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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水 ...

  •   古城的六月,不似城市的燥热。环城的河,河面上被风吹起了层层涟漪,照耀着明媚的阳光,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

      沿河的街,旁边高高低低的坐落着不少房子。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家里走出来,面对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也有从外地来这儿定居的人,大多是被城市紧凑的生活逼的太过劳累,如今这样平淡却安逸的日子,让他们过的舒适极了。

      装潢简单却温馨的店子,靠窗的位置,桌上放了杯花茶,茶杯旁边摆了本书。阳光透过玻璃,撒到书页上,书后的人白皙的手指拂过页脚,目光温顺的跳到下一页。然后端起那杯花茶,浅浅喝了一口。

      店里打工的小妹是本地人,高中读的是职高,毕业后就没在继续读书。刚好那个时候,老板娘来了古城,在这里开了这样一家茶楼。刚毕业的女孩儿,便留在了这里做事,一做就是七年。

      陈月很喜欢这个性格温柔的老板娘。她还记得,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身白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怀里还有个两岁的男孩。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老板娘微笑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这是我儿子,小希。”

      她怀里的那个男孩,睁着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可爱极了。

      如今时间一晃,已经七年有余,小希都已经九岁。可陈月从来没有见过小希的爸爸。老板娘似乎从来不会提起,小希也很乖的从来不问。

      古城里,如果不是旅游旺季的时候,店子里客人都很少。清闲的时候,老板娘就喜欢自己泡一杯茶,然后拿一本书,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喝茶看书。

      陈月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取了水壶走去窗边,给老板娘茶杯里续水。然后看了一眼她正看的书。“沐清姐,你怎么又在看这本书。”

      言沐清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好书自然要多读。”

      陈月状似明白的点了点头,转身回柜台。可心里却一直在想,《离婚心理学》是什么好书。七年来,就她见过的,言沐清就已经把这本书看了不下20遍。茶楼的柜台后面,言沐清特意修了一个书柜,书柜里除了小希的课外读物,其他全是心理学方面的书。几乎每一本,言沐清都看过很多遍,可看的最多的,却是这本《离婚心理学》。

      其实陈月早就猜测过,言沐清应该是和小希的爸爸离了婚,然后才一个人带着小希来这古城。

      在古城生活的老一辈,对离婚这件事很不看好。所以那个时候,当言沐清一个人带着儿子来这里生活时,受了不少白眼。后来日子久了,大家也开始看到她的好,对她的偏见也才渐渐少了。

      现在正是将近中午的时候,六月份的古城,并不是旅游旺季,本该没什么人的古城街道上,却忽然热闹了起来。

      来的多是一些年轻人,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多多少少的拿着一些海报,立牌之内的东西。

      陈月凑到言沐清身边,隔着玻璃朝外面看。“沐清姐,是不是又有什么明星要来我们这里啊!外面那些,看着像是粉丝啊。”

      古城风景好,这些年来,也常常会有一些明星来这儿取景,言沐清也早就见怪不怪了。陈月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对凑热闹的事一直很热衷。“好啦,下午放你假就是了。”

      陈月立刻喜笑颜开。“就知道沐清姐你人最好了。”她凑过来,搂着言沐清的脖子,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言沐清笑着拍开她的手。“好了好了。”这个时候,店里进来了不少人,外面那些人,估计是站的累了,进来歇歇脚。言沐清拍了拍陈月。“店里来客人了,上午的工作要做好了,下午我才放假的哦。”

      一听有假放,陈月高兴的做事都快了些。店子里来了客人,言沐清自然是不能自己占着好位置。她收了书,端了茶杯回柜台,然后开始招呼客人。

      店里不一会儿就满了,年轻女孩儿追着喜欢的明星来的。几个几个的凑在一起,聊的全是偶像的话题。虽然热闹,可言沐清却觉得有些太热闹了,吵的很。

      店里人多,桌上地上,散了不少客人的东西。言沐清给客人上了茶,弯腰把脚边的海报替客人捡起来。

      不经意看到海报上的人,却突然像拿了什么烫手的物件一般,立刻撤了手,海报又重新落在了她脚边。

      一旁的客人,见自己的东西落了,不解又恼火的望向这个突然变了脸的老板娘,很不高兴的说。“老板娘你怎么做事的啊!”

