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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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剑吟微微一怔，似有千言万语萦绕喉间，又涩又苦，堵得人鼻酸，却终是未能吐出半字。
方萧岱瞧着他，笑了笑道，“大师兄，幸抑不幸，这天下有了你一人，便足够了。”
方剑吟默默不语，伸出手在他发上抚了抚，叹道，“我这会仔细瞧着，才发现你竟然长这么大了，不过相隔一年罢了……却是恨不得时时都瞧着你才好，莫怪人言一夕未见，如隔三秋。”
方萧岱顺势微扬头颅，将脸贴在他手掌之上，轻声道，“既然如此，哪怕一刻一点[1]，我都不要再与师兄你分开了。”
方剑吟微垂眼帘，手指却忽在他面上使劲一捏，笑道，“你这傻孩子……可还要吃么？”
方萧岱夸张地叫了一声，又摇摇头，对着方剑吟耍赖，方剑吟又气又笑地将他推开。二人唤来小二结了银子，方萧岱还特意夸了几句那鱼做得极妙，令人回味无穷，额外多赏了一吊钱，逗得小二眉开眼笑，直道客官定要再来。
二人踏出夏归酒楼，悠闲地在街上漫步。此刻已近傍晚，西天悬着半边日子，遮遮掩掩，映得金光满地，将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街边房屋都笼上一层橙黄，令人只觉温馨惬意。此刻路边正有一些小贩挑夫收整归家，时时便听得有人闲聊道家里的母老虎今晚炖了只蹄髈，措辞虽似不满，语气却尽是温情，另一人嬉笑斥道谁还不知晓你惧内，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待着，还不速速归去！挑夫嘿嘿一笑，却也不辩驳，将担子往肩上一摞，大步流星地走了。又有母亲牵着幼子，慢慢走在街上，一边考问今日所学功课，那小儿皱紧小脸，倒是像模像样地背了一段书出来，母亲边走边听着，满面笑容骄傲，几乎便要四溢而出……令有夜市小贩，正自一样一样将商品摆上，街边挂起灯笼，淡光暖烘烘的，见到路过的行人，已然满脸笑意，开始招揽起客人来。
方萧岱边走边瞧，见到趣事笑一笑，有合心意的小玩意也买上一两件，许久忽而扭头道，“大师兄，只盼他年他月，恩怨已了，大仇得报……我与你二人，便如他们一般。”
方剑吟点点头，“自然如是。”
两人携手同游，缓缓而归，共许他日尚能归于民间，再无恩仇纠葛。却均是心知如此良辰美景只怕再难得，前景渺茫，如此心愿，更不知能否实现。
又逛了一会儿，方萧岱买了些小贩上的小食，吃得一嘴甜香，方剑吟皱眉瞧他，叹口气道，“今日也够了，我们回去罢，也不知道寒大侠他们怎样了。”
方萧岱嘴里尚裹着只丸子，口齿不清含糊道，“又能怎样？无非是刘青被寒大侠狠狠教训一顿罢了！”他用力将丸子咽了下去，笑道，“寒大侠嫉恶如仇，最是厌恶魔教中人，又与冼星河极不对付，刘青不知道会被如何讯问过，实在令人期待。”一边哼哼唧唧转变话题，“这丸子是用新鲜蛋黄搅了蜂蜜牛奶拌成馅料，又撒上桂花，外面裹了冰皮，用放满花瓣的清油一炸便起，再浇上椰浆。趁热咬上一口，馅心在舌尖慢慢流动，金黄香甜，百般回甘又有花朵清新，柔而不腻，实在美味无比……”他促狭地对方剑吟挑一挑眉，“只是大师兄你吃不到，真是可惜可叹……”
方剑吟听得好笑，正巧两人已慢慢走离市集喧闹之处，他见左右无人，便低下头在方萧岱唇上亲了一亲，舌尖自他唇瓣之间一划而过。双唇一碰即分，方萧岱猝不及防，猛地愣住，而后稍稍过了片刻，却是自耳尖而起，整张面容都渐次染上了淡淡胭脂之色，在夕阳之下相映成趣。
