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策》枫露清愁

6、婵月云扬 章伍

　　大殿之上。

　　遣散了缠月阵众人，只有北宫婵一人留在大殿上，小娥被流云拿住，神情委顿，不过受伤并不重。
　　相反，倒是清风阁三人，二使，追云十三骑都在殿上。

　　她一向不喜牵连无辜，即使拿住流云也不能牵制对方。立在殿侧，“各位已入殿，究竟何事？”处在下风亦神色坦然。

　　任云扬负了双手，在殿上一绕，来到殿主座椅上看了看，甚是满意的模样，然后竟然还坐了下来。

　　小娥刚要开口，流云手臂一收，她便不能动弹。

　　不像有些人穿着龙袍不像太子，任云扬坐在殿主之位，即使并不是正襟危坐，也霸气四射，震慑全殿，仿佛他对于这个位置势在必得。

　　反而是北宫婵站在一边，像是随从，可是气质风华怎么都不像居于人下的模样。

　　任云扬惬意的伸开四肢，突然锐利的眸光射向北宫婵，“广寒殿主，身为江湖五大门派，竟然收藏犯罪之人，你该当何罪。”

　　北宫婵望了他一眼，眸光之中隐隐藏着一丝失望，“犯过错就是死罪？试问在场诸位难道生平都没有犯过错？难道都应该去死？”

　　叶悠然闻言，心中一动。从一开始，他就隐约觉得这位广寒殿主见识不一般。这江湖之中本非黑白分明，难得的是她竟然拿捏如此的好。
　　若非立场不对，他其实是赞同这番话的。其实，想必云扬也是，但他现在的任务是夺取广寒殿，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也要继续扮黑脸。

　　任云扬冷冷的道，“少做口舌之争，包庇有罪之人，就是残害无辜！”

　　北宫婵轻轻一叹，“我相信清风阁不必包庇有罪之人，也能残害无辜。”她指无故攻打广寒殿之事。

　　叶悠然再度轻笑出声。
　　连萧无影都怒目而视，你小子到底哪一边的啊？

　　一时之间，北宫婵有些不明白他们的目的。
　　坐在那里的那个毫无疑问是要夺殿的，冷面的家伙看起来就像是来凑热闹的，而这个公子甚至偶尔还会吐槽的笑一两声。

　　叶悠然不理会两人的臭脸收了笑，抱拳道，“在下叶悠然，还未请教殿主芳名？”
　　他实在很想结识这样的奇女子。若她身为男儿身，只怕阁主都会很想收于麾下吧。不，虽然阁主有意夺广寒殿，但是从未说要赶尽杀绝。说不定阁主真是有些惜才。

　　这当口居然还有闲心打听她的名字。
　　北宫婵睫毛垂下。来者皆是清风阁的人。她平时虽很少出江湖，但叶悠然的名号她绝不陌生。眼前这个看起来风采翩翩，悠哉自得，笑的温和无害的年轻公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叶家大少爷。他先是报上自己的名号，温和中流露出何等自信与傲气，以他叶悠然之名打听她的名字，江湖上谁敢轻易说不？

　　清风阁到底多大能耐，竟然网络如此人才。
　　从另一方面，叶悠然既属清风阁，那就更衬托清风阁的势力。

　　站在那一侧那冷口冷面的持刀俊美男子恐怕刚闯出少林的萧无影。既然清风阁都派出叶悠然和萧无影，那么不论坐在主位上的是谁，情况只会更糟。

　　沉默片刻，“本殿北宫婵。”
　　并没有时下女子的贱称，或者江湖女子故作的豪气，她只是自自然然的说了出来。

　　那口气令任云扬恨不得立刻撕毁她的平静。他还是忍了下来，在黄泉岛，他消磨了不少的霸气和傲气，更多学会了忍和等。他更不喜欢叶悠然明显对她表示出兴趣的模样。
　　当北宫婵静静注视着叶悠然的时候，那一瞬任云扬差点翻脸。他不知道为何心中隐隐竟然担心她会被叶悠然的翩翩风采吸引了去。其实清风阁男子各个都是英姿勃勃，但不可否认，叶悠然江南大富的才子身份和他本人的风采和凌雪飞一样，总是最吸引女人的。

　　“姓的好，名的更好。”叶悠然赞，“天底下，只怕没有一个女子如姑娘这般配得上这个名字了。”

