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占制高点》平头夜鹰

65、啤酒节（三）

　　“我现在有点理解曲磊了。”承刀有些感慨。
　　单戬看向他。
　　“当年他受伤后就退了S队的事你听说过吧？”
　　单戬点点头，而且从大家的对话中他也大致能勾画出当时的情况。
　　“曲磊那次受了个挺重的伤，被人家捅穿了胃，也幸好Angel就在旁边，给他紧急治疗了一下，就给抬到了战地医院。手术倒是做的很快，主要是出血量大了些，曲磊那之后整个人大伤元气。就来跟我说要退了……”承刀扭头看向单戬，“后面的你都知道了，我骂他怂。”
　　“……”
　　承刀用拇指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现在有点感受到他当时的想法了。”然后伸手摩挲了下单戬的脸颊，“……因为舍不得。”
　　单戬拉下承刀的左手，双手握住，在戒指上摸了摸，找到了一个机关，然后猛地一扯：“这里，有个机关。”一条极细又锋利的钢丝连接着戒指，钢丝也被单戬涂上了防反光的涂料。
　　承刀拿右手食指拨了一下这个钢丝，然后两根手指捻了一下，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满脸惊喜：“你可真是个天才！”这个可以在近战中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单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有，都是看别人弄的……”以前的电影里他记得有个人搞了这个，印象还挺深刻。
　　承刀是团长，他是一个退无可退的角色，除非换别人来当团长……所以单戬希望自己的礼物都能派上用场，而不只是单纯的形式主义。

　　承刀又把玩了几下，就明白里面的构造了，不难，就像是卷尺一样……但剪子这么用心让他很受用。
　　他席地而坐，拉着单戬也坐到他旁边，但没一会儿就躺下了，抬头看着布满星星的夜空。刀锋的大楼其实有一些光污染，加上下面啤酒节的热闹，但不妨碍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星星都清晰可见。