“味道是挺不错。”方剑吟起了调戏之心，刻意又伸舌舔舔自己双唇，似在回味一般，低低笑道。
只不知这‘不错’的，究竟是哪一样了。
方萧岱脸涨得通红，大师兄向来守礼，又何曾在外边做出如此亲热举动，他又是害羞窘迫……又恨不得扑上去再狠狠亲回来才是，一时左右为难，天人交战，待得好容易下定决心，却瞧见方剑吟竟未等他，反而慢悠悠又往回走了。
“大师兄！”方萧岱喊了一声，这才扑了过去，决心定要亲个够本。他才伸手搂住方剑吟腰间，却发觉方剑吟竟然站定不动，反而整个人将他护在身后戒备起来。
“阁下是何人？”方剑吟伸手握住长剑，沉声问道。
方萧岱凝目望去，街角对面正有一黑衣人，面目隐在阴影之间瞧不清楚，影影绰绰，只一身煞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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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不言不语，慢慢踏前两步。此刻残阳已落，一弯钩月高悬天幕，清亮银辉轻扫而落，于地面铺陈了一层冰白。随着黑衣人的走动，他的面貌渐渐现出，从一片浓重的雾黑，光影变幻流转，一一扫过眉眼……倒是一张平平无奇，教人过目便望的容貌。
方剑吟将方萧岱往后轻轻一推，手握在剑柄之上，一声轻响拔剑出鞘。他朗声道，“如此傍晚无人之时，阁下行迹诡秘，鬼鬼祟祟，若不愿告知来意，在下便不得不以恶意揣度了。”
黑衣人未答，只轻轻嗤了一声，嘲笑一般，双手交叉向后，却是一手拔出一柄长剑来，俱是一般无二的锋锐，剑刃一线冷光。这人竟是个用双剑的。
方剑吟凝神以对，人手分左右，或惯用左，或惯用右，经年累月之下，双手偏向自然不同，往往一手为主，一手为辅。武林内擅用双手武器之人并非罕见，却往往仍是主辅相成这般的武功套路，只因一则人往往只惯用一手，除自幼刻意训练之外，双手灵活持力等各个方面均有差异，二则若只用一柄武器，自然心念集中，临敌之时一心一意，而双手武器虽然好似威力增幅，实则却是拖累，若不能分心为二，敌人来袭之际便常常会左右打架，竟不知出哪一边好，反易迟疑不决，徒然卖了个大大破绽给对方罢了。故而江湖之中纵然有人使双手武器，多半亦是一长一短，一正面迎敌，一伺机奇袭……如这般双剑并无差异，反是罕见，却也显出这人若非盲目自大，便是武功强悍。
而观他气势即可无声内敛，又可一瞬杀气毕露，若说此人不过无知愚昧之辈，只怕便是臆想了。方剑吟沉默打量了他一番，右手握紧剑柄，摆了个起手式。
黑衣人一双眸子恍然亮了一亮，竟然露出了个狂热又诡异的笑容，同时脚下猛一蹬地使力，瞬间便冲到方剑吟身前！
方剑吟气息不由乱了一瞬，瞳孔微缩，长剑自左下上划，正正架住了黑衣人右手长剑下砍，同时身影略侧，另一柄剑刃自他后背擦过，剑气凛冽，虽未与皮肉相触，却仍生生割开了他半幅衣衫！
