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公主出阁记》陈年旧史

12、第十一回 腊八 上

　　宫里从腊八开始，就要预备过年了。

　　腊八这天，自然是要喝腊八粥的，高如之一早起来，才吃了早食，就被两位嬷嬷提溜起来训话。

　　“公主，咱们宫里规矩多，按时令各有不同，就如腊八，今儿个皇上按例是要赏各宫腊八粥的，公主可知这腊八粥是如何做成的？”

　　“额，不知道。”高如之确实不知。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公主这样很好。”刘嬷嬷微微点头，想是在赞许高如之，道，“礼记有云，是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腊八粥是以红枣、黄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豆、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松子调和，以供圣佛。”

　　高如之乖乖的点头：“嗯，我记住了。”心里腹诽，那么多豆子，谁记得住啊。

　　“那公主来告诉奴婢腊八粥由何物做成？”刘嬷嬷眯着眼睛，高如之竟然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狡黠。

　　“呃，有红枣，花生，桃仁，瓜子，松子，红豆，小米……呃……”高如之实在记不得了。

　　“无妨，只要皇上问起时，公主能答出这些就是了。”

　　“皇上今日要先行祭灶，完后再行赏赐，公主按例也要赏奴婢们腊八粥的。”刘嬷嬷解释道。“往年太皇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还要赏赐京城各大寺庙，每年开春之后，太皇太后便要拜访京城八大名寺，以求国泰民安。”说到这，刘嬷嬷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高如之昨儿个闹了那么一出，晚饭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足足想了一个时辰。这俩嬷嬷，虽说都是皇后派来的，但看得出，俩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皇后派她们来的目的，不外乎就是考察考察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老实，再一个确实是想好好教教她规矩。

　　宋嬷嬷不仅贯彻了皇后的思想，而且还发展了，从管教她发展为给她添堵，想方设法折磨她，让她不舒服，当然，这些都不能明面上来。

　　刘嬷嬷就不一样了，刘嬷嬷算起来，也有五十来岁了，系出名门，只是因为样貌平常，才走中选入宫，成为女官，伺候过太皇太后，自恃身份，绝不会和她这种小孩子一般见识。

　　宋嬷嬷可以不要脸面，她不能不要，阖宫上下绝大部分的宫女太监见了她都要称一声姑姑，姑奶奶。

　　高如之想好了，这俩人，必须要分化瓦解，走不同路线。在刘嬷嬷这，自然要听话懂事，知书识礼，至于宋嬷嬷，高如之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和她起正面冲突。宋嬷嬷目前还是处于拿刘嬷嬷拉大旗扯虎皮的程度，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大的本事和影响力，

　　“那今日，皇后娘娘也要赏赐喽。”高如之假意问道。

　　刘嬷嬷回答：“太皇太后和太后自请为先帝守陵十年，这些年都是皇上替太后赏赐。”语气四平八稳，听不出对皇后的不满。

　　“那拜访寺庙呢？”高如之不依不饶。

　　“皇上日理万机，六宫上下也离不开皇后娘娘，自然是由皇子代劳。”

　　由皇子代劳而不是太子代劳，高如之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要是没猜错，大概也是高慎之去吧，以太子的身板，这一圈名寺转回来，身子也垮了。

　　刘嬷嬷讲了一个时辰，也终于累了，高如之十分乖巧的端茶倒水，还把自己的点心端过来给刘嬷嬷吃，哄得刘嬷嬷也露出了笑脸。

　　高如之道：“嗯，爹，哦不，父皇说了，您就是我的先生。”

　　刘嬷嬷拍着手，说：“今日就到这吧，莫要耽误了公主去探望婉嫔。”

　　“多谢刘嬷嬷体谅。”高如之福了一福。

　　刘嬷嬷语重心长道：“所谓规矩礼数，公主万万不要以为是毫无用处。皇宫也如同寻常大家一般，皇上便是一家之主，有所为有所不为，皇后自然就是一家之母，这六宫上下莫不以皇后为首，以下各人，各司其职，公主虽贵为金枝玉叶，却一样是女儿家，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规矩，一样是要侍奉父母，嫁人生子。一般大户人家，规矩礼数都是有旧例可循的，说话办事，喝茶吃饭，无一不是。公主还小，往后的日子里少不得要和那些大家小姐交往，若真有个闪失，丢的可不是公主一个人的脸面，贤妃，皇后，甚至皇上……”刘嬷嬷没说下去，高如之明白她的意思。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高如之说，“那嬷嬷自便，我先走了。”

　　“恭送公主。”刘嬷嬷起身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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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如之才出来，春雪便道：“公主，嘉熙长公主来了，高少爷也来了。”

