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弦外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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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在宴山亭有接风宴，她任由香若给自己收拾了一番。
如云乌发浓密适中，盘成垂鬟髻显得秀致可人，髻上一支红珊瑚珠花点缀，其间以银红色细丝绦固定缠绕。
一身儿妃色菱纱套裙，窄腰束袖，下摆绽开，很显身条。
镜中出现的美人儿，面容稚嫩，有弱柳扶风之姿，朱颜云鬓，像极了从前父亲书房里珍藏的古代仕女图里的人物。
想必是极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这一点，从其他婢子的眼神里可以读的出来。
才收拾妥当，就见香若推了门进来，“小姐，奴婢扶您过去。”
盛锦瑶面带淡笑，挽了帘子进来，便见眼前女子身姿秀挺，一只手看似随意搭在妆镜台上，线条十分柔和，但神情却是截然相反的清冷。
只这么坐着，就好似一副绝妙的画。
盛锦瑶不免有些惊讶，五年不见的三姐姐，已经从那个娇弱地禁不起一点吹打的小女孩，长成了如此沉静的少女。
盛家的嫡小姐，从生下来就注定了高贵的地位，盛容姝从小是在父母的极度庇护下成长，根本没有一丝抵抗外来风雨的能力。
盛锦瑶至今都还记得，大夫人容氏病逝的那一晚风雨交加，盛容姝是如何趴在冰冷的床榻上，紧握大夫人的手任谁也掰不开去…哭了彻夜。
因为那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离开了母亲，盛容姝根本没有足以生存的能力。
是那道凉凉的眼神儿，将盛锦瑶从回忆中唤回，她上前挨了容姝坐下，自然而亲昵地挽起手臂，笑道，“瑶儿来陪三姐姐一起过去，几年没回来，府里新修了许多地方，也好顺路认一认道呢。”
对于这种小女孩之间的亲近举动，容姝是有些抵触的，因为在她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这些条目。
而且，虽然这个四妹妹面上和自己亲近、处处帮助，但是头一回在老夫人跟前说话，到底是盛锦瑶一句话状似无心挑起了争端。
这世上从没有无端的好，也不会有无端的恨。
“来日方长，认路今日倒不必，咱们直接到宴山亭就好。”容姝先起身儿，这样直接的拒绝让盛锦瑶脸色很不好看，绞着帕子坐着不语。
但紧接着容姝却摆手唤来胭脂，将一盒崭新的玫瑰露取来，“这是给四妹妹捎带的礼物，虽不明贵但却好用，我试过的。”
盛锦瑶转喜，顺着台阶下来，收好东西，一同出了沉香榭。
她突然轻声附在容姝耳畔道，“三姐姐屋里的庄嬷嬷和大夫人房里的杨嬷嬷是本家亲戚，一同进府做活的。你房里原先的杜嬷嬷早些年因为犯了错，被打发出府了。”
府内九曲回廊，亭台水榭，古朴雅致。
说了几回话，渐渐就到了宴山亭。
乃是一处临水小筑，清溪绕着修剪整齐的草地，芳草散香。
屏风将宴席分割开去。
如何的气派铺排自不必提。
容姝是陪着老夫人上席坐着，同席的还有大夫人母女并小少爷、二夫人母女，其余姨娘娘子等女眷再分为数席列下，此为嫡庶有别。
即使三姨娘再得宠，终归还是上不了正席。
盛将军并一众男眷分席而坐，隔了细纱的屏风，此为男女不同席，而亲自护送容姝回京的表哥容桓，也在邀请之列。
容姝自打坐过来，便言语甚少，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男眷那一桌，以至于同席的大小姐盛嫣然是如何的贤淑识大体，她几乎都不曾过心。
唯独只可惜几乎瞧不见人影儿，多看几眼，香若便在一旁提醒，好不麻烦。
席间大丫鬟忙着布菜，匆匆见一名紫衣婢子过来低声说了话，老夫人登时将银筷一搁，转头问向二夫人，“那逆子又在外头胡来个甚么？整日也不着家！”
二夫人周氏连忙应着，“我时常劝着，可二爷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在外面的事情，素来不让我们女人插嘴，上回不过多问了句，可将那我屋里的彩陶瓷瓶都砸了，手上是小伤，也就没向您多言…”
老夫人收了几分怒气，叹了句，“倒也难为了你们母女，他几日没回府了？”
“前后共有六日。”
此时又有婢子过来传话，说是老爷教三小姐过去。
徐氏站起身儿，“我陪姝儿过去。”
因为得知盛茗不在，容姝的兴致不免减损了几分，方才那一番功夫，更是听出了这盛家的二爷是个不经事的。
男席上约有六七人，多是些交情甚笃的挚友，容姝跟在徐氏身边，尽量少说话，却将在座之人都看了分明。
但有一人吸引了容姝的注意，那位长者广袖罗衫，神采焕发，虽然瞧着年岁不小，却很有精神。
就在容姝看过去时，他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盛将军便介绍道，“这是蘅丞相。”
果然不是寻常，容姝礼貌地微微颔首，仍是并没行福身之礼。
可蘅丞相丝毫不以为意，竟是站起来，掏出一枚檀木盒递来，“听闻贤侄女回府，犬子特地备了一份礼物，由老夫代为转交，切莫见外。”
这公然的示好，不禁令所有人咋舌。
容姝看了父亲一眼，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愉悦。
徐氏替容姝接了过来，笑答，“既然丞相公子美意在先，我们姝儿就将及笄，结亲之事本就是两家共同的心愿。”
徐氏话语里，已经很明了，肯定了两家联姻的，必定是盛容姝，而不是同样嫡女身份的盛嫣然。
这一番举动，自然让所有人敬服，能嫁入丞相府，只怕全京城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
