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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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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给若青带来了冲击,除了上一次在罢工事件中救出一名受伤的女孩子之外,那些由于自己各种原因没有救出来的伤员实在是太多了。在她不曾看到的地方,看不到的地方,但毕竟她的力量太小了。哪怕闻思远这样见义勇为的医生,和贝尔先生这样好心肠的传教士来说么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对于那些在实践中丧命的工人,无辜的老板姓,她真的充满了愧疚的感觉。倚靠在二楼的阳台上,透过有些斑驳脱落的栏杆,几只鸽子随意的落在这里,她不敢惊扰到。
这象征着和平的鸽子,如今也有一方净土给予它们栖息,可是那些老百姓,挣扎了一辈子无非只想过平静的日子而已,这有什么错呢?
蝼蚁尚且还要苟且偷生,现如今这世道人们居然连连喘口气都成了难事。
她好想呐喊出来,对这世间一切的不公平。可是,那嗓子却像是被封住了一般,那些个委屈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红着眼眶,有些委屈像少女的心事一样是藏不住的。
房东太太看着了,朝若青招了招手:“小姑娘啊……天冷的咧,怎么外面站着呢?屋子里给你添了炭的,哦,说到这个了,和你说一下的,这个月租金要涨你一些的。”
“怎么涨价呢?先前你也没说如今添了炭火,你说涨价就涨,我到哪里给你交租金嘛!”若青也不甘示弱,虽然说霞飞里房子的租金是闻思远在负担,可是闻思远为自己花的每一笔钱她都有记下,就是准备在自己工作稳定后,攒一些钱便于还给他。
“小姑娘嘴巴厉害得很呐,那天见着闻医生,和他说过了,他也答应了的。你能做什么主?”房东太太依然不依不闹,在她看来,若青就是个外来妹,是个软柿子,想怎么拿捏那不还是自己说了算啊!
“房子是我在住,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行,怎么,我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了?到真有意思了……”若青伶牙俐齿,丝毫不服气。
刚说完,闻思远骑着自行车从弄堂口进来,见房东太太仰着头在楼下和阳台的若青似乎在争执着什么。他赶紧丢下车子跑了过来,同房东太太一同仰着头。
“若青,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她欺负你?”
开口说的话,房东太太快要被气死了,好心租房子给这个年轻人,看看这人说的是什么话?好像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小姑娘似的。
“年轻人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做我欺负她?上次和你说好的涨点租金你是答应的,怎么,今天到她这里就不行了?”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翻着白眼:“年纪轻轻的就有人养,还好不是本地人,不然都上海人的脸哦……”
若青听得火冒三丈,似乎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似的。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有人养,我这钱是借来的,到时候是会还的,说话那么难听,估计也没怎么念过书吧?”若青继续回怼,说到读书的事情上可算是点燃了房东太太的炸药包,她虽然是一直靠着收租过日子,自然是不愁吃穿,可内心里怎么也是粗鄙之人的程度,她向来就是最看重别人说她没文化的事情了。
“你你你……”胡蝶掐着腰,那模样似乎马上就快要爆炸了,要是头上是个热气球,这会子恐怕就要上天飘着去了。
这房东太太原本叫胡蝶,在这大上海和著名的女歌星胡蝶同名,但是同名不代表风格相同。逢人就说自己名字取得好,如今当红歌星和自己同名同姓,恐怕也是有些个渊源的关系。
见状若青捂着嘴不禁乐了出来:“思远,你且上来,和她说好的租金咱们照样给,多加的我也给不了。”继而对着胡蝶说:“你若是用其他手段胁迫我,我自然有法子,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记者的身份,一张照片一段文字,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哦!”
胡蝶转念一想,若青说的没有错,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若青是有素质的,却恰恰也是最不好惹的。
房东收起了嚣张跋扈的样子,反而赔笑道:“闻医生,那就算啦,上次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可别放在心上啊!”说完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闻思远的皮鞋声在楼梯间响起,不消一会儿,人便老老实实的出现在若青面前了。
“你这下了班就往我这儿赶,贝尔先生那边还能忙得过来吗?”其实若青一直很记挂上次救回来的林嘉淑,对林嘉淑那里见到的那张日本风格的黑白照片也充满了疑惑。
“你是担心嘉淑吧?小姑娘很听话,放心。不过我总往那边跑也不好,再说了,有人照顾着,我总要来照顾我想照顾的人啊!”