两人一触即分，之后瞬息之间又过了数招，黑衣人剑势凌人，大开大阖一往无前，竟半分亦不曾回剑自守。方剑吟气势之上输了一筹，却总能在微妙之际抢得先机，往往后发先至，正正隔拦在点上，却也未曾落于下风。此间又是十数招一比即过，黑衣人嘿嘿大笑，寻了绝妙时机，双剑一左一右向中横扫，其间蕴力惊人，合纵包困，若被扫中，怕便要将方剑吟生生截成两段！方萧岱先前于一旁围观，他虽然熟知天下招数，自身功夫却是不成帮不得忙，两人动手亦是快极，便连提点亦是不及，只得提心吊胆在一旁瞧着，见状此刻不由惊呼出声！而于此生死之际，方剑吟却处变不惊，整个人忽然‘倒’下一般横陈于地……竟不知是何招法！不仅方萧岱，黑衣人也是一惊，整个人愣了一愣，被这古怪招数骇了一跳，却不知何以应对。说时迟那时快，方剑吟却是一刻不曾犹豫，竟在地上屈膝借力，右手亦是横扫而出，身体扭曲成个奇特姿势，正正去斩那黑衣人双脚。黑衣人面色微变，只得撤剑后退，虽然未曾受伤，却实在躲得有些狼狈，跃出老远。方剑吟借隙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又是横剑当胸，戒备瞧那黑衣人。
黑衣人微微平复气息，却也未恼，反而大笑起来，将双剑还剑入鞘，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方剑吟。反观方剑吟却是衣衫零落，竟然露出了半边臂膀，在月色下如被笼上一层暖光，另外半身滚满尘土，甚至点点滴滴沾上面颊。
方萧岱急忙扑了上来，除下外衫紧紧裹住方剑吟，敌视地望向那人。
方剑吟却是伸手轻拍他头，放下了防备一般，亦是收回长剑。
黑衣人一笑道，“方兄果然人如其名，与你动手实在爽快……不知却缘何体虚不支后继无力呢？”她虽然话语爽朗直接，但语声之间多少夹带了一丝娇柔，此人竟然是个女子！
方剑吟亦是一笑，“女侠多虑了，行走江湖之间，怎有一刻能将弱点示于人前？”
黑衣女道，“不错不错，定是方兄藏了拙！可叹今日匆匆忙忙未得时间，他日定要与你斗个痛快！”
方萧岱迷惑瞧着两人，怎地不过一息之间，却似由生死仇敌变成了久别好友一般？
方剑吟微微笑道，“自然可以……却不知女侠可有将东西带在身上？”
黑衣女奇道，“你知道我是谁？”
方剑吟道，“一开始自然不知。但女侠剑势看似凌冽无情，此刻想来却处处留手……而我近日恰巧在等一个人送件东西来，能请动如女侠一般之人的，在下思来想去，所识之人间便只有我那慕容大哥了，不知是也不是？”
黑衣女笑道，“果然一猜便中！慕容那家伙千般万般小心谨慎，只道是件极其要紧物事，天天苦思这传递人选，我瞧着好玩，便替他送来了！”她努一努嘴，扬手抛了件东西过来，“便是这个了！”
方剑吟顺手接住，低头一瞧，却是一块玄色玉石，雕成一尾游龙模样，他心头微微一动，这块玉石颜色样式虽不同，却正与先前那尾红色残尾小龙极端相似，想是出于一人之手！
黑衣女好奇道，“可有问题么？我之前翻来覆去瞧了几遍，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不过就是块玉罢了！”
方剑吟抬头一笑道，“在下自然信得过女侠，东西确是无误。”
“呔！叫什么女侠！”黑衣女爽朗道，“我叫李晴晴，你叫我晴晴好了！”
方剑吟微微一笑，却未接话，反而方萧岱一旁嘀咕道，“什么青青白白，这般亲热又是要做甚么……”
好在那李晴晴好似并未注意听到，笑道，“方大哥，既然东西送到了，我便走了！咱们他日闲暇再切磋过！”说完也不待方剑吟回答，身姿伶俐跳到房上，一转眼便去得远了。
方萧岱气不过，兀自对着一片夜空怒道，“甚么大哥？谁是你大哥！大哥是你随便叫的么？我大师兄又哪里同意了？！”
方剑吟瞧得好笑，任他发泄了一会儿，这才牵起他的手哄了哄，让方萧岱顺了心，才笑道，“既然东西到手，我们这便回去罢！”
方萧岱气鼓鼓，教方剑吟好生安抚才安稳了，点了点头，两人便携手回了客栈，后话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