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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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挟着狂烈呼啸奔涌而至，瞬息之间仿佛连天地都压制了住，但见一片漆黑，其力量强劲更是令人难以想象，若非身临其下，方剑吟见了此般雄伟景观自当要赞一声苍天造化之力，然而此刻只是心中大惊，哪有心思去观景赏看？
生死关头却也由不得他多想，由着身体本能便欲躲避，但这波浪太高太猛，若向前或两侧奔逃，怕转眼便要被赶上，以肉`体凡躯对上这天地之力……遑论他先前已在风浪之中被消耗了太多体力，早是强弩之末。
躲？躲不得。
硬抗？扛不住。
不觉间，他竟然落入绝地。
巨浪已经开始下落，狂啸中彷如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飞溅的水滴击在他面上，带来隐隐痛楚，方剑吟一咬牙，终于想了个法子，既然上天无门，他便下地罢了！他俯身抓住木板，身形落入海水中，脚下失了浮力便缓缓下沉，更是将全身真气汇聚双脚下使了个千斤坠，整个人正如锐剑一般狠狠破开水流，深深扎入海水之中！
但他快，巨浪更快！
顷刻之间，这一波海啸已经狠狠砸落，带起惊天震动。方剑吟躲避在水下，水虽柔软无形，但汇聚在一处却形成了厚重的护壁，正如海面时时风波骤起，但愈深海底却依旧平静如常，可惜时分短暂，方剑吟纵然使出全部余力，却也不过落下十数丈罢了，虽然海水分去了部分海啸威力，但余威仍然惊心动魄，即使已有预料，他仍被击得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冰冷海水顺势流入他咽喉，彷如那种带着绝望气息的冰冷亦是散入他四肢脑海，便要生生夺去他意识，让他默默一人葬身这森冷阴暗的海底！
方剑吟有短短一瞬确是陷入昏沉，若以常人而论，只怕再不得醒来，但他却以绝顶的毅力控制住了自身。当意识恢复，方剑吟只觉全身又冷又痛，口中的气息已经消耗殆尽，此刻暴雨已至，光芒黯淡，他在海下仰望，便只在一片浑黑之中见得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而此刻那光亮却彷如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小师弟……方剑吟无声地呼唤出口，我不能死在这里！那点微光仿佛化成了小师弟的泪水，冷入了骨子里，却也唤回了他涣散的意识，微微动了动手足，尽管此刻全身俱是僵硬冰冷，方剑吟却硬撑住一口气，艰难地浮上了水面。
顾不得察看周边境况，方剑吟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放目远眺，但一瞧之下却是大惊。
先前状况已经极糟，然而此刻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微雨已然转为暴烈，更有豆大冰粒夹杂其中，噼里啪啦连串落入海中，风吹得极猛，他不过才冒出头来，已几乎被剧风压回海下三次……而之前便在他不远处的风雨楼黑船，却不见一丝踪迹。
方剑吟心中隐有忧惧，纵然他拼死浮了上来，若继续浸在这般冰水之中，却仍是必死无疑。他压住心头那点惶恐，又向四周眺望寻找，一次又一次……故而当他真的看到船只浮沉，被风刮到他附近之时，忍不住都要以为是自己被冻得傻了，出现了幻觉。
而直到他被船员发现，救到了船上，终于脚踏实地，歇过了一口气后，才真切地感觉到生有多么可贵。
又有另一件万幸之事便是宋四虽然唠叨，手却稳定可靠，那条铁索虽然松开些许，却仍系在他腰间。而这手臂般粗的铁索虽然在这风暴中被衬得脆弱不堪，却仍忠实地发挥了自己的功用，经过一番艰苦努力，两条船终于得以靠拢一处，共同抵抗这场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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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海中风浪极大，船只虽被连在一处，却亦是不能靠得太近，以防彼此撞毁。方剑吟心中忧虑，顾不得黑船上水手几番劝阻，仍是一心决意返回，瞧瞧小师弟景况。好在虽然此刻暴雨更大，风却稍稍减了些，不若适才一般惊魂夺魄，又有铁索助力，虽然仍是险象环生，总归毫发无伤地回到了先前那只大船上。
