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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遗失在路上的时光 ...

  •   安藤第一次见到真波的时候,是国民RPG游戏《勇者斗恶龙》新作发售的那一天。

      那时安藤还是一个刚上大一,业余在一家游戏商店打工的学生。而真波如同那个年纪迷恋游戏的男孩一样,在游戏店里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安藤起初并没有注意到真波这样一个有些病怏怏的男孩子,直到他在前台收拾着刚送来的新游戏,听到一声干净稚嫩的声音,“大哥哥,货架上没有《勇者斗恶龙》了。”

      他这才低下头,还是男孩的真波连收银台高都没有,需要踮起脚尖,两只手才能摸到台子。商店里的白色日光灯在他的脸上画出颜色鲜明的黑白分界线来。安藤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游戏出货量这么大,一般死忠都会在游戏发售前来店里预定,像真波这样在发售日当天来买游戏的,也就是放学早的学生。安藤说了一句“小弟弟稍等一下”,就留下真波一个人在这里,自己跑到仓库里去了。

      安藤觉得有些事情恰好这么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他在没有空调的仓库里寻找了一番之后,带着前额的薄汗走到前台。蓝头发的小男孩还在原处安静地等待,不像同龄人在等候的时间里,很不老实,东看看,西看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背着书包,仰着头看到安藤出来之后,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又在看清安藤空落落的手之后,扬起的眉毛又失落地耷拉了下去。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全部表现在了脸上。安藤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那么一个决定来,之后他想,估计是天气太热了,脑子随之停止了思考。他站着的这个位置以前是可以看到箱根山,而现在贴上了游戏的宣传海报。现在还可以看到的是白色光线投射在货架上和……他低下头,看到真波两只手抓住了书包带,之前一瞬间的神采奕奕,此时是已经垂下头。安藤借着身高看到男孩子头顶的蓝色呆毛一翘一翘的,他只说了一句“哦”,然后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努力抬起头看向安藤,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谢谢。”

      那时安藤想也没想,“要不要我的先借给你?”

      已经抬起腿准备转身离开的真波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随着本性转过了身,“真的可以吗?”

      安藤就是那时知道了这个病怏怏的男孩子叫做真波山岳。

      *

      小孩子与大人的不同似乎就在于对某件事物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当真波将游戏卡带还给安藤的时候,还不忘和他抱怨这个游戏他只打通关了一次就不想再玩了。也就是店里没人,他才敢这样说。安藤站在收银台后面听着他的分析,苦笑了一下,我可是自己都没有玩,就把游戏借给你了,你还抱怨。而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十八岁的安藤自然不会去与一个十岁的孩子计较,耐心地听完真波的牢骚之后,安藤笑笑,告诉真波:“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哦?我也不是每一天都在职的,热门的游戏还是早点来预约哦。”

      “记住了,记住了。”

      “……别敷衍我啊。”

      *

      有的时候是真波自己一个人来店里,偶尔是一个挺温柔的妇人来店里,看到填写在预约单上的姓氏之后,安藤想这位大概是真波的妈妈。还真是一个幸福的小鬼啊,连预约游戏都有家里人来,还真是让人有些羡慕。

      “山岳在家里经常提到你。”今天依旧如此,下着小雨,真波夫人一个人打着伞来到店里,她的字端正,填写完之后将预约卡递给了安藤。安藤听到她的话之后,一边将预约卡收好,一边维持着微笑。偶尔他会在家里收到真波的邮件,无非是“某某游戏的某个关卡好难啊”,安藤回复着他邮件的时候会想,一个小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时间玩游戏还是工作日的白天给自己发邮件。而这个疑问在今天得到了答案。“山岳那个孩子身体不是很好,谢谢你之前的关照。”

      “诶……不,没事的。”他忙摆摆手,自己只不过在真波想玩一个游戏而没有货的时候借给了他一张游戏卡带而已,哪里称得上是照顾。

      不过,所以他会大白天的有时间玩游戏啊。

      还是夏季,店里的冷气不论下雨还是晴天都维持在二十二度,安藤裸露在空气中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天气的原因,店里只有他一个店员加上真波的妈妈,对方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抱怨了几句,然后才说“那之后游戏发售了,还是山岳来哦。”

      “嗯,好的。”

      *

      安藤爱玩游戏,所以他才会在游戏店里打工。而真波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人,所以才会有大把的时间玩游戏。说到底还是有些差别。而真的要说哪里有差别,安藤想了想,大概就是自己喜欢的是游戏,如果可以从事于游戏有关的工作,他便可以得到很多的幸福感,而真波则是因为没有办法进行别的娱乐活动,才会选择打游戏。

      进入九月以来,没有什么大作的支持,店里冷清的状态维持了很久。安藤一只手撑在收银台上,看着店里寥寥几个客人,越发无聊的时候,他脑子里的念头越多。最近真波来店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九月已经过了一半,他还一次没有来过。三年级生第二学期的作业比较多吗?安藤不由地想起了这个理由。