一番话说的若青羞红了脸,继而才想起什么:“你说的人是于晓光吧!”
闻思远不回答当做默认了,上次在教堂的房间里面给林嘉淑治疗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就能看的大概。
“别说他们了,这几天你在申报做得怎么样?那天从教堂回来,你脸色很差劲……”
若青揉一揉太阳穴,似乎又想起来那天的画面,好多男人女人倒在自己面前,伴随着枪声响起,血肉模糊,像绽开的玫瑰花一样,无法形容。
她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做噩梦了,本以为自己是个坚强到不需要伪装的人,但普通人也是血肉之躯。
见若青眉头紧锁,似乎是想到那天残忍的画面有些接受不了,赶紧抱住若青把她摇醒。
“若青,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那些你看到的,听到的,或许以后不会再有了。”闻思远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
战争向来只知道开始的时间,谁又能预测结束的时间呢?谁能保证一生平安顺遂呢?所谓的一世太平,不过是人们对未来美好的希冀而已。
看惯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满目疮痍的破碎山河,他空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然而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连那双拿手术刀的手,能做的事情也只有一点点,绵薄之力而已。
“若青,我同父亲说,不然你别回申报了,工作的事情我再帮你想办法。”
“不行!遇到一点困难我就退缩,这件事不应该成为退后的理由才是。你做过那么多手术,治疗过那么多病人,见识过无数具尸体,你能克服为什么我不行!”若青不示弱,就算闻思远的本职工作原因已经克服了对尸体的恐惧,谁也不是天生就能那么淡定的接受一切,既然他能做到,想必自己也是可以的。
退一万步说,申报的工作是难得的,一份对于自己相对可以胜任又喜欢,薪水颇丰的工作,她没有理由放弃。
只要到了月末,有了薪水后就可以把霞飞里的房租如数还给闻思远,这样她就不会一直心怀愧意。
所有的事情原本就是这样安排的,如果现在轻易的放弃了这份工作的话,所有的计划就会被打乱了。
“父亲可以理解你的,相信我,若青,我父亲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实习记者这个工作原本就该男人来做,太难为你了。”闻思远还是不死心,继续劝说。
“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不比男人弱的,思远,我想你能尊重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下次还接受不了,想退缩,就请让我全身而退,我绝对不会犹豫。”
见若青已经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他也没办法再做思想工作,剩下的一切只能尊重。
“我相信你,若青。我这里,永远都是你的退路。”闻思远红着脸,指着自己的心口承诺道。
若青别过脸去,那张熟透了双颊,即使什么都不说,却又表明了一切。
陪伴许久,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闻思远骑着车又回家去了。
扎好车子,见屋子里有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表姐倪莎在说话。
闻思远像个小孩子一样快速的跑到屋子里来,见母亲和表姐相谈甚欢,两个人就着屋子里的炉火,烤着橘子,吃着带壳的盐焗花生,口干舌燥的时候喝上一杯白茶。
“表姐,你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
“臭小子,又取笑我。上次托人帮你问到的,有合适的姑娘这就想着你来了。”倪莎烫着当下最时髦的发型,刘海儿梳的整整齐齐,夹上两个亮晶晶的夹子,配上一身合身的枣红色丝绒旗袍,很是有韵味。
耳朵上最显眼的,就数那两个圆溜溜的珍珠耳饰,在灯光的照耀下明显看出珍珠的光泽感。
闻思远失神了,愣在原地,脑子里尽是若青穿上那身淡紫色旗袍的模样,若是也戴上这对珍珠耳饰,想来肯定是完美的。
见表弟盯着自己的耳环看,倪莎似乎感觉自己今天光彩夺目。
“怎么了?听说有姑娘介绍你认识,你这就想入非非啦?”倪莎根本不知表弟此时的想法,还以为是他单身太久对女孩子有些想法。
挥挥手,闻思远回过神来。
继而又像是听到个晴天霹雳,介绍姑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将眼神望向母亲,他已经全明白了。母亲此时开口解释道:“之前遇到你表姐就顺嘴提了一下。你现在二十四了,老大不小了,说有合适的姑娘就帮你物色一下的。你说说你,在医院工作那么长时间,就没有合适的医生或者护士吗?”
