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浣兮沙

2、红衣如雪

　　十四年过去了，灵兮公主到了及签之年。“公主，您真美”，公主的长发及腰，小丫头心灵手巧，她把一半的头发撂起来挽了个蓬松的发髻用一木簪子斜插固定，簪子的末梢是雪白的含苞待放的辛夷花，另一半则披散在肩上，甚是清爽。灵兮望向铜镜中的自己，明眸闪光，细眉微蹙，白肤皓齿，梨涡浅笑，更带几分纯净与恬淡。然而，公主却嗜爱红衣，当她穿戴整齐时，便在原地开心的转了个圈。
　　裙袂飘扬，红衣似血，红衣如火，这似乎与沉静、内敛的性子相悖，可浑身散发的灵气使冰与火的秉性完美契合，妖娆绚烂却又纯洁静美。当你静静的凝视着她，你会产生这样的幻觉：清晨的第一颗露水被红日染上红妆，后来又静谧的逐滴升华为水汽，在遇到初雪后幻化为细雨，在霞光璀璨的夕照间飞舞，似花非雾，似雾非花。
　　纯洁的皇室血脉成年起便会学习幻术，单纯的幻术即移花术，以阴阳为内力，以花瓣为刀器，繁花落尽，见血封喉。最高级的幻术需要极高的天赋，以花瓣造咒语，试读思想，制造幻境，逆行时光，反噬淹没他人修行。
　　灵君从暗阁里爬出来的时候，白衣被粗暴的割破多道口子，皮肉外翻，触目惊心。他倚在暗阁门脚，闭上眼，俊美的脸庞强忍住痛苦的神情，清晰的轮廓更加立体。十四岁的少年表现出的刚毅、决绝、狠唳着实令人惊叹。突然，猛一阵咯血，嘴角淌出了血丝，“这约莫快要死了吧。”灵君扯了扯嘴角。
　　一闭眼，一张笑靥便浮现在脑海中。静静的，他回想起许多事：灵兮是自己的孪生妹妹，两人从小就亲，母后破例让两人同吃同睡。待年龄再大些，便安放在两个相邻楼阁。自己是生来不同的，无法主宰，成为君王的继承人必须进行传统的死士训练，乱爱绝情，最后打败神兽，走向万年孤寂的宝座。鞭笞酷刑，搏斗与反搏斗，自己在暗无天日中独行渐远。这也是君王制度的诟病与寓意，唯有冷冻、腐蚀自己的内心才能无比强大，战胜如同神兽般变化莫测的敌人，排除异己，巩固皇权。花朵般柔然美好的辛夷国，却是菊与刀的对立。
　　灵君从怀中摸出一枝木簪放在手心，木梢上有一朵含苞欲放的辛夷花。隐隐约约，这是什么时候的旧事。只记得，自己剑术不佳便被父皇狠狠的责罚，随后仍在黑屋子里反省。浑身火辣的疼，由皮肤到血管，胃空虚扭曲成团，这持久的黑暗将我吞噬淹没，我开始发汗、抽搐，却倔强的不出声。“君哥哥”，虚幻中我听到兮儿的呼唤，待这声音向我靠近，我心里大惊，父皇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兮儿”我挣扎着起来。“君哥哥，你还好吗，不要丢下兮儿。”兮儿打开门，扶我坐正，她的眼里盈满泪水，梨花带雨，惹人爱怜。“你，父皇会罚你的”，“我不怕，我愿和哥哥一起承受。”我苦笑。
　　“哥哥，你看。”说着，兮儿手中幻化出一枝木簪子，末梢是一朵结白的辛夷花花苞，发出月光般纯洁的光亮，霎那间照亮兮儿姣好的面容。兮儿在这如玉似雪的光亮中浅笑，她血色的红衣像燃烧般温暖，眸中含泪，梨涡浅浅，动人心魄。“哥哥，我这里有两枝花簪，这支送你，兮儿会像它一样永远陪在哥哥身边。”兮儿自言自语道，“哥哥，这是烧饼。”兮儿又从怀中摸出油纸包递给我。我狼吞虎咽，她静静的注视着我。“哥哥，兮儿会好好学习医术的，我要保护哥哥，哥哥不会再痛了。”我垂下眼眸，不语，关于君王继承人的命运她是无赖的，半响，开口道：“兮儿，你真美，以后哥哥给你觅个好郎君。”“不要，有哥哥就好了，我要和哥哥不离不弃。”“不离不弃。”在那瞬间，我觉得所有的压抑、困苦、命运与苦痛找到出口，所有的坚定只为守护眼前这纯洁。“哥哥，我给你唱歌吧。” 于是，兮儿抓住我的手轻轻的吟唱：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沪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我的眼皮下垂，梦中感觉有花瓣环绕着我飞舞，我和兮儿便沉睡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