      他出神地盯着地上的污点,直到一个熟悉的发色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一个假期的时间,男孩的身高并没有长高多少,依旧是够不到收银台。而比视线更快的是真波的声音,“大哥哥,我去骑自行车了。”

      安藤愣了一下,自行车?他默默地念了一遍,才笃定自己没有听错。真波还是以前那个小男孩,身体瘦弱,声音里有点秀气的男生特有的文静,看到安藤没什么反应,他才缓缓地又重复了一遍。安藤这才反应过来,“哦,那很好啊。”

      应该是锻炼吧,安藤看了一眼瘦小的真波,心想如果借这个契机他的身体逐渐转好也是个好事。他完全没有想到真波说的“骑自行车”指的会是,公路赛车这样一项激烈到让安藤无法将男孩与它联系在一起的运动。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到,安藤已经觉得真波不像是之前那个喜欢打电子游戏的男生,他弯起的眼睛里像在诉说着一个故事,牢牢地将视线停留在安藤的身上。

      “大哥哥,我骑得是公路赛车哦?”

      店里没有什么客人,所以两个人在前台聊天不会被人打断。安藤整理着预约券的手在听到真波的话之后,停滞了几秒。是从什么开始,他已经开始习惯有一个人在他打工的时候,站在前台和他聊天,虽然话题有些幼稚,但是足以打发时间。而这回真波的话显然不是让安藤打发时间这么简单的存在,他第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笑的一脸温和的真波。

      后来安藤想,在真波长大后了的那种狡黠的勾起嘴角弯起眼睛的笑意大概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公路赛车哦,那很厉害啊。”有关公路赛车的事情,在真波没有告诉安藤之前,作为一名电玩爱好者,他对这一运动的印象大概就保留在大学入学时,前辈拉着他问要不要入部上。那时他忙摆摆手,安藤从来都不是一个热血少年,以后也不会是一个热血青年。在真波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脑子里浮现出的是肌肉男骑着公路赛车,一股脑地往前冲的景象。想到这里安藤一阵恶寒,低下头看了看虽然没长大但是已经可以预测将来是个受异性欢迎的真波……未来不会变成和他想象中的那种运动员一样吧?

      “是哦,感觉很棒。”谈论起公路赛车时的真波安静地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就像是在夏天默默生长着的爬墙虎突然地开出了一朵不为人知的花。而也是从这时开始,真波将他的现在未来与过去之间画下了一条界限分明的白线,与他的过去说了再见。“大哥哥你尝试过这种感觉吗?骑在车上的时候,自己活着的真实感。”

      这句话如果从是从一个成年人的口中听到,安藤或许不会有现在这样震惊。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了真波的这句话。

      那一天,真波没有预约游戏,也没有购买任何一款游戏,似乎就是为了告诉安藤这样一件实事而已。从那以后,真波很少会来游戏店,安藤猜他大概真的把时间都花在了公路赛车上。偶尔周日能看到他骑着单车经过店门口,蓝色的头发在店门口有些显眼,在店里的安藤顺着没有贴海报的窗户就能看到他。

      之前的真波看起来还有些弱不禁风,而现在则健康了许多,他像是眼尖地感受到了安藤的视线,朝安藤的方向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安藤看到了没有,真波已经骑上比他还要大一些的单车跑远了。

      *

      他将过去的自己在爬坡的过程里丢失在了某段路段之中,而曾经那个稚嫩的真波被留在了安藤的某处记忆中。从一年到两年,再到第五年的时间里,安藤从一名大学生成为一名社会人的时间里,安藤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大学时代曾经认识的那个叫做真波的男生成长为了一名怎样的人?

      从东京坐电车回到神奈川的安藤陪着女朋友来到箱根山。

      “好热啊。”女朋友撑着遮阳伞走在他的旁边,安藤笑笑,在自动贩卖机处买了一瓶饮料,拧开递给女友。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的游客似乎不少,多数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年轻稚嫩的脸庞上除了紧张外还有一种雀跃,女朋友坐在树荫下,有些好奇地问他,“今天这里有什么比赛吗?”

      安藤愣了一下,然后犹豫地说:“马拉松?”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的游客尖声地喊道,“来了来了,箱学来了。”

      伴随着嘈杂的巨大声响的是由远及近的自行车队,在领队骑过去的一瞬间里,安藤清楚地看到了队伍当中那个专注地直视着道路前方的的男生。再也不能用男孩子称呼的少年的速度快的惊人,眨眼的功夫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奔向更远的地方。

      安藤想起那时还只是一个男孩的真波眼神坚定地对他说:“大哥哥,我去骑自行车了。”

      “有认识的人?”看到安藤的视线,女朋友拉拉他的袖子问。

      “嗯,是啊。”

      *

      炎热的箱根与很久以前相遇时一样。

      而他已经从年幼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少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遗失在路上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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