”

　　春雪是出了名的爱八卦，平时不敢跟其他宫女多说，这下来了高如之身边，可算是找到了同好，没事就给高如之普及宫里的各种事情。俩人年纪差不多，高如之人又亲和，平日里也就没那么多规矩。

　　春雪想了想，道：“这个得从皇后娘娘那说起。”

　　高如之干脆给她倒了碗茶：“慢慢说，不急，你还从没跟我说过皇后的家事呢。”

　　“这个可不能胡说的，皇后娘娘很忌讳的。”春雪喝了口茶继续说：“上回我不是跟公主说了，皇上本来不是仁宗皇帝的儿子，仁宗皇帝只有先帝一个儿子，皇上和先帝打小是一块长大的，后来先皇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皇上才能当皇上的。”

　　这绕口令一般的话，亏了她口齿伶俐才能说清楚，高如之手托腮继续听着。

　　春雪说：“皇上原先当王爷的时候，娶的是定国侯的女儿，可没多久就难产去世了，留下太子，续娶的就是皇后了，皇后是定国侯夫人妹妹的女儿，秦王妃去世了两家想着还联姻，可挑来挑去，只有皇后娘娘合适，就嫁进来了。皇后娘娘家原先就是个普通的富户，皇后娘娘生得出挑，知书识礼，可皇上登基之后，又来了贤妃。”春雪促狭的笑了，又捂住嘴。

　　高如之拉着她的手：“快说快说。”

　　“贤妃是什么家世，祖上做过首辅，祖母是侯门嫡女，父亲是翰林，伯父做过兵部尚书，做过阁臣的，若不是女儿进宫了，怕是首辅也差不多了。我跟你说哦，我还听说，贤妃娘娘的外租家，是前朝马皇后的后人。”

　　高如之这下听愣了，她再不懂也知道马皇后，照这个架势，贤妃岂不是也是柴郡主的级别。

　　“更何况贤妃娘娘还生得那么美，皇后难免就……皇后娘娘的弟弟娶的是个太医的女儿，后来才封了安平伯。安平伯夫人的舅舅，是个神医，救过先皇的命，封了个杏林侯，可惜早早去了。贤妃就不一样了，她妹妹嫁给皇上的弟弟永顺王了。”

　　是啊，贤妃家世相貌样样都压她一头，连兄弟姐妹的婚事都让她没脸，还是因为外戚的身份才有个爵位，也难怪她总是看贤妃别扭。

　　“太子和皇后也不亲，贤妃好歹还有个自己的儿子，皇后连个孩子都没有。皇上可喜欢六皇子了，喜欢得不得了呢。”

　　高如之叹口气，日后又是一场免不了的争斗。

　　“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儿啊？”高如之问道。

　　春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说：“不瞒公主说，我们家世代都有女儿在宫中，我姑姑就是伺候太皇太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