      言沐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捡起东西递还给客人,道了歉慌忙离开。

      她才走出几步,店门又被推开。下意识的就扬起笑脸,转身对进来的客人说。“欢迎光临。”可话一说完,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门口的那个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超大的茶色墨镜,一身休闲装扮,六月的天却还穿着外套,头上的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

      他这样的装扮,很明显就是不愿让人认出自己。可言沐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她避了十年的男人,那个十年前让她伤痕累累的怀着孩子孤身离开的男人,那个为了自己的成功,狠心抛妻弃子的男人。

      那个她刻骨铭心,即便化成灰她也能认识的男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了她面前。

      他始终低着头,手扶着帽檐,压低了声音对面前这个没看清长相的老板娘说。“麻烦给我一个安静点的包间。”

      言沐清的好脾气到了这个时候也维持不了了。她侧了身不去面对他,走到柜台前看客人点的单。语气生硬的回。“不好意思,本店没有包间。”

      老板娘不太友好的语气让男人愣了愣,可一抬头看到店里满满的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好脾气的说。“那就麻烦给我一个安静点的座位。”

      言沐清其实很想说店子里已经没有座位了,好让他走。可她话还没出口,陈月就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您好,角落那里还有一张桌子,但是因为光线太暗了环境不太好,客人一直不喜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坐那里。”

      男人微微抬头,越过满室的人头看到最角落的那张桌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就那里吧。”

      陈月拿了菜单领他过去。经过其他客人时,他下意识的抬手压着帽檐。

      言沐清在想,如果她这个时候,大声喊一声“方林笙在这里。”那些粉丝一激动,都朝他围过去,他是不是就会离开了呢?可她怕那些粉丝,一激动起来把店子都给砸了,所以还是咬了牙,忍了下来。

      言沐清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小希中午已经放学了。她猛地心里一急,如果是她自己在这里被方林笙看到,她最多的只有尴尬。可如果被方林笙看到小希,她不敢想,后果会怎么样。

      当初她离婚,孤身一人离开他们曾经的家。那个时候,方林笙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如今小希越来越大,却也越来越像他。

      她不指望方林笙会认小希,可她却不能保证他不会对小希做什么。如今的方林笙,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为了一首歌,能一晚上连跑七八个场的小艺人。如今功成名就的方林笙,更加由不得别人在他的人生里乱画一笔。

      更何况是个突如其来的儿子。方林笙为了保全自己,不无可能会选择送小希远走,把小希从她身边夺走.....

      想到这儿,言沐清手一抖,茶水撒了出来。陈月正好回来蓄水,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的问她。“沐清姐你怎么了?”

      言沐清把手上的水壶一放,对着陈月匆匆道。“我去接小希,你顾好店子。”然后没等她回答就转身出了店。陈月在后面慌忙叫她。“沐清姐,店里这么多人,我一个人怎么行。”

      言沐清早就走出了店门,把她的喊声关在了门后。

      她也没有看到,当角落的那个男人,听到‘沐清’二字后,惊慌的样子。

      茶楼前面不远就是过河的拱桥,小希的学校就在对面。言沐清刚上桥,就看到小希从桥头走来。小希抬头看见言沐清站在桥上,欢天喜地的跑过去。

      言沐清身后一阵骚动,可她却在骚动声中,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他的声音,依旧是许多年前的那样,沉稳清淡,却扣人心弦。即便是在嘈杂的闹市,他的声音也能像插了翅膀一样,不偏不倚的跑到别人耳朵。

      “清儿!”

