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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三十五回:真经假笈决雌雄,阎罗毒手泯恩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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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真经假笈决雌雄,阎罗毒手泯恩仇
这人第一次从珍莲手中逃脱,可说是运气使然,但第二次,在古墓中由他亲自下手的情况下,仍然能够死里求生,却是有些蹊跷了。
杜迎风不停地朝前打量,但对方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袍之下,没露出半点皮肤来,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围着他兜了两个圈子,心中纳闷道:这人有袁天罡的蛟伦剑,且身手不凡,陈文身为天门寨的贼头,是会得几手功夫,但绝不及眼前之人。思来想去,不得要领,斜睨他道:“一路装神弄鬼引小爷来此,你究竟有何目的?”
那人伸手轻抚镜面,镜中的画面一晃而逝,他答非所问道:“大名鼎鼎的杜三少竟然雌伏在男人身下,你说,这事要是传到江湖上,会引起多大轰动?”
杜迎风瞥见他袖中露出的几根惨白手指,皱眉道:“那日在古墓中,你定然有一番遭遇,致使你侥幸保得性命,又习得一身武艺,是也不是?”
那人咧开嘴角,无声的笑了,问道:“在男人身下,是怎么个滋味?”
杜迎风眉头愈皱愈深,指着他手中宝剑问道:“这是袁天罡的兵刃,你是如何得来?
那人却继续自说自话:“既然那个男人能令你满足,我也一样可以。”
揽云的剑鞘被握得咯吱直响,杜迎风怒极反笑:“要叫小爷快活,也得看你有没有能耐!”一跃而起,挺剑刺向他的胸腹。那人脚步好快,剑尖刚沾胸襟,突然往后一仰,直挺挺倒将下去。长剑越过他,直刺向他身后的铜镜。
杜迎风手腕一翻,调转剑尖,直戳而下,在他臂上留下一道口子。那人身子斜在半空不动,脚跟连连翻转,竟从他剑路中滑了开去,离开丈许,才缓缓站直身躯。
见到这般步法,杜迎风更加证实心中猜测,手中攻势不停,喝道:“袁天罡的武功,你倒学足了十成!”叫一声看剑,却是虚招,左掌从两柄剑刃之中穿过,向前拍落。
他掌中青焰已初具龙形,扑腾着、跳跃着,释放出炙人的热气。那人沉肩抬肘,剑作鞭使,先行缠住揽云剑身,跟着右掌击出,与他左掌相抵。
两掌相触,登时哔哔啵啵爆出一阵火花来。火星四溅,那人的衣物很快烧着。杜迎风瞧见他焦黑衣袖下布满细鳞的手臂,心中一沉道:“陈文,你果然成了茧人。”
陈文纵声尖啸。这声音带着嘲弄、疯狂和几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充斥在黑魆魆的四周,令人心头发憷。
拼斗半晌,杜迎风已知两人内力只在伯仲之间。但短短数月光景,这人武功便精进至此,难道在他们离去之后,他另有甚么奇遇?
正想时,只见对方臂上的细鳞一阵阵地翕张,每次蠕动,臂上伤口便愈合一分,同时也将九转丹魂经的至阳之火吸入少许。
杜迎风一怔,顿感体内真气激荡,内力如潮水般慢慢消退。他倏然撤掌,心中诧异道:九转丹魂经?不,不对……是……长生诀!
唯有这本残谱,才能练及几乎等同于九转丹魂经的武功!
霎时间,袁天罡、蛟伦剑、长生诀、茧人,这些人、物在他脑中混搅一团,心念一动,他问道:“你和袁天罡……”
陈文舔了舔嘴唇,低声道:“茧人之间只要互相吞噬,便能得到对方所有的功力——即便只是一具尸体。”
记得袁天罡曾说过:茧人之间为了活命,也会互相蚕食。但这终究不是人伦之道,忍住憎恶与不适,杜迎风道:“茧人也是人,你竟然吃人?”知道他身上的鳞片有些古怪,是以不再贸然出手,而是暗思对策。
“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需靠着啃食尸体才能存活下来!?”陈文盯着他,独眼中射出一道阴狠的目光,片刻之后,却又怪笑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只要我闭住中脘、关元两穴,你那一招,就对我不起作用。”
被他瞧出心思,杜迎风眯了眯眼,默不作声。长生诀是九转丹魂经的一部分,因为缺少配套的心法,如果强行修习,便会走火入魔,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不过,如果修习之人足够聪明、仔细,便能从中找出折中之法,练就一身不输于九转丹魂经的超凡武功。
这陈文的品行虽然不堪,但毫无疑问是个武学奇才。
少顷,杜迎风哼了声道:“可惜古墓里那一剑,没有将你刺死。你引我来此,便是想报仇?”