听到护士,闻医生想起来那个小丫头钟淼,摇摇头,这个人当然不合适。
母亲继续说:“可巧了,我这一说,你表姐这就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林家二女儿过段时间从日本回来,到时候安排你见个面。”
对于未曾谋面的女人,闻思远向来是没有一丝兴趣,更何况,现在自己的心里只有若青一个人。
“弟弟感谢表姐的好意,但是这真的不太合适,恋爱向来是自由的,崇高的,哪有这样随便搭线的。伤了人家的心不说,倒也挺尴尬的。”闻思远婉拒,为了若亲给自己怎么也要守身如玉。
“这话说的,我的好弟弟,你的终身大事就是表姐最在乎的。姨母就你这个独子,关系到闻家的香火,你多体谅一下。”倪莎似乎还是不死心,也猜不透闻思远拒绝外的意思,她也猜不到闻思远此时已经芳心暗许,还以为是表弟害羞,一贯拒绝的风格。
“还是说,你是不好意思?故作矜持?男人嘛……”倪莎表姐接着打趣,闻思远的脸上一阵绯红,耳朵根子都烫了起来。
“表姐,谢谢你的好意,也让你操心了。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即使是再优秀的人,我想,恐怕我也要拒绝了。”闻思远见表姐还是不死心,只好和盘托出,只是开口都不愿意明说那个女人是谁。
“哟,哪家姑娘啊?我们闻家少爷居然芳心暗许了?快说来听听,哪家的大小姐?”像是得到什八卦消息,表姐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表姐,你就别问了,我这还在追她,她答应了自然才能介绍你们认识呢。”想起若青的欲拒还迎,那暧昧不明的态度,即使就算炉火里的柴火烧得再旺又怎么样?
他从来就不想给若青造成负担,如果能装在心里一辈子,换来一直的陪伴,那也是值得的。
“这话说的,那不就是还没答应?既然是还没有开始的事情,你何必要拒绝的那么干脆?年轻人,双方都要给自己彼此一个机会才是。这林家二小姐是留洋回来的千金小姐,先前带你参加了林家大小姐的婚礼,你没得见过,但是自然想来,二小姐美貌也是不输大小姐的。林家在上海的地位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们二位共结连理,可谓是一段佳话啊!”表姐已经幻想自家表弟和林思歌在一起的情景了,就差拍手叫好了。
“表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闻家也只不过是普通老百姓,我从来不想和商会的什么人,或者是政界有所牵连。父亲是媒体界的编辑,更不想沾染上这一层关系。”闻思远搬出父亲的职位,希望表姐可以知难而退。
“你可说错了,正因为你父亲是编辑,所谓的商界也好,政界也好,很多消息都需要什么门路的。你可别把这些利害关系看的太简单了!你是不是天天在医院里治病,包子坏掉了?”倪莎气呼呼的,拉着姨娘的手委屈道。她这一天天的操心,谁承想这个做表弟的一点都不感恩。
“倪莎啊,思远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长辈也只能尊重。等你姨夫回来,我和你姨夫沟通一下。”母亲暂时稳住了表姐的情绪。
“我不管,姨娘,反正你上次给我的思远的照片我已经托人给林家二小姐带过去了。至于思远要不要和她见面,我也不操心那么多。”倪莎接着吃了点茶点,和姨娘寒暄了几句,便丢下一张见面时间和地点的纸条走了。
闻思远拿起纸条,上面是一家咖啡馆,一看时间正是周一的工作日,他心想,自己在医院都是如此的忙碌,哪还有时间去相亲?为了若青,自己也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表姐走后,思远将纸条对着烛火燃烧,就当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