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春秋》夜饮东坡

43、第四十三章

　　西门烈目中惊疑不定，看着西门岱竟然轻轻巧巧走了过来，心头微微蒙上些阴影。这会儿一片寂静，连丝风声亦无，双方不语，却有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
　　寒歌站了起来，惊讶道，“岱哥，你却是能走路了么？你的腿治好了？”
　　双方目光投向他一人，西门岱微微一笑，西门烈却是心中一沉。
　　西门岱转头看他，声音温柔，“自然不是。”
　　寒歌一怔，“可你分明……”
　　西门岱慢慢走到他身边，笑道，“你可是好奇么？等我细细讲与你听便是。”说完伸指在他身上轻轻一戳，寒歌便觉身上一软，坐倒在椅中。
　　西门烈此刻几次暗中蓄力，却只觉丹田空空如也，半分劲力亦凝不出，船舱之外亦无一人入内，想必也是着了道，终于轻叹一声，“我想过多次，却是不知在何时入了彀。”他抬眸瞧向西门岱，一字字道，“只不知我做错了什么，会让你如此对我？扪心自问，我对你从未半分亏待，更是处处真心，反是惹了一头饿狼么？”
　　西门岱笑道，“我方才便说过，我心中感念大哥待我如亲弟，亦是将你当做亲兄长一般敬爱，却无半点虚言。”
　　西门烈面沉如水，“那你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来。若道玩闹，不免太过。”
　　西门岱微微一笑。
　　寒歌左右瞧瞧，却是半点不解，正待开口，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在面上。正是西门岱。他走到寒歌身边坐下，笑吟吟道，“大哥，想来你定是想不通何处疏漏罢？其实再是简单不过，”手指轻轻触在那散发淡淡香气的昙花之上，西门岱目光欣赏，低下头轻嗅一口，“只因这株不是香紫昙，而是云昙。”
　　“云昙与香紫昙却无大异之处，不过开放之前会散出云昙香。而这香气，”西门岱微微一顿，“却是天下顶尖的迷香，任你武功盖世，也要有一个时辰全身虚软，遑论动武。”
　　西门烈愣道，“所以从我们离开山庄之前，便是进了你的局。从南馨馆你特意询问那昙花蜜，令我知道你喜爱昙花，斗花赏中又显出对那紫昙有意，教我为你买下。回到船中，你担心效力不够，又特意使每人都过来嗅过一遍，而后漫舟湖上，待它发作。”他面色阴郁，“如此想来，解药便是下在那杯昙花蜜水之中了。你假装使性不与我喝，我却也全然未放在心上。”
　　“大哥不喜甜食，这点我是知道的，”西门岱柔声道，“大哥聪明绝顶，一点就透。我这计划便是如此粗浅，其实处处漏洞。”
　　“从头至尾，你从无一字透出要求，全是我心甘情愿，一步步按照你心意而动。这般揣度我心意至此，又有何处粗浅。”西门岱冷笑，“我却不知你有如此心机，栽便栽了。但你需知，并非我愚钝，而是有眼无珠，半分未将心机疑虑用在你身上罢了！”他语声已是颇为严厉，隐隐透出些伤痛愤恨。
　　西门岱道，“大哥对我的心意，我是清楚的。故而今日，我也不会伤害大哥分毫，只待我离去，一个时辰之后药力自散，大哥便可安然回庄。”
　　西门烈冷哼一声，“你做下如此事端，可是想我这般放过你么？我仍是西风山庄少庄主，你既然毫不顾念亲情欺上犯下，我又何需对你仁慈？不过一个时辰罢了，你一人又能走到何处？待我恢复，自要将你抓回山庄，家法伺候！”
　　西门岱轻笑，他这大哥虽然语气严厉，却仍处处留情，直到此刻仍不问他这般行径缘由，亦不想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做到如此地步，却仍暗示他可回山庄。
　　“大哥，”他认认真真道，“你既为西风山庄少庄主，却是幸亦不幸。”轻叹口气，“可你这般地位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竟会天真若此？”
　　西门烈愠怒道，“你说甚么？”
　　“我既然能布下此局，又怎会想不到事后追捕？”西门岱声音温柔，“云昙效力不过一个时辰，却是足够。只因……”他微微一顿，“我们今日出门在外，山庄之内，却是另有访客来到。”
　　西门烈听闻此言，眸子一黯，“你竟做出吃里扒外之事么。”先前他虽生气，却仍留一分余地在，此刻声音平板，但任是谁，都听出他却是动了真怒。
　　“大哥，”西门岱笑道，“近日来来庄内人手不足，这次我们外出，又带走这许多精锐……大哥若是来追我，只怕得不偿失，不如回庄谢客才好。”
　　西门烈怒道，“我西门烈正是瞎了眼，才会认你这贼人为弟！当日武林大会，是我力排众议，又说服父亲，才令你留在山庄之中。谁知你果与那叛徒一般无二，不如当日便令你们死在一处，才免了今日出卖……”
　　他话音未落，却是戛然而止，正是西门岱突然冲到他面前，重重掴了他一个耳光！
　　一掌下去，却是令西门烈怔住，旁边看傻了眼的寒歌半晌道，“表哥，岱哥，你们怎么……”
　　西门岱狠狠一掌打出，眼见一丝血迹自西门烈面上滑下，轻叹口气，又自怀中取出方帕子，温柔为他擦了，低声道，“大哥，我知你恼我，但你说我大师兄死了，却是令我万万按捺不下，实在对不住。”他方才出手狠戾，眼下语声动作却温柔，实在翻脸变化无情，令人大跌眼镜，全无半分平日清静安然模样。
　　西门烈哼了一声，将头转过，避免他碰触。
　　西门岱也不以为忤，“如今尚有些时间，不若小弟与大哥说说……你不知道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