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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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工作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渐渐明朗，地下建设的全貌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进入地下，走道两侧的房间应是军队居住，中央大厅是活动场所，大厅后方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居所，那才是平民们住的地域。林木边协助发掘，边寻找当时留下的只言片语，希望能了解更多战后的情况。可惜数千年时光将太多东西腐朽，也可能太过艰辛的生活压抑了人的创造力，当时人们只顾生存，来不及写下心中感受，只有张海东刻在墙上的日记，记录了当年最后的岁月。
林木蹲在大厅后方的一个小房间内，这些房间都十分简陋，连床也没有，或许当初战后幸存的人们像我们古老的祖先一样，衣不蔽体，苟且偷生。房间黑漆漆的墙上歪歪斜斜的刻着字：热。笔画凌乱，字体幼稚，似乎是小孩子的笔迹，但重复了很多次，小半面墙上都刻满了。热？核冬时期的地表平均温度在零度以下，应该很冷才对，什么意思？
林木看着墙体出神，随发掘深入，他心中疑问渐重，这处地下掩体修建规模不小，鼎盛时期应能容纳数千人，为什么当初要放弃这里呢？是没有食物？还是污染恶劣到无法生存？或者，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他们的安全，让他们不得不舍弃这里？
“殿下，请您过去看看，那边发现了一条隧道。”两名仆人在门口叫他。林木应了一声，随两人过去。隧道在大厅西侧，掩盖在一叠石头背后，堵得严严实实，昏暗光线下同黝黑的岩壁混为一体，刚才挖掘这边的几名仆人凑巧发现。隧道口已被挖开，露出个半人多高的洞口，周围未被挖开的石头垒得颇为整齐，似乎是故意将此处堵上的。林木探头进去看了看，隧道约一米多宽，洞壁上有人工挖掘的痕迹。
“明天再看吧，今天差不多了。”希烈看着漆黑的隧道，突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估计下时间，他建议众人先回去。雷莲不置可否，林木身体弱，这时也累了，点头退出来。众人收拾工具返回地面，看到外边光景，不由都是一楞。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浓云密布，灰黑的云层像巨龙般翻滚。天幕看起来比平时低了不少，极目远眺，昏黄的地平线同黑沉沉的天融为一体。
“不会又要起沙暴吧。”回到营地，林木担忧地看着天空。
古丽摇头，说可能是东边要下雪了。此处东去二百里，就是一大片砾石戈壁，秋冬季节时常大雪纷飞，听说去年最大的一场雪下来，地下积雪能淹到人的腰呢。
林木点点头，古人有诗云：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已是九月底了，新疆地区的气候历来说变就变，自己生前也常听到雪灾报道。这片沙漠之所以为沙漠，并不全是缺水所致，群山环抱的新疆盆地从来不缺水，昆仑山、天山、祁连山、阿尔泰山，雪线上的巍峨巨人们用冰川为沙漠提供丰沛的水源，她们孕育了喀纳斯湖、博斯腾湖、塞里木湖，早已干涸的罗布泊，还有奔腾2000公里的塔里木河。
