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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chapter 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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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是被门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的,睡眼惺忪,她赤着脚悄悄打开门出去,朝下望去,白淑珍嘴里叼着女士香烟,正在和其他三位牌友洗牌。
听见声响,白淑珍客套的询问:“醒啦?赶紧下来吃点中午饭。”
“一会儿来。”雪莉将门关上。
听见动静,白淑珍笑了笑,对其他不明所以的女人们抱怨道:“日上三竿了,就是不起,我可总不能等着罢。”
她打出一张牌,“啪嗒”一声。
“你们家那位大清早就出去,这还舍得?”左手边的女人斜眼看了看白淑珍的表情。
“可比以前出门的勤了,回来又钻到盥洗室,对着几根头发梳来梳去的,屋子里的香水被他用掉一大半。”白淑珍哪里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她可和别人不一样,说不出自欺欺人的话来。
“那你可要看好了,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没得到的就是最好的。”右手边的女人此时也搭话。
“没用,他再怎么在外面玩,家里财政大权交到我手上,任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白淑珍反客为主,打消了邝妙春在外面兴风作浪的源头。
“啧啧啧——金发碧眼的,和中国女人就是不一样,也不知道哪里吸引人。或者是——”左手边的女人小声伏在白淑珍的耳边说了一句,惹得白淑珍哄堂大笑……
雪莉从闻家老宅走后,闻思远也没再回到自己的公寓去,他先是回了一趟医院,院长见到熟人后,并没有很开心,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始批评他。
无非就是闻思远没有责任感云云,说他耐不住寂寞,放不下家乡的一切,没有无私的奉献精神。
他不知道是怎么从医院回来的,只知道自己暂时被停职了,院方在商量怎么处理自己其他的事情。
从箱子里拿出从商店买来的雪花膏,他失魂落魄的就那样坐着,低着头一语不发。
这是他回来的路上准备的礼物,打算送给若青的,可现在也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他拿起,想要将这摔碎,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下了楼去,却见母亲朝楼上走。
“那边派人送来了离婚协议书,你赶紧签了吧。”
“她人呢?”闻思远赶紧抓住母亲的手询问,眼神还在不断朝着大门口张望。
“不是她,是差人送来的,早走了。”母亲答。
闻思远也顾不上母亲的解释,还是快速的跑下楼去,追到大门口,却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
“思远啊,你就签下了吧!我看了下,内容也挺好,她倒是什么都不要,只是要把孩子留着。”母亲在一旁煽风点火。
“是呀,她什么都不要,连我也不要了。”他转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思远啊,她有什么好?你们结婚之前还以为她洁身自好,我和你父亲才同意你们之间的婚事。谁知道你们成了家,她还是和那个姓宋的藕断丝连,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妈,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思远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毕竟母亲说的都是实话。
“哎呀,我看雪莉就挺好的,要不你们……”母亲还在喋喋不休。
“妈!不要再说了!”思远看着协议书上的文字,那些字体在面前飞来飞去的,一会变成笑脸嘲笑自己,一会变成哭脸嚎啕大哭。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是痛苦,难过,还是庆幸,还是绝望?
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正是在嘲讽自己。
婚礼上对爱情的忠贞和宣告,无不在狠狠打自己的脸。
他怒吼的声音引起了房间里表姐的注意,倪莎跑出来拉着闻思远想要拖进屋里去。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这世上的好女人太多了,她一个关若青不值得!”倪莎还在火上浇油,想起若青那张控告廖承东的嘴脸她就来气。
接过他手上的离婚协议,看完后她还在忿忿不平:“别说房子了,孩子都不给她!让她从闻家滚出去!”
看着母亲和表姐张牙舞爪,喋喋不休的模样,闻思远捂起耳朵:“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和平相处?我和她做错了什么呀?母亲,我只不过想和喜欢人厮守终生而已……”
他跪下,这场婚姻到头来终究是作茧自缚,他愧对若青母子,也愧对自己的父母。
可明明束缚住自己的,就是那不明所以的愚孝。
“思远,不难受,妈再给你找个媳妇儿,要身家清白的,洁身自好的,最好是知书达理,书香门第的。”母亲还以为他已经想通了,使了使眼色陪同倪莎将儿子架回屋子里去。
他安静的坐着,胸膛里上下起伏,听不见哭声,但是手脚都要麻木了。
“若青……”爱人的名字被一遍一遍呼唤。
“要我说,现在过去,把孩子抢回来!怎么能让她那么好过,把我表弟害成什么样子了!”倪莎拍着思远的后背,希望能缓解他的情绪。
思远对表姐的话置若未闻,抢过那张协议书,望着若青隽秀的亲笔签名,他从外套里掏出那支钢笔,快速的在纸张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倪莎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你傻啊,孩子给我抢回来啊!”