而徐氏竟能舍弃自己的女儿，去成全别人的女儿，不得不令人赞叹。
盛将军只是咳了一声，“都见过了，先下去罢。”
才提步，但见容桓突然端了酒站起，“这杯先敬蘅丞相。”他一饮而尽，又道，“恕晚辈直言，蘅公子若当真有心，又何必托您转交？这其中的诚意，不免要失了许多。”
他说的，其实所有人都明白，那蘅家公子的名声可是人尽皆知，要说会对从未谋面的盛家小姐有爱慕之心，谁也不信。
加之，他进来和京城出了名的戏子玉宁公子走的很近，甚至公然在外抛头露面，更是教人难以揣度。
是是非非，这蘅家公子本身，就是京城最大的话题。
这一点，容姝并不十分了解，虽然外面风言风语，旖旎万千，但她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丞相公子的身上。
倒是想起从前容桓在马车中的举动，容姝有些过意不去。
再看他气质从容，斯文有礼，可谓一表人才。
后面又说些甚么，容姝不得而知，但是回头望了一眼，容桓仍是背身立着，并未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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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前些天，正是扫墓祭奠的时候。
老夫人也提议，容姝五年不在京城，是该到容氏的墓前祭拜一番。
容姝顺水推舟，就应下。
她盘算的，却是正好趁此机会，去好好探探清河坊商铺的脉络。
前些天，二爷终于回府，但是容姝身在内院无从得见。
可是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和盛茗合伙开店的两人因为涉及黑市交易，被官府下了通缉令，现下已经潜逃外地。
不知是碍于盛家的面子，还是盛茗果真是清白的，总之他并没牵涉，可是酒楼店铺的生意却大受影响，一落千丈。
这些天，二爷整日在府内吃酒游荡，每日到老夫人处问安，多少都能听到些训斥的话来。
这盛家二爷和盛将军一比，高下立判，名声已经在外，即便是在府里，也多有下人议论，说他是个不上进的。
倒是周氏一派气定闲从，丝毫不为流言所动，整日安心在二房持家做事，沉的住气。
盛茗是如今容姝的最近突破点，但是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还需周全的谋划一番。
晨起飘了雨，从老夫人处回来，胭脂就赶着时辰替她盘发更衣，准备到凤凰山岭祭拜先夫人。
容姝素来嫌麻烦，胭脂已经摸清了小姐的脾性，发髻衣着尽量的简约一些。
编好的两股长辫在脑后盘绕起来，微微绾了髻，其余头发温婉地垂在腰间，衣裳也是天青色的套裙。
颈间的玉髓光华夺目，与之相配的，正是一枚光净的扁簪。
扁簪样式简单，唯有末端镶了一颗祖母绿宝石，材料名贵非凡，用的是上等翡翠，水头极好，温润而绵长，正是蘅丞相送的。
仅仅从一根簪子，便能窥得这蘅家公子的做派，奢华而内敛。
可越是这么简约，倒越衬出容姝冷清的气质，倒比花枝招展更教人印象深刻。
将将收拾妥当，香若下去准备祭拜所用的纸钱、香炉等物，庄嬷嬷却掀了门帘进来。
容姝径自在手背上试着胭脂，并没抬眼，庄嬷嬷站在身前，赔笑道，“今儿我去领了月例，按说小姐应该是按照大房里的规矩来，只是您才回来一个月，很多事情还没理顺…”
容姝抬了眼，“嬷嬷您有话且直说，我这就要动身，时辰不多。”
庄嬷嬷为难地伸了五指，“月例只发了十两，和二小姐是一样的，不过库房对咱们小姐您还是多有照顾的，特地多给了十钱熏香。”
容姝又问，“大小姐月例是多少？”
庄嬷嬷如实答，“一月十五两，可这熏香是上等的物件儿，折算起来也能值个几两银子，总的一算，和大小姐是一样的…”
按照古代的钱币通货，十两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是寻常人家，足够一年的所有开销。
可放在将军府里，这待遇可不算好，怎么说封国将军也是正一品的武将，官衔至少是上将级别。
是权贵中的权贵。
如此可见她这个大将军爹爹，当真是个清官儿。
容姝秀眉微蹙，手上的动作慢了些，思道若按照这个速度，一千两要存到甚么时候？
庄嬷嬷又在耳边道，“别看外人都瞧着将军府风光，咱们老爷可是个清明正值的，只吃官饷，养着一府的人来，并不宽裕。咱们这府邸气派，可却是几十年前先皇帝御赐建造的，外人不知都以为咱们如何的富贵奢侈…”
容姝回想着方才的话，突然灵光一闪，“你说那十钱熏香能值多少银子？”
庄嬷嬷以为她要计较，忙地道，“按照市价约有六两。”
容姝瞧了一眼紫金香炉，内有清淡的一缕香烟缭绕。
原来不知，每日屋内合的香竟是如此贵重。
“你对香料可是熟悉？”容姝再问，庄嬷嬷连忙推辞，“我老婆子可不懂这些，不过库房的张氏有些精通，咱们府里的香料采买之事都是她负责，约有十来年了。”
容姝将最后一支光净的扁簪簪好，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回眸道，“晚间等我回府，你把张氏叫来房里，我有事要问她。”
马车在后院草场候着，容姝穿过蒙蒙的细雨，有些意外地看到了容桓。
说来也怪，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君突然有了微弱的反应。
“我怕府中小厮不得力，只好亲自来送你过去。”容桓挂着温文的浅笑，“如今要见盛家三小姐一面，当真是不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弦外之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