他脚步才落下，便被一人冲进怀中，主动投怀送抱。连想都不必想，方剑吟笑着摸摸他头发，柔声道，“怎地还是这般冲动贪赖，叫人看了笑话。”
“这么大的雨，谁要看。”方萧岱抱紧他腰，怒气冲冲，“大师兄你将我关起来，自己却跑去冒险，实在可恶。”
“我既然去了，自然会回来，你瞧我不正好端端站在这里么？”方剑吟轻轻拉一拉他，见拉不开，便皱眉道，“现下这般境地，不要胡闹。”
“……”，方萧岱将头委委屈屈弯折，蜷在他怀里，闷闷道，“我知道……可我出来便见不到你，外面风雨那么大，你又不是十分擅水，我，我实在……”
方剑吟叹一口气，终究狠不下心，便任他这般腻歪了一阵。两人便这般你侬我侬，一处依偎在狂风暴雨之中，尽是衣衫染透，发丝凌乱，远远瞧来倒有几分滑稽，然而心心相属，终归情爱两缠绵，冷暖自知。好在方萧岱虽然一时担心失态，也清楚眼下风雨惊人，实非良地，于是在听到背后脚步声便依依不舍松了手，站在一侧。
苏婳脚步匆匆，倒似是匆匆赶来，见到方剑吟仓促挤出个笑脸，“方兄回来得正好，我们眼下有桩事，正好一处琢磨琢磨。”
方萧岱显是对他叫方剑吟出去涉嫌略微不满，但他这段时间下来也未免长了经验，便生生压下那丝郁郁，唤道，“苏楼主。”
苏婳转眸瞧他一眼，“好在方兄平安无恙，不然方小弟定要生生将我撕了……”他寻隙开了个玩笑，便正色道，“方兄这边请。”
方剑吟也不多客气，点点头，面带愧色，“可惜在下无能，未能将三艘船只连起，实在……”
苏婳笑道，“方兄未免太过客气，”几人边走边谈，此刻已至船舱之前，他便欲伸手推门，“眼下风雨倾盆，我亦曾派出几次人手，俱是无功而返，方兄能寻回一搜船只，已是极大功劳，谈何无能？倒是我情急之下将方兄置于险地，实在该道歉才是……”
“可……”方剑吟皱眉，“宋四道需将三艘船只尽数……”
苏婳推开门，房间之中一人身着黑衣，背影傲然挺立，一柄长剑好似黑夜一般静谧安然悬于他背后，尽管那身朴素布衣上沾了星点水渍，却仍不减一丝一毫英雄气概，所谓天下第一，大致便是如此了。
“另外一艘船，幸有剑大侠施予援手，亦是平安寻回了。”苏婳喜道，“实在天助我们，如今暴雨渐缓，待我们离开风暴中心，多半便可平安脱险了。”
“幸不辱命。”剑无双转过身来，淡淡点了点头，一双眸子黑沉，有如九天星辰坠落于他目中。
剑无双……方剑吟心中暗叹，他比剑无双出去得早，饱经一番冒险，更是仗着运道才得以回来，而剑无双却气息平和，连衣裳也未湿透，又远早于他回来船上……自己果然不如他远甚。纵然得了剑师真气，平白占了天大运势，却仍比不上一分一毫自行修炼而来的剑无双。天理循环，无非如此，既不是自己苦修得到，总归输人一筹。若想占先，便要自行努力奋斗，夺人之物，边不如自己修炼得心应手，先天契合。
天下第一……这其后蕴藏的，何止无数个日日夜夜勤修不辍，废寝忘食？
方剑吟这般一想，投向剑无双的目光便多了十分的憧憬向往，那是一种武人内心对于真正强大的一种渴求与……不甘。后者却浑然不觉，走到苏婳身侧，低头去瞧张无一摊开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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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上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张无一手指点在其中一处，“这里应是我们眼下所在，但我们身处海上，又有风暴影响，可能会有些许偏离……总之大略没错。”手指轻轻向右上滑动，拉出一条直线，这里便是掌月教，我们只要绕过这次风暴，一路向上，便可安然到达。”
方萧岱疑道，“我瞧这处画了几个圆圈，又是什么意思？” 张无一笑道，“按我们海边的用法，应当是这处常有漩涡，卷着船只进去，故而标注出来提醒绕路而行。”
方萧岱点点头。
苏婳道，“无一之前与我探讨过一番，按这地图，我们只要避开此处风暴易发之处，剩余路途俱是安然……而至于眼下虽然仍是风波不定，但我们已经脱离了风暴中心，三条船全力航行之下，不过几个时辰便可抵达安全海域。”他笑了笑，“故而虽然我们被这风暴打得措手不及，大家倒是可以略为放心了。”