陈文的目光始终罩着一层阴霾,他恨恨地道:“你我之间,何止一剑之仇!”
杜迎风想了想,点头道:“的确,还有你扎在夜翎身上的一箭,今日,我们便做个了结。”既然对方清楚九转丹魂经的罩门所在,这门功夫,他只能弃而不用了,抛下长剑,将长袍的下摆折起来塞在腰间,他咧嘴笑道:“听说茧人的皮肤硬如磐石,不知是否硬过小爷的拳头。”
这人身上的谜团解开之后,杜迎风心中唯一剩下的,便只有满腔怒火!
陈文干笑数声,杜迎风的右拳已伴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压将下来。陈文将蛟伦剑扔在身旁,出掌逼开他的招式。
杜迎风左拳跟着挥下,中途再遭拦截,立即变拳为爪,拽住他胸前衣襟。陈文不料他竟使这般野蛮的打法,一愣之下,给他甩出了仗余!
未及落地,对方已一脚踢来,只得向后仰倒。杜迎风单手急撑,另只手狠命拽过他的脚踝,两人同时倒地。
陈文手脚并施,猛地跳起,杜迎风则比他更快,身子一侧,自他身前绕到背后,转身低头,腿弯紧勒他下盘,手肘反锁他双臂,腰间一使力,带人跃起三丈,再使一招‘千斤坠’,狠狠向下摔落!
陈文四肢皆被对方所制,形格势禁,毫无挣扎余地,在半空摔了两个筋斗,坠地时,下巴重重磕在了地面上。
茧人再是坚韧,也难抵千斤坠力,一下摔得懵了。
杜迎风嘲弄道:“若是寻常人,这一摔必要筋折骨断,五脏移位,你也真够带劲。”说着站起身,飘身而退。
陈文的手指插入地面,把石砖狠狠捏碎,抬起头来,一只独眼里尽是血腥和暴虐,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猛地扑向对面的猎物!
杜迎风抢上两步,抬腿踢向他受伤的下颚。陈文头颅一偏,势若疯虎,将人扑倒在地。
杜迎风只觉一阵激痛,原来陈文的指甲正抠进他两臂的皮肉之中,那指甲漆黑尖锐,不知藏有多少剧毒,另有一股腐臭凝聚不散,不禁喝道:“滚开!”
拳出如风,狠狠击在对方眼窝。陈文吃痛,手底下松开了些。
杜迎风曲起膝盖,撞击在他小腹之上。
陈文胃气上冲,哇的一声,喷出几口腐液。
杜迎风被熏得几欲昏厥,一时后悔用此招式。闭住呼吸,忙翻掌击出。
陈文不惧不躲,桀桀怪笑:“我早说过,这门内功对我毫无用处。”话刚说完,只觉受掌之处奇痒无比,似有千万只蚂蚁钻进了皮肤骨头。
杜迎风一掌击中,迅速自他身下逃脱。
陈文捂住疮口,脸色十分难看,问道:“你这是甚么功夫?”
平摊双掌,杜迎风冷笑着斜睨他:“你道小爷只会一门功法?”
陈文睁大眼睛,只见他左掌中有青焰吞吐,右掌间有紫气缭绕,心下诧然:那青焰自是长生诀无疑,但那紫气却是甚至诡异武功?