　　“我大概六岁进的团，我的名字就是取自刀锋……”
　　单戬也躺下来，侧转身体，手撑着头看着承刀。这个话题他非常感兴趣。
　　“刀锋是地博的老佣兵团了，你不会以为刀锋是我一手建立的吧？”看单戬摇摇头，承刀笑了下，继续说，“我六岁前是战争孤儿。大概三岁左右吧，国家爆发了战争，我父母直接被轰炸后坍塌的房屋压死了。虽然现在已经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但印象中我有个哥哥，可惜当时走散了再也没见过，也许他也不知道死在了哪里吧……”
　　看单戬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承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什么，我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那你那三年……”
　　“嗯……就是辗转在一些佣兵团里帮忙做后勤，能挣个馒头吃，偶尔他们高兴了能给我个鸡腿或者罐头。那个时期，肉可是很紧俏的，我好像一共也就拿到过三回。”承刀脸上依旧微笑，但看着就让人心疼，“战争打了三年，我呆过很多佣兵团，有些人可能前一天还在跟你开玩笑，后一天就死了。慢慢的，人就对死亡麻木了，小孩子更是，只是机械的为了活下去而干活，生存本能吧。大概在我六岁的时候，正好帮着刀锋的团做后勤。当时的老佣兵问我将来要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将来要怎么办，我所知道的一切只是战争，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连能不能活过第二天都不知道……后来他们就问我要不要跟着他们走，加入刀锋。我其实根本没得选，我想活下去，那就必然要跟他们走。
　　“也很感激他们当初问了我，带我离开了那个地狱。他们带我见到了前团长，团长问我的名字，我说我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了。他说，那就征集一下，有个人提议叫我赵刀，那个人你认识，就是训练你们的老赵。就是他和其他几个老佣兵把我捡了回来，他一直想认我当儿子哈哈。
　　“但我觉得赵刀一点也不好听……”承刀笑了下，“那时候我还很稚嫩，说出了一句现在听听都觉得狂的都想笑的话。”
　　“什么？”
　　“我说，我叫承刀吧，继承刀锋，我希望以后我可以当团长。”
　　“……勇士。”
　　承刀笑地很大声：“没错，当时还对着前团长说的，很不识好歹吧。”
　　“但你现在确实是团长了。”
　　“嗯，我十五岁的时候参加了团内的选拔测试，直接进了A级。”
　　“你确实厉害。”单戬认可道。
　　承刀轻笑了下：“厉害吗？并不是。没听过吗？一个人的童年很重要，如果童年过的好，可以治愈一生，如果童年过的不好，就要用一生治愈童年。
　　“虽然不至于一生吧，但至少在二十岁前，我对人的生命是麻木的。一切都是我完成任务的棋子，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成为自己的棋子……再加上本身大多都是模拟训练，A级之前也没出过什么正经的厮杀任务，我就更不觉得牺牲掉队友取得任务胜利有什么问题了。以前的我，不交朋友，我不觉得什么关系是长久的，毕竟我的童年是那种环境，我只觉得第二天可能他们就死了。”
　　单戬抿起了嘴唇。一个人的思想转变一定伴随着巨大的痛苦，这个他深有体会。
　　“可惜我当时的A队队长并没有发现我的这个问题，或者说，发现了，但不觉得这个问题会很严重。直到我做到了副队长……带队进行了一场惨胜的战役。全队伤亡了一大半，我那支小分队就剩我一个。等我回去一个人归队的时候，队长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他终于意识到了，怒骂我，队友不是我的棋子，战场不是我的游戏场。我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却不是以最优解，我认为的最优解是速度快，他们认为的最优解是全员平安回来。
　　“后来全队的那种低沉的氛围让我很迷茫，恰好我还在青春期，我更加不理解了。那时只觉得刀锋……好像确实有些什么不一样……”
　　单戬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后来团长也听说了，就叫老赵带我去拜访了刀锋老佣兵退休后的那些人。他们的生活很精彩，有的找了伴侣周游世界，有的当了老师教书，有的爱上了野生动物……什么样的都有，真的，真的很精彩。虽然这是个乱世，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梦想的生活。就是那一次我才发现，原来人除了有战争，还能有这么多种生活方式。原来佣兵退休后可以过的这么……和平。如果那些队友没死，他们可能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吧……
　　“然后老赵也带我看了另一帮退休的佣兵，一些持续地迷失在战后PTSD中的人。他们那么有责任心，队友的伤亡给了他们极大的打击。”承刀转过头，看向单戬，“这点你应该有体会。”
　　“……嗯。”
　　“其实我那种也算是一种PTSD吧……后来四年，团长不让我参与任何任务，也不让我回刀锋，让我跟这两拨人各呆了两年……
　　“我慢慢意识到，这种伤亡给人带来的痛苦，以及没有伤亡大家可以这么快乐。我和那些退休的老佣兵交了朋友，他们教了我很多，有的甚至比前团长资历还深，懂得都多。他们教我读书，教我改造武器，教我野外生存，教了我很多……佣兵团除了战争，原来也可以像是万事屋一样，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专业人士，可以帮人解决各式问题……
　　“我曾经想过，是不是这才应该是佣兵团最开始的目的呢。”
　　承刀笑了下，继续说：“后来回到刀锋后，我通过了前团长给我的考核进了S级，毕竟那些老兵们一个个都是专家，集百家之长学出来的我进入S级也不算丢他们的脸。毕竟也只有他们那样厉害的专家才能在那种乱世中活到安稳退休了。我就跟团长说，我的思想确实变了，我希望刀锋的人都能像他们那样快乐的退休。”
　　承刀摸了摸单戬的头发：“你没见过二十年前的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单戬的目光盯入承刀的眼睛中，真诚且毫不动摇。
　　承刀一边摇头，一边笑了下：“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安慰我。
　　“剪子，我想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哪怕我有这个想法，但你看妞妞……妞妞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教他的全都是杀人的技巧。为了让刀锋在这个社会的规则下生存，还是需要排名和积分的。
　　“我不是什么伟人，我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但至少刀锋……我想尽全力守护住。S级小队，是要负担整个刀锋大部分积分的，以后也许会有很多不情愿的任务，所以……”
　　“我会陪在你身边。”单戬微笑着打断承刀。这确实没什么，他以前也是做类似的，不被人知晓地、在黑暗中守护着自己的国家。更何况在这里大家对S级佣兵还充满了敬意，“刀锋就是我的信仰，你不用担心我想不开。倒不如说，你应该想想怎么劝于强和薛子山……”
　　“……啊，哦，他俩，他俩傻乎乎地应该不需要解释什么。”承刀笑道，“毕竟这里的人憧憬着S级的佣兵，他们只会觉得荣幸。”
　　单戬歪了下头：“所以，你铺垫这么多，就是想说这些？”他伸出左手晃了晃无名指，“都收了戒指了再说，会不会有点晚？”
　　“……”难得看到承刀被噎住，他无奈地笑了下，自然明白剪子的意思。轻吻了下单戬的额头，说：“那你完了，我以后无论到哪儿都会拖着你的。”
　　“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