不见祁连山顶雪，错把甘州当江南。数千年悠悠时光中，丝绸之路从这里穿过，辉煌灿烂的文明在此闪耀，精绝、高昌、楼兰，一个个珍珠般优美的名字从历史的长河中静静流过，还有，还有……林木嘴角浮起淡淡笑容，思绪飞到生前，还有塞上江南的城市、黑金流淌的油田，丰收的玉米棉花堆成金山银山，南来北往的客商在巴扎交易，不同民族的风情在都市和荒漠、绿洲间融合……
林木沉浸在对过往的感怀中，突然一件外袍落在肩头，希烈轻拍他肩膀：“降温了，别凉着。”林木回头一笑，把衣服穿上。希烈靠着他坐下，低声问：“在想什么？看你一个人笑了半天。”
“我在想我生活的世界，几千年前……”林木垂下眼帘。
“你那里……是怎样的？”希烈问。
挑挑眉，林木有些诧异：“你不是说不想知道吗？”
“傻小子，我那时是怕你想太多，心里更难过。”希烈一笑，银发在风中飞扬，“方才看你那样，我想知道……”他伸手搂住林木肩膀，贴在他耳边低声道：“想知你的世界是怎样的。”
“……在我生活的时代，这片沙漠里……”林木靠在他肩头，低声讲述起来，从丝路驼铃到横贯荒漠的公路，从西域古城到繁华的都市，都慢慢在他回忆中变得鲜活生动起来。希烈认真听他说，不时点头，“你那时候真好……”他低声道。
林木迟疑一下，微微摇头，声音有些伤感：“也有很多不好的……”而且，那样的世界已经不在了。
突然，营地一侧传来叫骂声，间杂着骆驼不安的嘶叫。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过去看。
“吵什么？”雷莲面有怒色，愤愤的从帐中走出。仆人们见他过来，都闭上了嘴，只骆驼们还扭个不停。古丽有些慌张的拉住两头骆驼，朝雷莲报告：“殿下，不知怎么了，骆驼突然变得很狂躁。”
雷莲一看，骆驼们果然都失去了平日的老实，一个个不安的扭动着，嘴里高声嘶叫。“怎么回事？”他皱眉道：“古丽，你是向导，安抚好骆驼。”
古丽不敢回嘴，伸手默默抚摸着领头的骆驼。黑兹立在一旁，咂咂嘴，小声说了句：不吉利。林木和希烈此时正好走过他身旁，听他这话不由一愣。林木停下脚步，低声问：“黑兹师傅，你说什么？”
黑兹不善言辞，平常也不太同人打交道，听他问话，低头背过身，小声说：“没有。”
林木看他面色沉重，感觉没那么简单，绕到他身前又问了一遍。黑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沙漠有沙漠的规矩，骆驼若狂躁不安，就是魔鬼要钻出地面了……”
骆驼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但都不肯睡觉，领头的骆驼昂着头，鼻孔里哼哧哼哧的冒着粗气。众人忙乱半天，议论两句便去休息了。
骆驼的不安没有留下任何阴影，次日，挖掘工作继续，重点是那条隧道。众人七手八脚挖开堵住隧道门的石块，慢慢向内推进。隧道中散落着不少零碎的砂石，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小物件。林木捡起一块看了看，不能肯定是什么，正要丢下，希烈从他手上拿过，对着油灯细细查看，脸色渐渐沉重起来。
“这是烧过的头骨。”希烈低声道，骨头已被烧得漆黑，并严重碳化，他手轻轻一捏，便像饼干渣子般散落在地。希烈拉住南星，不让他再继续向前，自己抬头看了看洞壁。隧道凹凸不平的粗糙顶部呈深黑色，摸上去的手感有些涩。希烈将油灯提高，贴着洞壁细看：“表面被融化了……”
“雷莲！”希烈神情一变，扭头喊道：“你们快出来！”
听到喊声，雷莲带着人退出来，问他怎么了。
“这地方危险，曾被高温……”话音未落，突然天旋地转，众人脚下的大地像跳舞般扭动起来，四周隐有轰隆声响。
地震？！地面左右摇动，阵阵恐惧感顺着人的脚底飞窜上来。
“伏低身子，快出去！”希烈指挥人后退。林木有些慌，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严重的地震，难怪昨晚骆驼不安，很多动物本能的对地震有预感，希望骆驼不会吓得逃走了。