他平素心思缜密,此时化作茧人,心性却变得残暴狞恶,疯疯癫癫,没及细想,突然张口,又朝对方扑去。
杜迎风仗着武功精湛,在镜旁左躲右闪,时而伸出手来,在那妖物身上推上一掌。
陈文化身茧人之后,神兵利器亦难对他造成损伤,比之往昔那个默默无闻的贼头,何止猛恶数倍?甚至比起袁天罡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杜迎风心忖此恶不除,日后必成大患,是以下手时不留半点余地。
天魔毒经乃是陨天教教主的独门绝学,修成者仅苏傲和他二人而已,这门功夫与九转丹魂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习练者,天保九如,百毒难侵。
这一点,陈文自然不知。
两人不用兵器,贴身肉搏,恶斗近有半刻。陈文固然凶戾,杜迎风却依仗天魔毒经,愣没叫他讨着便宜,反以毒功伤了他左肩、右肋、小腿几处。
陈文久斗他不下,心神激荡,厉声高啸。
杜迎风瞧他招数错乱,彷有走火入魔之像,清楚机不可失,一招‘缩地成寸’,登时抢到对方面前。右手手腕翻转,一掌拍向他下腹丹田!
砰咚一声,犹如金石相击,掌力透腹而入,直击脏腑。这一招用足十成功力,天魔毒经的至阴之气灌入奇经八脉,游走四肢百骸,陈文中之即倒。
他丑陋的身躯软倒在镜前,眼珠翻凸,口涎迸流。
四周充斥着一股刺鼻之味。杜迎风一脚踩中他的伤处,居高临下道:“长生诀本身便有缺陷,你即便领略了其中精义,努力练上十年八年,也得给小爷踩在脚下——现下,终于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陈文张了张嘴,冲他喷出了一大口和着牙齿和内脏的腐液。
杜迎风挥袖挡去。
此刻陈文身受重伤,护体罡气尽数散去,杜迎风拾起揽云剑,拽起他身上那件残破的黑袍,寒声道:“这一剑,为的是珍莲!”唰地一剑,削下他的右手掌。
“这一剑,为夜翎!”剑刃倒转,再又削下他的左掌。
砍下他两只手掌之后,杜迎风眸中闪过一丝戾气,挺剑直刺他胯-下:“这一剑是叫你长个记性,占小爷便宜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茧人算属活尸,不会流血,也不会流泪,但痛感却与常人无异。陈文饱尝钻心之痛,整张脸庞已然扭曲。杜迎风不好施虐,他们之间的仇怨既然已经了结,便挥剑结果他的性命。
长剑指到对方喉间,停下动作问道:“你有何遗言?”
陈文咳了声,几缕黄黄绿绿的液体自嘴角边流了出来,他想抬手拭去,发现腕间已光秃秃没了手掌,面上露出个古怪的表情。仅剩的左眼珠转了转,望向面前的铜镜。
杜迎风跟着望去,忽见镜中漾开了一圈圈的波纹,随后在镜面中央之处,出现了一座殿宇。
殿宇中有一座祭台,台上摆有神位、奠帛、奠爵,周围有人舞蹈奏乐,也有人献爵焚香。祭台四周,群臣参礼,众官跪拜,而台阶前,则站着一名身着九龙冕袍的女子。
这个殿宇,是太庙文德殿,而这个女子,正是皇太后刘娥。
杜迎风于她有杀夫之恨,见是她,禁不住咬牙切齿。
今日祭祖,皇帝并未亲诣驾临,代行祭告之礼的,是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她身上衣着只比天子衮冕少了几样饰物,在近侍引导下,登上台阶,进行初献之礼。
仪式缓缓进行。待到礼毕,众臣匍匐于地,三叩九拜。刘娥命侍者宣读诏书。
杜迎风盯着铜镜,只见其景,不闻其声,是以并不知晓诏书中所述为何,只见诏书宣读完毕之后,数名臣子蓦地站起,脸上现出怒容,指着刘后大声斥骂。
大批御林军冲进太庙,将这些人拿了下去。刘娥站在最高处,涂抹精致的双唇一开一阖,群臣垂首听命。
便在此时,铜镜最下角处,出现了一道背影。这人身着一袭宽松的锦袍,犹如闲庭散步般,缓缓迈向刘娥所在之处。
群臣大惊失色,刘娥也不禁动容,御林军在她喝令之下,登时蜂拥而上。
杜迎风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背影,他再是熟悉不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