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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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忽地传出咔嚓声响，似是踩着了干枯的树枝，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一条暗得不见尽头的路，两旁稀疏的树木歪歪扭扭地立起，明明还未到冬季，这树上却只有光秃秃的枝节。狗吠声由远及近，急促的叫声惹人心烦。季起挥剑赶走了冲他龇牙咧嘴的野狗，野狗的眼睛在黑暗中隐约散发出绿光，看上去格外渗人。等野狗哀嚎着远去，季起收回剑，眉宇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已赶了很久的路，并非是教程太慢，而是……这一路上的情景，令他难以加快脚步。过了扬州，这世间仿佛换了个模样。
雇佣的车夫不愿前往长安，便只得徒步前去，季起艰难地穿过往他来路涌去的流民，就看到了这一幕：繁华富饶的城镇消失在浓浓硝烟之中，沿途百姓流离失所——他从未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下子从盛世来到这样的……乱世，季起除了震惊慌乱，也不由得想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接近长安都城，沿途的景象便越令人心惊。季起已经从逃亡之人口中得知，安禄山举兵叛乱，长安失守，李唐盛世……危在旦夕！
季起自小在山里长大，对山下之事也仅从师父或是下山归来的师兄师姐们口中得知，顶多知道皇室对自家门派颇为敬重，至于安禄山此人更是一点儿了解没有。他对皇帝的安危暂时没什么关心，眼前所见的是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他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脚步也越加沉重。此时，他终于明白，叶挽秋临行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季起没有进城——城外有太多叛军驻守，他也进不去。本想径直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寻去万花，可是，路上见到的人，遇到的事，让季起难以再往前走——直到他遇到了……燕小霞。
那时季起帮人打跑了一个想要劫财取命的流民，被他救下的小姑娘很是聪慧，见他颇显狼狈，便拉着他去不远处的流民营地休息。季起却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老熟人燕小霞。燕小霞便是与他较为相熟的师兄弟之一，当初还和他一起学了几招算命捉鬼忽悠人的手段。那家伙比他先一步下山，这么久不见，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然而，一身南皇道袍的燕小霞转眼看见走近的季起，并没有热情地打招呼，第一反应是掏出随身带着的桃木剑比划两下，瞪大眼睛怒视季起，口中念念有词：“何方妖物胆敢借我季师弟的样貌迷惑人？！燕道长我这就将你降服！咿呀——”
季起：“……”
他面无表情地侧身退后一步，伸出右脚。“哎哟！”手持桃木剑逼来的燕小霞脚下一绊，顿时扑地。燕道长趴在地上面色凝重，沉声自语道：“未想这妖物功力如此深厚，季师弟，师兄尽力了！”
“……燕小霞你是笨蛋吗！”季起的额角蹦起青筋，挽起袖子咬牙切齿地扑上去一顿狠揍。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了半天，燕小霞捂着自己黑了一圈的眼眶爬起来，倒吸一口凉气：“咦，这么不要脸的打法只有季起才做得出来，真是你小子啊？”
季起此刻更加狼狈，披头散发的，道冠都歪了：“不要脸的是你才对！都下山这么久了，你的身手还是这么烂……”燕小霞没接话，伸手把他拉起来，打量了半晌，终是放下疑惑，道：“好吧，真的是你。我说你小子干什么去了，就你现在这模样，道爷我可认不出来。”
季起一哽，他自是知道自己是啥样，他的道袍早就被血和污泥弄得脏兮兮的了。当然，一路上遭遇了何事不必多说，季起无奈地摆了摆手，看得燕小霞哈哈大笑，走过来拉着他大步往营地内走去。他对闻声出来的流民们点头示意无事，可季起走在身着破烂衣衫的流民之间，瞧见他们脸上的麻木之色，刚才好转的心情再度低迷下去。
燕小霞带他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两人自然要好好叙旧。燕小霞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他下山历练时四处行侠仗义，昔日在金水镇降妖除魔，深受尊敬……
“……燕道爷，行行好闭嘴吧，我累得快睡着了。”
燕小霞颇为遗憾地住嘴，还没沉默多久，他又盯着季起，眼神中却浮现出感慨之色：“快十年没有你小子的消息了，我说季起，你到底跑哪儿去——喂！真的这么快就睡着了？”
季道长初出茅庐，便已经历了穿梭世界、穿越时间等种种奇异之事，实在很不容易。这回又凭空多活了九年，他“惊喜”交加，不由得感叹——这是在玩我呢？！
很不容易缓过来的季起默默蹲墙角，把燕小霞的桃木剑掰成两半。穿着穿着就习惯了，真是……习惯了。他叹了口气，拍拍灰站起来，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他得赶紧去万花谷，这里有燕小霞在，应该问题不大——更何况，即使他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燕小霞得知他要去万花，想了半天，终是翻出一套衣物递给他：“师门给门下弟子都发了一套定国道服，因为你是……嗯，你那破军穿不得了，道爷我这套暂时借你。”
季起心中感动，接过来看了看，却蹙眉道：“定国太……胖了。瞥了一眼燕小霞穿着南皇的腰围，他立即改口：“算了，至少比南皇帅气一点。”
燕小霞：“……”
“滚！”
季起听话地滚了。
离开流民营地之前，前路迎面走来一人，奇怪的是，这人并不像逃难者。季起的视线落到那人紫红相间的衣饰上，紫底绣着红色的花纹，莫名地有些眼熟……他的目光上移，在看到这人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时，却是不禁一愣。
来者端着水盆，察觉到季起的视线，便侧首冲他微微一笑，季起眼皮抽了抽，慌忙间扶起被发箍束在脑后的道冠，抬头挺胸，大步流星而去。
两人错身而过。长发男子继续往前走，直走到流民营地之中。燕小霞远远望见他，叫了一声：“阿麻吕，这个人交给你了。”他身后破烂的竹席上躺在一个蜷缩着不断呻吟的男子。
阿麻吕点头，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男人的情况。燕小霞站在一旁，目光扫过笼罩着阴郁的营地，低声道：“流民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阿麻吕手微顿，却是轻叹不语。他们两人算是万花与纯阳两派中最早出山救助流民的人，如今的情形，看起来越加不妙了。
“方才那位道长可是往万花谷去了？”
“没错——等等！你怎么知道？”
“啊，没什么。”阿麻吕抬头，笑容温和真挚：“可否请燕道长搭把手，把这个病人抬进里屋去？”
燕小霞：“……哼！”
万花谷的入口果真难以寻觅，季起在山沟里打转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了——这地图是在逗我玩吧！在山头上画个圈鬼知道入口在山上哪里啊！！！
此刻，他站在里一圈外一圈都是山的山谷间，一手扶着道冠——头皮快被扯下来了，不由悲从心来，悲愤大喊：“荼小白——你又玩儿我！”
声音回响山间，感天动地……
“噗通——”
一位仁兄从天而降，趴在地上怒视于他：“喂！大白天的嚎什么嚎啊！我老人家的腰啊……”
季起呆了。这、这这——天上怎么掉黑长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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