      这一声清儿,是她隔了多久之后再听到。从他们相识起,他就不随别人一样叫她沐清,独独唤她清儿。她把这当成专属一样,满心欢喜的听了六年。不,应该说五年零八个月。

      五年多的时光,却敌不过一个刚认识一个月的女人。

      从那时起,他不再喊她清儿,开始叫她......言沐清。

      言沐清脸色惨白,对面的小希看到母亲的样子,还有她身后的男人,以及男人身后越来越多的人群,吓的站在那里不敢动。

      言沐清知道方林笙离她越来越近,她对着小希摇头,叫他不要走过来。

      “清儿!是你吗?”声音从她身后很近的传来。言沐清感觉能听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的声音。

      “清儿?”她没动,他不确定的又叫了一声。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言沐清背着他,语气生硬的说。

      方林笙摘掉脸上那副墨镜,向前一步绕到她面前,言沐清想转身却被他拉住。“清儿,我找你很久了。”

      “找我?其实你不用多此一举的,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好好藏着,不会影响你。”言沐清侧过头不去看他,她尽力装作面无表情,毫不在乎的样子,可还是藏不住眼里的悲伤。

      “清儿,当年我让你走,是为了你好,我以为自己不能再陪你到老,所以才会让你走,后来....”方林笙执着的拉着她的手,想要告诉她很多很多。却被后面一波高过一波的喊声打断了。

      原本就一直跟着他,怀疑他是不是方林笙的粉丝们,看到他摘了墨镜的真面目后彻底疯狂了。一窝蜂的全涌上了桥,瞬间把桥上堵的水泄不通。就连方林笙一直拉着言沐清的手也被冲散了。

      言沐清趁乱离开,之前一直站在桥头的小希也被这阵势吓傻了,一个劲的往后退。言沐清想要过去小希那边,可围着方林笙的人太多,桥上空间又窄,她只能沿着桥上的护栏慢慢的挪。

      方林笙被人群围在里面,目光却一直追着言沐清。努力的想要过去她身边,他在人群里艰难的一步一步移动,围着他的人也跟着他慢慢动。

      他朝着言沐清的方向动,人群也就朝着她的方向动。桥上本来就人多空间窄,言沐清被挤的越来越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半空。

      方林笙心急的朝着人群喊。“不要挤,大家不要挤。”

      桥那头的小希吓得高喊“妈妈妈妈。”

      “小希别过来。”言沐清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藏着小希,只希望他别冲到这人群里来。

      方林笙的注意力被那边的小希吸引,他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桥那头站着的那个小孩子,像极了年幼时的自己。心里像被人砸了一块巨石,瞬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方林笙一停,人群便挤的更凶。本来就悬在半空的言沐清,被身边的人一挤,重心不稳,翻出了护栏。

      “妈妈,妈妈....”小希看到妈妈落水,连忙朝这边跑了过来。方林笙反应过来,慌忙转头,却只看到言沐清翻出护栏的身影。他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再也不顾及其他,推开周围的人朝那边冲了过去。

      这十年来,言沐清不止一次的想过。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重逢的时候彼此又会是什么样子,什么心情。她甚至幻想过,有一天,他会来接她和小希,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可千千万万种可能,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十年后,他们会这样重逢,又这样分别。

      落水前,她看到桥上有个身影,跟着自己跳了下来。她还想去细看,是不是心里一直挂念着,又害怕再见的那个人。可下一秒,视线就被河水模糊了。

      六月的河水,不似她想象中的那样凉爽。言沐清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落了水,而是掉进了冰窖。

      寒意一波波的袭来,让她的神智都开始涣散。脑海里的场景一幕一幕的跳动,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从湖面上落下来的那个身影,逆着光,好似是朝着她过来。她看不清脸,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言沐清似乎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一年夏天,他们一起牵手走过的每一个黑夜白天。

      否则,不会当生命到了尽头,她脑海里最清晰的,会是那些画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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