“就是就是,思远,先不要写!”母亲也在附和。
当“远”字的走之底写完,一颗晶莹的泪水在纸张上散开,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洒在白纸上。
枣红色的桌面和灰黄色的宣纸上都是他喷射出来的血点,双手再也支持不住,钢笔顺势掉落在地面,他整个人也直接倒在地上。
屋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母亲被吓到愣在原地,倪莎手疾眼快,扶起地上的思远,不停的哭喊:“姨妈,快喊大夫来,快点找大夫来……”
老人家腿脚不便,倪莎便将人交给闻母,自己跑出去喊人。
走得太急,出门正好撞上了来到老宅的雪莉。
她一把抓住倪莎:“怎么了,倪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倪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恐惧般的向雪莉形容思远的情况。
但雪莉是医学生,这种情况她立马就了解了,可是这儿没有救护车,她先安抚倪莎的情绪,接着跑到街上找人,不管是开车的,或者是拉黄包车的。
当闻思远整个人被架上一辆好心人的汽车时,他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虚弱的声音一直在喊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倪莎又急又气,吩咐闻母先留在家里,先给姨夫打电话通知,自己则是陪同雪莉一同赶往医院……
报馆来了个旧相识,闻瀚才注意到门口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于晓光。
“主编!”他走着正步,朝着闻瀚而来,在他面前停下又敬了个军礼。
“晓光,不错啊!你不是回东北了吗?如今又回上海来了?”闻瀚将报纸放下,又将眼镜仔细抬了抬。
“我是回去了,只不过没有机会加入张大帅的麾下。好在,我遇上了孙将军。”说起和孙浩渺的相遇,那不得不说是一段佳话。
孙将军的威名,闻瀚也略有耳闻,别看这个出生在江南地区的男人,带兵打仗的本事毫不逊色。
“孙将军是个不错的领导,你以后啊,要多多和将军走动,我这报纸的新闻头条什么的,还要仰仗你多给点消息。”闻瀚客套道。
“旁的什么桃色消息可没有,我们将军爱家顾家,对太太那是一心一意,你少套我的话啊——”知道主编爱抽马蹄牌子的香烟,他今日来特意买了一包。
闻瀚点点头,抽上一根似神仙。
“晓光啊,那时候你在报社,就属你最贴心,如今倒还记得我爱抽什么牌子的香烟。”细细回味,闻瀚继续说:“别的什么牌子我抽不惯。人啊,年纪越大,就是越爱回味,回想过去,我也曾有一颗想要参军的心。”
“您是没机会了,但是思远还可以啊!他若是不做医生,来加入我们也不是不行。他读书厉害,做医生也是一把好手,若是做了军人,我们队伍也会收获一名优秀的战士。”于晓光找了个椅子坐下,接过闻瀚递来的茶水。
“那不行,我儿子可不能跑太远,上次去德国研学的事我后来才知道,不然我才不允许他跑那么远。”为人父母,总希望将孩子拴在裤腰带上。
“主编,男子汉大丈夫当有鸿鹄之志。想来思远要是愿意到我们部队做军医,那就太好了。这个事,我可以和孙将军提一提。”
于晓光杯子才放下,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闻瀚示意便接起电话。
“什么!思远到底怎么了,送医院了吗?”闻瀚一边询问,一边还在观察于晓光的反应。
电话挂断,于晓光迫不及待的询问:“是思远吗?思远怎么了?”
闻瀚只好将事情告知,但实在是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也只能说个大概。
做父亲的,带好帽子,从衣架上取下大衣。
“晓光啊,我就不送你了,我得先赶去医院一趟。”闻瀚一边扣扣子一边对于晓光表示歉意。
“主编,我和你一起去。”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