　　她怎么有空过来？高如之想，是了，她在外面和永顺王妃关系不错，永顺王妃又是贤妃的堂妹。

　　高如之道：“我先去换见客的衣裳，你去和贤妃娘娘说，我这就过去。”

　　贤妃没有在正殿接待嘉熙长公主，反倒是在自己日常起居的偏殿，从这点看，两个人的关系就不一般。

　　“久儿来了。”贤妃见到高如之，便嫣然一笑。

　　高如之先拜见嘉熙长公主：“拜见姑母，拜见贤妃娘娘，表哥万福。”

　　“瞧瞧，这才学了两天规矩，整个人就不一样了呢，我那皇后弟妹还真是有心。”嘉熙长公主话语里不失揶揄。

　　“还换了见客的大衣裳，你瞧，玉盈姐，果然是没白学规矩呢！”贤妃也笑道，她只穿着家常衣裳，一件丁香色的仙鹤纹刻丝褙子，衬得她肤白胜雪。嘉熙长公主的闺名是玉盈，高如之暗暗记下。

　　一旁的高慕青也笑道：“六表妹原就有些呆的，这学了几日，更呆了，哈哈哈。”你才呆，你全家都呆，高如之冲他翻个白眼。就看他在嘉熙长公主面前敢这么说话，就知道他在家里也是一样的，嘉熙对他有多宠。

　　嘉熙道：“六公主今儿是不是也要去探望婉嫔？我这几日寻了些药来，专为婉嫔的病而来，这是百玉白芨丸，另有其他各色草药，我也不大懂是什么，都是配好的，上头写着如何服用。你尽管拿去，若婉嫔吃着还好，我再寻来便是。”

　　高如之看着那一包包的药，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替婉嫔谢姑母的大恩大德。”

　　“哎呦，这么客气，青儿快扶你妹妹起来，要谢你就谢贤妃吧，宫里头的人不好私自寻药，便由我出马了。”

　　高如之又跪了一遍贤妃，高慕青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千恩万谢一番。贤妃让她去看婉嫔，嘉熙长公主又让高慕青一起，派了两顶暖轿。

　　高如之才下轿，走了两步，高慕青便道：“百部，玉竹，白芨，黄精研细末，炼蜜为丸，是为百玉白芨丸，专治肺阴亏损，尤其是咳血。”

　　高如之心里一动，问道：“怎么表哥也懂医术？”

　　高慕青又是一笑，高如之一愣，他笑得太好看了。明明就是五官平平，最多就是端正，一笑起来总能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高慕青微微低头，旋即又道：“其实我和表妹的身世也略有相似，我的生母，也是医女出身。”听到这里，高如之不由得看着他。高慕青却毫不在意，继续道：“我并不是公主所出，我生母生了我便去世，公主觉得不能让我忘了家学，便在读书习武之余，也允我学一些歧黄之术，不过皮毛而已。”

　　高如之觉得他眉宇间带着些淡淡的忧郁，转瞬即逝。高慕青抬头望着天，又道：“咱们快进去吧。”说着便拉着高如之的手往前走，高如之没有拒绝。

　　晚秋一见高如之来了，便欢喜得不得了，迎着他们跪下，道：“公主，您可来了，婉嫔娘娘早早就醒了，叨念您一早上。”

　　“起来吧。”

　　高如之除了披风，正要进去里间，却见高慕青犹豫。

　　“怎么，表哥不随我进去？”

　　“这，我怎么说也是外男，不大合规矩。”难得高慕青也有这样的时候。

　　“你才多大。”高如之笑话道，“你不是最不厌烦规规矩矩的，怎么今日也这样。”

　　中秋和晚秋也都笑了，高慕青虽长得高，可也不过就是十来岁的小孩子，身量还没长全。

　　“那我只进去一会便是。”高慕青随着高如之进去。

　　“娘，我来看你了！”高如之清脆的童声传来，婉嫔正在喝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我还带了个表哥来，他是嘉熙姑姑的儿子！”高如之如此介绍，高慕青也只好自报家门：“婉嫔娘娘金安，在下高慕青，今日替母亲来送些节礼和药材，望婉嫔娘娘笑纳。”

　　高慕青抬头的一刹那，婉嫔竟摔了手里的茶杯。

　　好一会，婉嫔才缓过神来，问道：“你说，你叫高慕青？”

　　“是，羡慕的慕，卫青的青。”高慕青显然是被婉嫔过激的反应吓愣了，缓慢的说，说完，才露出自己标致性的笑脸。

　　“你过来，让我瞧瞧。”婉嫔似乎一下子病都好了，招手道。

　　高慕青和高如之对视一瞬，走上前去，婉嫔借着光看清了他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高如之顺着她的视线，才发现她盯着看的，是高慕青眉间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