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晓花开》苍山洛雪

7、第七章 长夜街头如月凉

　　“他就是个鸭，你居然跟他做朋友，本事了哈！”一进门，周瑾就毫不客气的说道，脸上的神色，如午夜修罗般，狰狞可怖。
　　周晓顿时觉得很无趣：“他是什么样的人，跟我没有关系，我们又不熟。”
　　周瑾嗤笑：“不熟，都彼此承诺了，还不熟？难怪你不愿意重新找男朋友了呢，原来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这样的言辞和口气，实在是不应该从一个母亲的嘴巴里出现。周晓荒芜的心，此刻迅速枯竭腐烂，她无力的回望周瑾，“妈，我不就是跟落落分手了吗？至于那么的罪不可恕？”
　　周瑾咬牙：“你不要跟我扯东扯西的，你跟落落分手的事，和现在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现在是，我女儿居然跟一个那样的人做朋友……”
　　“他怎么你了吗？你要那么的讨厌他？还有，我们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你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自信就断定他一定做了那样的事呢？”年少时，总是会叛逆的，尤其是在灵魂都快要腐朽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的伤人而不自知。
　　周瑾扬起的手，举起又放下，最后颓然的放开。周晓看着她冲了出去，轻声叹气，转回头的时候，却忽然在楼上听到了她的声音，粗鄙的，疯狂的，怒骂声。
　　周晓的心猛地一颤，心底升处阵阵悲哀。她的妈妈，果然是那么的爱自己。
　　周晓的出现，成功的解救了绝望中的男孩。那一刻，苏衍莫脸上的悲戚如潮水般瞬间将她给湮没，这样的苏衍莫，让她想起了那天暮色四合的江岸边，他抱着吉他坐在地上低声哭泣的场景。那是一幅悲伤而压抑的画面，跟现在的场景重合，极度撕扯着周晓的内心。
　　她走过去拉住苏衍莫的手，满脸的愧疚：“对不起。”
　　苏衍莫摇头，眼神明灭的看着她，声音残破不堪：“我不是。”
　　周晓忽然就难过起来，她握住他的手，像个大姐姐般给予他包容和安慰：“我知道。”
　　“谢谢！”苏衍莫挤出一丝笑容，故作开心的说道：“你真是个善良的丫头。”
　　周晓无力的冲他笑笑，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强忍的落寞与哀伤。
　　“你离我女儿远一点。”周瑾见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当着她的面调情，愤怒的怒吼道。
　　周晓回望她：“妈妈，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居然说我过分？”周瑾疯了，眼神狠戾的瞪着自己的女儿。
　　“不要脸？”周晓嗤笑，眼神同样冷的吓人：“对，我就是这么的不要脸，您难道不知道吗？”
　　“给我滚——”
　　周晓的脸上再度挨了妈妈的一巴掌，比之上次，更为用力。周晓在一阵头晕目眩间，在妈妈的叫骂声中，在自己眼泪大肆流出来之前，回屋。
　　二十分钟后，周晓背着包包，拎着她的粉色小皮箱，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跟周瑾擦身而过的时候，周晓看到了妈妈眼中疯狂的恨意，心中莫名就觉得万分的畅快，但更深的是疼痛。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头野兽，平时安分，情绪积压过大的时候，它就会狰狞着跑出来，伤害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自己。
　　周晓不想伤害任何人，她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但很多时候，都容不得她不想。
　　小区花坛边，周晓看到了苏衍莫，背着吉他，脚边一个大大的皮箱，光线昏暗的原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周晓悲伤的情绪中，忽然夹杂着一丝心痛的感觉。
　　公园路灯下，白色的长椅，两人并肩而坐。周晓侧身回望苏衍莫，笑道：“都说了认识我没有好处，你偏不信，这下总该信了吧！”
　　苏衍莫不复方才的悲伤，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小雀跃，嘴角牵起的微笑，灿烂的有些过分了：“我发现我们很有缘。”
　　周晓凄然一笑：“缘分有时候也会给人带来痛苦，比方说今晚。”
　　苏衍莫沉默，眼神明灭的看着她：“我害的你被妈妈赶出来了。”
　　周晓摇头，“不怪你。”
　　这次的出走，不怪苏衍莫，他只是个借口，逼迫周晓离开的借口，她需要一个地方，好好的疗养。不然，她将无力走完她以后的道路。
　　她还是想好好的继续存活下去，纵使这世间的路，万般艰难。
　　苏衍莫仍然继续说道：“怪我，我知道。”
　　周晓显得疲惫不堪，语气也有些不大好：“都说了不怪你，没有听到吗？”
　　苏衍莫脸色暗了下来，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周晓看了竟然有些不忍心，冲他笑笑：“苏衍莫，真的不怪你，我早就想离开了，这段时间，很累！”
　　苏衍莫眉毛微蹙：“就知道你不开心。”
　　周晓轻笑，似是不愿再多说：“你还有地方去吗？”周晓问，声音疲惫不堪。
　　苏衍莫沉默下来，眼神里满是忧郁。
　　就知道没地方去。周晓笑的无奈，风吹过，发丝轻扬，她起身，看着苏衍莫，淡淡道：“回去吧！我妈不会把你怎么样，大不了你报警。”
　　苏衍莫清透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我不想回去，不要问我为什么？”
　　周晓为他幼稚的话语笑出了声，却是感到万般无奈，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回去，不要任性。”
　　苏衍莫看着她，轻吁口气，道：“那间房子我租了半年，押金加上房租……呵，刚才退房的时候房东说我违约，没有把钱退给我。”
　　“你……退房了？”周晓轻咬贝齿，竟是气的有些哭笑不得：“你说你怎么这么任性？”
　　苏衍莫看了看暗黑的天幕，悠悠道：“房子再去找，没关系。总会有住的地方，放心好了。”说着给了周晓一个灿烂的微笑。
　　周晓见状，秀眉微蹙，想起那次在酒会上看到他……周晓叹气，肯定有难处，不然不会那样做。思及此，心中更是无胜烦闷，怪苏衍莫的任性妄为，更怪自己的妈妈无理取闹，不然苏衍莫也不会交了那么多的房租才住几天就走。
　　其实想想，到底还是因她而起。周晓抚了抚额前散落的刘海，抬眼看着苏衍莫，有些担忧道：“身上还有钱吗？既然退了房，必须再找房子住啊！”
　　“有的。”苏衍莫说，许是见到周晓这般关心他，心中升起一股喜悦，更多的是感动。
　　陌生的城市，冷漠的人群，苏衍莫一直都习惯了周围人的冷情冷面，如今居然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这般关心……苏衍莫笑了笑，眼框却有些胀痛，微微侧过头去，轻声道：“谢谢你，周晓。”
　　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周晓叹了口气，看着满脸悲戚的男孩，良久后，伸手将他抱住，下巴搁在男孩的肩膀上，轻声道：“苏衍莫，要记住，纵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都不要迷失了自己，千万记住要善待自己，懂我的话了吗？”
　　语毕，不再多言，推开男孩，拉起身边的箱子，向前大步走去，走了几步后回头，看到身后苏衍莫站在自己身后，满脸无助而悲戚的看着她，黑亮清透的眼睛里，和夜色弥漫在一起。
　　周晓忽然有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但她到底没有回过头去，还是之前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各人有各人的悲伤，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哪里管得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