众人听闻此言，俱是一起欢呼起来，先前提心吊胆，大气都顾不得喘上一口，眼下虽然身上仍是湿淋淋落汤鸡一般，倒是一片喜气洋洋，人人面上都挂了笑模样。
苏婳也笑道，“大家不要松懈，还是先安全驶出这团风暴才好。”
朱秉笑嘻嘻道，“楼主你就安了心吧！大家伙心里晓得！”
王宾也符合道，“不错不错，咱们风雨楼出马，又有楼主在此坐镇，自然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朱秉大手一拍，将王宾拍了个扑棱，“就你小子爱谄媚！”
王宾笑嘻嘻拉住他手，“是啦是啦，我也是心里高兴么！”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苏婳本一边含笑瞧着，此刻余光微扫，转头瞧向一直垂头盯住地图不放的方剑吟，轻声道，“方兄为何愁眉不展？可是有何疑问不成？”
方剑吟恍然抬头，“无事……”他微一犹豫，又开口询问，“这里，我瞧见有一处箭头指向，又是何意思？”他手指压向先前张无一所触起点，却不依他自那处而起，连接向掌月教所在的直线轨迹，反是沿着地图上一道墨线箭头，手指滑向了标注圆圈的漩涡中心。
苏婳也低头去瞧，疑道，“无一，这是怎么回事？”
张无一瞧了一眼便笑道，“方公子，我所设下的航线自然是几番考量之下的最佳路线，可避免各种坎坷，又最短，这里有甚么问题么？”
方剑吟道，“可是既然地图上标出了路线，掌月教神秘莫测，只怕不依此路而往，会有甚么事端也未必罢。”
朱秉皱一皱眉，“方公子不曾于海上讨生活，吃这一口饭，怕是不懂罢。这海上的事，老天爷翻手覆手不可期，能安全走一条近路可是比金银都宝贵！”话都最后，已隐隐含上不满，“这劳什子鬼地图直直把人引到风暴中心，天知道是甚么意图，岂非是活活教人去送死不成！”
苏婳沉声道，“朱秉！”
朱秉被楼主训斥，便住口不语，但面上始终愤愤不平，显是在指责方剑吟不通航海，却要指手划脚多生事端。
张无一温声道，“方公子无需多虑，这地图多半是画错了也未必……若依常理而言，海上又无甚么阻隔，自然是依直线前行，又风平浪静之路最佳，按照地图上特意去风暴之中兜上一个圈子，着实百害而无一利。”
方剑吟沉吟半晌，坚持道，“诸位不曾多了解这掌月教，他们精通奇技淫巧，诸般机关巧夺天工，处处俱有心思，实在难以想象会画错地图，或是引上一条无益之路……只怕这里，”他手指压住圆圈漩涡，“另有玄机所在。”
“你！”朱秉大怒，“莫不是要大伙跟你去送死不成！老子出海走这一趟是为了大事，纵然不怕有去无回，却也不是来白白送了我这大好头颅，冤死海底！”
“慎言！”苏婳沉声压制他怒气，转头道，“无一，怎样？”
张无一先前一直低头计算不休，此刻抬头苦笑道，“一成。”
“一成？”苏婳皱眉。
“单凭我们这三条船和这些人，平安闯入风暴之中的可能……不过一成。”张无一谨慎道，“还不算我们再次闯出风暴，若这般算……”他面上苦涩不豫，住口不语，但眼下之意，众人俱是一清二楚。
只怕……尚不足一成，几乎有去无回。
苏婳闻言亦不禁犹豫踟蹰，他虽听从慕容逐风指派前来协助方剑吟寻入掌月教，但面临如此绝低之数，却也难以抉择。
他眸子转了数次，几番迟疑道，“方兄，可会真是这……地图错了？”
方剑吟亦是为这一成之数震惊，但他心中念头转过几次，仍是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我们面对的乃是掌月教，论奇诡隐秘，机关术法，堪称天下第一……若早早便存了安然之心，只怕两手空空不说，却也未必便如此顺利全身而退。”
方萧岱本来听得眼下境况，亦是心中犹豫，但只要方剑吟口中所言，便是他心中之念，于是也站出来道，“不错！我与大师兄一处去过掌月教，地图既然是这般画下，定有其用意在，若道画错了一说……实是无稽之谈，可笑之极！”
朱秉数人大怒，“你这小儿说些甚么！”
场面倒是难看起来，方才那些洋洋喜气一扫而空，两方剑拔弩张，几乎便要对立起来。苏婳亦是心中为难，纵然有些偏向，却也不好明白说出口，只得道，“我们……”
这时一道低沉语声响起，他声音算不得大，却压住了场中所有议论纷纷，仿佛一盆冷水浇入了众人心火之上，令人再说不出半字来。
正是剑无双，他之前一直一语不发，此刻跨上两步，手中黑剑剑尖下压，指向地图一点，“走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一百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