不待众人走出隧道，地震已停止了，四周回复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林木松口气，其余人也冷静下来。
“虚惊一场……”一个仆人喃喃说道，探头朝漆黑的隧道深处看了看，问是否继续朝里边走？看看这隧道里有什么东西。
“不要命了！”希烈训斥道：“必须先出去，这是地下，情况难料。”那仆人不敢再提，忙随他朝外走去。
队伍刚走出两步，“嗯？”幽兰突然四下看看，用力嗅了嗅，拉拉南星袖子低声问：“殿下，什么东西那么臭？”
臭？林木深吸口气，空气中似乎有股臭鸡蛋味道，让人发呕。臭鸡蛋味……？糟糕！他心头一惊，回头朝隧道中看去。
“阿木，怎么了？”雷莲见他停下脚步，走过来问。
“快走！”林木朝众人高喊。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浓，他的心也越跳越快，声音都有些嘶哑起来，难道刚才的地震……？！瞥见众人手提的油灯，林木心脏一紧，喊道：“快把灯火灭掉！立刻灭……”
轰隆一声巨响，林木的喊声被完全淹没，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从隧道深处传来，巨大的冲击震得石壁隆隆作响，整个大厅都微微摇晃起来。火光从隧道内腾起，将黑暗地底照得透亮，空气中充满让人窒息的臭味，中人欲呕。伴随浓浓火光，灼热巨浪扑向人群。这非同寻常的热似乎能在瞬间将人体内的水分掏空，众人只觉口干舌燥，头发在高温炙烤下，发端迅速卷曲、干枯，发出“滋滋”响声。
林木被爆炸的气浪冲击，一时站立不稳，扑倒在雷莲身上，雷莲紧抿着唇，拖着他迅速向外奔去。又是一声巨响，隧道口塌下一块，一小股肉眼可见的白烟喷出。走在最后的一名仆人似乎被吓呆了，连油灯也忘记灭掉。白烟向这边扩散来。油灯里呼啦腾起一团烈焰将他裹住，他发出一声干涩的嘶叫，血肉和油脂燃烧的恶臭塞满众人鼻端。
“别看！”雷莲捂住林木眼睛，拖着他飞奔。所有人都疯狂地跑起来，同炙热的死神赛跑，他们每奔出一步，都需比平时付出百倍的努力，氧气在熊熊烈焰中快速减少，人体内的水分也迅速流失。每个人的背后都很热，像滚烫的铁板烙在人身后，仿佛地狱正张开大嘴，血和火奔流着、舔舐着活生生的□□和灵魂。
“南星！”希烈本已跑到最前边，见他落后，立刻折返过来接应。
“你来做什么，阿木有我护着。”雷莲还是平时那般冷。
“你回来做什么？快走！还会爆炸的！”林木朝他喊道。
希烈一笑：“你在后面我不放心。还好今日槿华没下来，在上边接应。”
说话间，几声闷响从地下传来，大厅一阵剧烈摇晃，靠隧道的一侧洞壁坍塌下来，几道粗大的裂痕随之扩散，很快攀上洞顶，碎石纷纷掉落。
林木心头一紧，大厅似乎快塌了。刚才的地震人体感觉虽不强，但深处的地脉受到不小震荡，甚至牵动了这片地下蕴藏的天然气，它在气压作用下顺着裂口喷射到空气中，爆炸并燃烧……
那条隧道以前肯定也因地震或别的原因发生过天然气井喷事故，那些高温烧灼的痕迹，碳化的人骨……林木心内阵阵发寒，难怪房间里会刻满热字，那也许是位可怜的幸存者午夜梦回的哭诉；难怪人们最终舍弃了这里……靠近油气田虽有便捷的能量可用，在没有阳光的世界上，这是唯一能利用的资源，但同时，它也太危险了……
难道对自然的利用，永远是把双刃剑？
大厅顶上的裂缝终于扩散到极限，雷莲拉着林木刚奔出大厅，几声巨响，洞顶塌下来，在后面护卫着他俩的希烈被一块大石砸中，顿时鲜血直流。
他身体晃了晃，似乎要倒下去。林木回头瞥见，心头剧痛，大喊雷莲停下，希烈受伤了！雷莲一顿，反将他手握得更紧，飞快地朝前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89