　　“过奖。”北宫婵淡淡的说。神色之间一点也没有被人“夸奖”的得色。

　　叶悠然扇了扇扇子，“创出连追云十三骑都束手无策的缠月阵，以北宫姑娘的聪明才干若是闯荡江湖定会有一番不下八派掌门的名号。但姑娘远避一切是非，在这里逍遥自在，所以，北宫姑娘，你才是真正聪明绝顶之人。”
　　他不再称广寒殿主，显然有消弭敌意拉近距离之嫌。

　　江湖八大门派，七十二帮会，说起来，大部分的帮会都创立于民间，而且时间较晚，总是比少林武当这些渊源已久的传统武林门派要矮上一截。但是近来武林风起云涌，以北宫殿主之能，恐怕有些传统武林门派之主也比不上。

　　北宫婵默然。
　　任云扬和萧无影都静默不语，且听叶悠然的意思。

　　“北宫姑娘既然如此聪慧，”叶悠然突然神色一肃，“定然知晓无论如何我们今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请你好自为之。”
　　如此一说，表面上是站在清风阁的立场之上，但私底下却是为北宫婵着想的。劝她少做无谓挣扎。
　　任云扬和萧无影岂有听不出来的。

　　“多谢好意。”北宫婵也自然听得出，“自古以来，人总是性喜趋吉避凶。本殿自然也不例外。但从师尊传承广寒殿，十年来小心守候，数千人性命皆在我手，又岂敢随意为之，若是给不怀好意的人利用，那真是我之过错。”

　　萧无影冷哼，“不怀好意？”

　　她来回踱了两步，“只是，小小一个广寒殿，都是些弱女子，又怎会入得清风阁之眼？”

　　她一一望过三人，“广寒殿地处黄河以北，背对塞北，面向江南。如可占据，在地势上对塞外敌人进可攻退可守。若是清风阁想要对江南有所行动，广寒殿自可以做北方的大本营。”

　　此番话竟令三人都一怔。最开始他们尚且没想到这么远，但是这显然是阁主的本意了。

　　她又略作考虑，“广寒殿在江湖帮派之中，还颇有威望的。但清风阁的目标远远不止于此，夺广寒殿不过是你们整盘布局中的其中一子而已，入主，仅仅是个开始。”

　　她此番话不仅点出了攻占广寒殿的战略意义，连清风阁的野心也隐约道出。

　　萧无影瞳孔一缩。

　　叶悠然的笑容一敛，以扇子掩口侧身轻声道，“云扬，你麻烦大了。此女你若不趁现在收服，日后恐是清风阁一大患。”他觉得而阁主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若是不能收服，一定会毁去。

　　北宫婵功力深厚，那个名字传入耳中，她身子轻轻一震，转瞬又若无其事。

　　“可惜啊可惜。”任云扬不为所动，只一笑，但是说不出的冷酷，“你既已猜出更是不能留了。今日清风阁入主就算名不正言不顺，但事已成，江湖上还有什么话说？”

　　北宫婵心中一凛，心知他说的不错。侵略者自然有各式各样的借口，但历史是成功者书写，时过境迁，有谁知道真正的正义公道在哪里？

　　“说出来吧。”她扬起头，突然开口，“要怎样，你们才会退出广寒殿。”

　　任云扬唇角看不见的勾了一下，他就等这句话。

　　“只要……广寒殿中无论是谁，能胜过今天我等来的这些人，我等二话不说，退出广寒殿，且以后清风阁再不干涉广寒殿的任何事。”

　　叶悠然眉毛一扬，没想到任云扬既然放出这样的话，按理说，即使是今日失败，阁主也会另有安排，绝不会放弃。但云阳这样说了，定是十拿九稳，他自然不会插言。

　　这话表面上看起来对广寒殿有利，可是缠月阵伤者十之五六，用残阵对付高手，自然是一上来便会惨败，她不会再白白浪费无辜性命。而广寒殿的水源被下药，现在除了她还有谁能下场？

　　所以，只有她，拼着一条命，死撑到底，也有细微可能，逼退众人。

　　“好。”面纱之下，红唇轻启，想也没想的答应。

　　“追云十三骑再次听令。”任云扬冷冷一笑，“今日清风阁入殿，阻拦者格杀勿论！”

　　“论”字刚出，十三骑的其中两人突然持鞭而上。

　　北宫婵静如松，但是一眨眼已经不在原地，十三骑四处寻找，任云扬冷笑一抬眼，原来在上面。

　　无论寒月功是多么厉害的世间奇功，人也总有力竭的时候，他就不信，到那时候，她还不乖乖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